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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王亭的谈话,已经到了极其重要的部分了,我故意使自己的语气,听来变得十分平淡,我道:“不是你下的手?”
王亭陡地放下了捂住脸的手,我预期他会现出十分激动的神情来,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加深了他的那种深切的悲哀。
他现出十分苦涩的笑容:“我?怎么会?别忘了,我是潘博士夫妇研究成功的典型!”
我立时问道:“那么,惨事又是怎么发生的?”
王亭呆了很久,才道:“在半个月之前,潘博士夫妇,不满意我一个人成功的例子,他们要再找一个人来实验,而这个人,不止是一个小偷,或是一个劫匪,他必须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我吃了一惊:“他们准备去找一个杀人犯,用对付你的办法对付他?”
王亭点了点头。
我苦笑着:“他们简直是玩火!”
王亭叹了一声:“是的,他们在玩火,我曾竭力反对他们的这个计划,我在最近的一年,等于在实际上参加了他们的研究工作,我获得了不少知识,我知道,潘博士夫妇的每一项工作,都有详细的记录,他不但找出了那种犯罪因子和激素有联系的一种分泌物,而且,还找出了它的分子结构。”
王亭痛苦地摇着头:“可是他们是大科学家,大科学家的想法和普通人不同,他们不会满足于一点成就,而要取得更大的成就。”
我缓慢地道:“于是,他们就去找一个杀人犯?”
王亭又点了点头。
我挺了挺身子:“他们找到了甚么人?”
王亭的声音,听来更悲哀:“他们带来了一个年轻人,不,简直是一个孩子,他只有十五岁。在他们有了这个决定之后,他们就在下等住宅区中流连,找寻目标,那一天,当他们将这个孩子带回来的时候,潘博士对我说,他们遇上了一场械斗,双方各七八个人,用利刀互相砍杀,那种殴斗,如果是在战场上,一定可以获得战斗英雄的称号。”
我没有出声,因为事实上,我对于这种殴斗,一点也不陌生,不但不陌生,每一个生活在大都市中的人,都不会陌生。
王亭续道:“潘博士又说,他亲眼看到那孩子杀死了两个人,他也受了伤,他们两人就将他架回来,那孩子在来到的时候,在半昏迷状态中,潘博士夫妇连夜替他施行手术,包扎伤口,本来,准备第二天,就像对付我一样对付他的。可是第二天,他却发起烧来。”
我“嗯”地一声:“发烧是不适宜动大手术的。”
王亭点着头:“所以,手术延搁了下来,潘博士夫妇一直照应着他,他烧了十多天,他那十多天中,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他问我这里是甚么地方,潘博士夫妇是甚么人,为甚么要将他弄到这里来……”
我吃了一惊,打断了他的话头:“你,你不致于将一切全告诉他了吧!”
王亭苦笑了起来,望着我:“我不应该告诉他的?可是我却全告诉他了!”
我大声叫了起来:“你这个傻瓜!”
王亭继续苦笑:“卫先生,你不能怪我,你想,我经过了他们两位的手术,已经完全没有了犯罪因子,我是一个纯正,绝没有丝毫犯罪观念的人,而说谎是一种罪行,所以我……”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而我也整个人都呆住了。
潘仁声和王慧,他们两个人,创造了一个绝对没有一丝犯罪观念的人,一个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撒谎来隐瞒事实,所以王亭将一切全告诉了那个少年!
王亭低下头去:“或许是我的话害了他们,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根本不会说谎话。”
我道:“以后的情形怎样?”
王亭道:“那少年听了我的话后,十分害怕,但是一句话也不说,当天晚上,你来拜访潘博士夫妇,我和那少年在楼上,潘博士夫妇,已经决定在当晚,向那少年进行脑盖揭除手术,潘夫人当你和潘博士在楼下谈话的时候,她正在楼上准备一切。”
王亭继续道:“后来她就下来了,当你走了之后,他们两人一起回到楼上,那少年就发了狂,用一根铁棒,先袭击潘博士,再袭击潘夫人,将他们打死,夺门逃走!”
王亭的声音开始带着一种呜咽,他续道:“我见到出了这样的大事,害怕起来,也逃走了,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好逃到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人那里,而你就找到了我,全部经过,就是那样。”
他在讲完了那一番话之后,停了半晌,又重覆了一句:“全部经过,就是那样。”
我没有出声,我们之间,维持着沉默,又过了好久,他才道:“我知道我的话,是难以使人相信的,我一定被当作杀人的凶手,但是我必须将我的遭遇说出来。卫先生,我要找你说这番话,是因为你听了我的叙述之后,就算不相信,那么,也至少认为有这个可能。如果讲给别人听,别人连这个可能,都不会考虑!”
我苦笑着,王亭的叙述,自然是不容易相信的,但是,潘博士夫妇的神秘行动,那张椅子,那么多记录脑部活动的仪器,王亭头部,那么可怕的疤痕,这一切,不会证实了他所说的是事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