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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也不会是在“人”的情形下看到我们的,因为那时候他的身体在那个圆柱体中。
剩下的可能,就是他看到我们的时候,是一只海螺。
这情形更是怪异透顶——一只海螺,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看到在游艇上的我们的?是在海水中,还是在海面上?
海螺当然有眼睛,可是通过海螺的眼睛看出来的景象是怎么样的?
(有一类生物学家最喜欢仿真其它生物眼中看出来的景象,例如昆虫的复眼看到的情景之类。
这是很滑稽的一种行为——其它生物眼中看出来的景象,只有其它生物本身才看得到,人类无法知道。除非这个人变成了其它生物,像万良生变成了一只海螺,他就当然知道海螺看出来的景象是怎么样的。
生物学家所作的仿真,只不过是人类一相情愿的想象而已,绝不可能是事实。
由这个例子来看,可以看出人类的科学,在发展和研究的方向,可能很有问题,像这种滑稽的所谓科学,可以长期存在,就很不可思议。
当然人类还是有可能知道其它生物眼中看出来的景象究竟是怎么样的。有两个方法,其一是直接通过其它生物的视觉系统,把看到的一切化为画面。其二是把人类的视觉系统和其它生物的视觉系统联系起来,使人可以直接通过其它生物的视觉系统,看到景象。像现在那样,自说自话仿真,那算是什么科学?)
我当时确然想到了这些问题,当然没有进一步想下去。只是我一贯认为人类的科学还处于很低的水平状态,所以才在茫无头绪之中,有了这样的联想。
白素像是已经想到了什么,她道:“一只海螺,能够看到我们,这实在有点难以想像。”
我点头:“是啊,它不能离开海水,如果通过海水来看,又怎么能够看清楚我们?”
红绫参加讨论,也出言惊人:“或许海螺有这个能力。”
我和白素一起摇头,我道:“我可以肯定,当时我们附近没有别人。”
白素道:“没有别的人,不等于没有别的生物。”
我和红绫,一起扬眉,一时之间不明白白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白素立刻解释:“譬如说,天上有海鸥飞过,海上有鱼跃上海面,都是非常普通的情景,我们不会加以注意。”
我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万良生不一定是一只海螺,他可能是一只鸟,或者是一条鱼?”
白素口气有点犹豫:“我不能十分肯定。可是那类外星人既然神通广大到可以使万良生在人和海螺之间变来变去,就是可以使万良生的思想组自由来往。在这样情形下,理论上来说,万良生的思想组应该有可能进入任何生物之中。”
我再吸了一口气——白素的这种假设,天马行空,匪夷所思至于极点,一下子很难接受。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果这种情形存在,那么万良生岂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变成任何生物?
继而我随即模糊地想到,这种情形并非完全不可能。
而红绫接受大胆设想的能力显然远高于我,在我还没有十分明确的概念时,她已经拍手叫道:“太妙了,有趣之极!孙悟空能够有七十二种变化,他万良生不知道可以有多少种?”
一听得她那样说,我顿时豁然开朗,完全明白了白素的设想是怎么一回事,而且完全可以接受,因为这种情形“古已有之”,是古代人很普遍的想象,并非白素首创,而我在乍一听到时还觉得不可思议,由此可知我的想象力不够,至少比不上白素和红绫。
红绫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孙悟空的“七十二种变化”,其实在古人的想象或记载之中,能够变成其它生物或其它人的这种神通,很是平常——一般神仙,或是妖精,都有这个能力。
可是从来也没有人把这种变化的能力,设想为思想组的自由活动的结果。
而白素提出的这种设想,和神仙妖精的变化能力结合起来看,完全可以接受。思想组自由活动,进入了海螺,就变成海螺;进入了女吸毒者,就变成女吸毒者;进入了鱼,自然也就变成了一条鱼。用这种角度来看孙悟空的七十二种变化,无非是孙悟空的思想组在能够自由活动的情形下,进入了七十二种不同的生物而已。
那类外星人既然给了万良生在人和海螺之间变来变去的能力,当然可以由此推论到他还有变成其它生物的能力。
有趣的是,当他在海上看到我们的时候,他是什么生物?
我才想到,红绫已经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白素道:“不管他当时是什么生物,总之他看到了我们,所以联想到他的人身出了问题和我们有关,所以他要变成其它人,用其它人的身份来和我们交涉。我相信他虽然可以在海螺和他自己之间变来变去,或许也很容易可以变成别的生物,可是在变其它人这一点上,必然十分困难,所以我们不能等他再变成其它人,而要主动去找他——不是找他的思想组,而是找他变成的生物,即使是一只海螺,或者是一条鱼,总比和虚无缥缈的思想组容易沟通。”
白素说到这里,我们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已经很明白了。
红绫立刻道:“我这就去,到那岩洞附近的海面去,我也可以潜水,我会设法找到他,弄清楚我们究竟给他造成了什么的麻烦,和如何补救。”
我道:“我和你一起去。”
白素笑道:“干脆我们全家一起出动,至少向万良生表示诚意,表示我们会全力弥补我们造成的麻烦。”
我当然十分高兴——我和白素一起应付过许多疑难杂症,每一宗都是令人非常愉快的回忆,如今再加上红绫,一定会更加有趣得多。
我们说做就做,立刻联络了游艇,出海直驶向那个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