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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藏宝地点
  我先为这种可悲的情形长叹一声,然后才道:“老人家你想岔了──如果那东西能够导人成仙,年大将军早就成仙了!”
  这道理实在再简单不过,我相信老人家一定早已明白,我特地提出来,是要听他怎么解释。
  老人家毫不考虑──显然这个问题他已经自己问了自己许多遍,早已有答案了。他道:“年大将军对皇帝太忠心,一心想把宝物献给皇帝,自己不敢借用。”
  他把“借用”这个词,使用得很恰当,意思是皇帝还没有先用,他就不敢用。
  不过我还是不相信,进一步质问:“在皇帝要杀害他全家的时候,他还是不敢?”
  老人家点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何况年大将军一直是皇帝的奴才──从皇帝还是贝勒的时候就已经是了。”
  我还是不同意这种说法,可是也能够想像到奴性在某些人身上是如何之根深蒂固。别说是在皇帝专制时代,就算现在完全可以摆脱“效忠”这种行为之际,还不是一样可以看到许多奴才的嘴脸。
  不过就算老人家的想法成立,那宝物是不是真的能够令人成仙,也只不过是一种虚无缥纱的想像而已。而且我还有进一步的想法,我想,连是不是真有这样的一件宝物存在,都有问题。
  当然我没有把这一点提出来──那太令他们伤心了。
  当下我没有再说什么,老人家现出十分殷切期待的神情望着我,令我心中感到十分不忍,同时我也很奇怪,我问:“你们可以动用的人力物力不会少,又有最原始的藏宝地图在手,怎么会找不到那东西?”
  我这句话才一说完,就听到一直趴在地上的生念祖大声道:“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要是找到了,谁还会受气去求人?正是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又道是王八好当气难受!看人家的脸色,滋味犹如万箭穿心哪!”
  他说着,已经站了起来,还一脸委屈的样子。此人把话倒过来讲的本领,可以和一些极权统治者说在他们统治之下,人权比任何地区更好一较高下。
  老人家用力把拐杖在地上敲着,指着生念祖:“人家给气你受?你不给人家受气,人家已经要求神拜佛了!难为你已经四十多岁的人,连一点做人的规矩都不懂!”
  老人家责备他的话,说得很重,可是生念祖却一点也不在乎,他扬着头:“我只不过是不会求人,不是不会做人!”
  老人家气得说不出话来,董事长苦笑:“做人怎么可以不求人?”
  生念祖却只是自顾自高吟:“人到无求品自高!”
  吟了一句之后,忽然又道:“可是我不争气,硬是要求人,真是命运不济啊!”
  他说到这里,双手抱住了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他的这种情形,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精神状态十分不正常,是一种相当严重的病态。
  这倒令我对它的讨厌程度减少了许多──我不会小器到了和一个病人计较。
  我想了一想,才道:“为了寻找宝物,你们曾经做了些什么?”
  生念祖走过来想说话,董事长立刻按住了他的口,在他耳边大声喝:“等我们来说!”
  生念祖眼珠乱转,看来很不服,可是总算忍住了没有出声。
  老人家先开口,指着生念祖:“自从他父亲,生副官在临死之际,把他家的秘密说了出来之后,一办完丧事,就开始找寻。”
  董事长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说什么,可是生念祖硬转过头去,不让董事长再按住他的口,抢着道:“先让他看看那张地图,看他如何开始寻找!”
  这句话虽然听来仍然令人感到别扭,可是比较起他以前所说的那些话来,已经像人话了。
  我冷冷地道:“我并没有答应去寻找什么,所以没有任何先决条件!”
  董事长父子毕竟在商场上打滚久了,说话就好听很多,他们连忙道:“绝对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他说得对,先看看他们祖传的那张地图再说。”
  董事长说着,做了一个手势:“请!”
  由他扶着老人家走在前面,我变得不能不和生念祖走在一起,我们互望了一眼,生念祖立刻发出“哼”的一声,扬起头来,对我不相理睬。
  他那种行为,完全属于心智不成熟的儿童行为,我只好暗暗好笑。
  不一会,来到了一间书房之中,那书房很是宽敞,布置古色古香,到处全是古董,有两张大书桌,看来书房是他们父子二人所共用。
  董事长招呼我坐下来,又替我斟酒,生念祖大声道:“我也要!”董事长也给了他一杯之后,他又大声抗议:“为什么我这杯少了许多!”
  董事长想来对他这种行为早已习惯,所以也不说话,就将整瓶酒交了给他,同时向我无可奈何地苦笑。
  我已经可以肯定生念祖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所以倒也不再觉得奇怪。
  这时候,老人家来到了一具很大的保险箱前。整个书房虽然古色古香,可是这具保险箱却现代之至。
  只见他把大拇指按在一块金属板上,显然保险箱要用指纹才能打开。当然这算是很先进的了,可是和不久之前我看到过用脚掌纹才能打开的天嘉土王的宝库相比,却又微不足道了。
  老人家打开了保险箱,取出了一只扁平的盒子来,捧着盒子,董事长忙过去扶他,两人来到了我坐的沙发前面,将盒子放在沙发前面的大茶几上──我把这个过程记述得十分详细,是想说明董事长父子实在对我很尊敬,保险箱旁边就是书桌,他们大可以叫我走过去看地图,然而他们没有那样做,而是把地图送到了我的面前。
  董事长郑而重之打开了那只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幅摺得很整齐的白布──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变成浅黄色。
  老人家向生念祖招了招手,生念祖过来取出了那幅布,那时候在他那极度讨人献的脸上,居然现出十分虔诚的神情来。由此可知他心中对这幅布,有崇高的敬意。
《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