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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尼密不禁抽了一口凉气,失色道:“猎头族。”
  梆克少校道:“不错,但是据赫林人说,他们和山里的那些部落相比,他们简直是极其温和的了,而那个婴孩,究竟是在甚么地方,赫林人也未必知道。”
  阿尼密呆了半晌,才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去。”
  梆克少校又向阿隆讲了一回话,才道:“阿隆说,前几年,有一个全身都是白色的人--我想是白种人,也不听他的劝,一定要深入腹地去,结果就没有回来,到他们这里来换酒喝的赫林人说,这个白人的头,缩小之后,也还是白的。那个白人可能是一个大人物,因为曾有军队来克蓬找过他,许多白人一起来,但是他们也没敢进山去。只在克蓬询问了一番就走了。”
  梆克少校讲到这里,直视著阿尼密,停了片刻,才道:“先生,那个白人是甚么人?你应该知道的。”
  阿尼密伸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他的脸上在冒汗,他的声音也有点苦涩,那个白人在新畿内亚“失踪”,是轰动世界的大事,他自然知道的,他道:“是的,我知道,但是我仍然要去。”
  梆克少校哼了一声,道:“先生,你要去只管去,我可不去了。”
  阿尼密没有出声,葛克少校又道:“就算你答应送给我十座酒厂,当我的头,被缩小了挂在赫林人的屋子前,或是不知道在甚么部落,被他们的孩子当球踢的时候,我是一滴酒也喝不到的了。”
  阿尼密道:“你说得对,我没有理由强迫你跟我去,可是我还是要去。”
  梆克少校和阿隆又讲了两句话,本来,四周围的土人,不住地发出声音,但是刹那之间,全静了下来。
  梆克少校道:“阿尼密先生,他们是在表示对你的尊敬,因为你做他们不敢做的事,先生,我要提醒你,他们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土人。”
  阿尼密苦笑了一下,他的决心也不禁有点动摇了。
  直到现在为止,他可以说,还没有得到有关再生的宝德教授的任何有关消息,所得到的,只不过是经过了许多人口的传说,而且极其简单,循著这种传说追寻下去,是不是能找到再生的宝德教授,完全不可知,可是只要他再继续下去,他就得准备死亡。
  阿尼密吸了一口气,所有的土人都沉默著,好一会,阿尼密才道:“他们既然曾和赫林人打过交道,至少该可以告诉我,如何和赫林人相处。”
  阿尼密这样说,那就是表示他还是要去。
  梆克少校呆了片刻,又和阿隆说了半晌,才说道:“阿隆说,赫林族人,最喜欢喝他们酿制的一种酒,你要讨好赫林人,最好带点酒去。”
  阿尼密道:“那就简单了。”
  梆克少校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不过,赫林人如果对你太好感了,他们会将你的头割下来,缩小币起来,好让你和他们永远在一起。”
  阿尼密有点恼怒,道:“说来说去,你无非是以为我不会有成功的希望。”
  梆克少校摊了摊手,不敢再说甚么,阿尼密也不再睬他,自顾自走了出去,来到一株芭蕉树下,将宽阔的芭蕉叶,一条一条撕开来。他也在想整件事,从头到尾地想一遍,他想找出一个结论,三十年来,他致力于这件看来极其虚无的事,是不是真有价值?
  这是很难下结论的事,因为这件事,是人类历史上从来也没有过的事。如果这件事得到了证实,那么,人类的发展史,完全要改写,在某种意义上而言,相等于人的生命,可以无限制地延长下去。
  阿尼密吸了一口气,他决定继续下去,三十年来,在毫无线索的情形下,他都没有放弃,如今有了线索,怎可以不追寻下去?
  他转过身来,道:“少校,请你对阿隆说,我要大量酒,去和赫林人打交道。”
  梆克少校向阿隆说了几句话,阿隆立时大声地叫了几下,所有的土人,都以极尊敬的眼光,望著阿尼密,在土人的心目中,这个看来衰老的,面目阴森的老人,是他们从来也未曾见过的勇士。
  当天晚上,村落中的土人,为阿尼密举行了一个“晚会”,土人用树叶作战裙,舞著生了锈的战刀,整夜跳著舞蹈,阿尼密自己,却在茅屋之中,盘算著从明天开始,他要一个人行进的路程。
  第二天,阿隆已经准备好了阿尼密所要的酒,酒装在粗大的竹筒之中,一端用泥封著,每一节竹筒,有三尺长,阿尼密一个人,自然不可能带得大多,他尽他的力量,带了六节,扎好了负在背上,由阿隆带领土人,送到了路口,阿尼密一抬头,望著前面连绵不断的山峦,和郁郁苍苍的森林,开始出发。他可以说是一个超越现代文明的文明人,但这时,却步向地球上最原始的地区。
  他向前走著,不多久,连道路也没有了,他只好挥著刺刀来砍路,当他前进了约莫十来码之际,看到葛克少校在前面,一大丛龙舌兰前站著。
  阿尼密略停了一停,葛克少校道:“先生,我还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阿尼密没有出声,只是望定了葛克,少校吞了一口口水,道:“先生,你要明白,你要去的地方,你要见的那些人,连赫林人和他们比较起来,也可以算是文明人。”
  阿尼密道:“我明白,谢谢你提醒。”
《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