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陈老催促我快一点赶回家,然后让武胜利和他进行通话。其实这个时候陈老的精神状态虽然很糟糕,却不像是马上就会死去的人。不过他那张让我感觉无比熟悉的脸憔悴的不成样子,我转身出门的一刻,停下脚步转头问道:“老师,您......您......”
我是想问问他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三天五天?或是十天半个月?但是话到嘴边,我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北方,人终究都有一死的,这是规律,不用悲伤。”陈老毕竟太了解我的性格了,明白我想要问什么,他勉强露出温和的笑,宽慰我道:“快去吧。”
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沿途仍然非常小心,其实我根本吃不准候晋恒那帮人到底会不会跟踪我。我和之前一样,东拐西绕的兜了几个圈子,在电信附近的小摊上买了一张无记名的电话卡,然后回到家。
从我出门到回来,大概四五个小时时间,但这四五个小时时间里,武胜利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他歪歪的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如果观察的不仔细,会认为他在睡觉或者已经死掉了。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不过我打开灯,就看到武胜利吃力的睁开了眼睛。他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皮只露出了一道缝。
“你怎么样?还好吧?”我很担心,并不仅仅担心武胜利会死,更担心的是,假如他真的死在我家里,那么黑锅我就背定了。
武胜利动了动眼皮子,示意他还活着。我看他这个样子实在有点揪心,不过心里却记着陈老的话。我换上刚刚买来的手机卡,对他道:“陈老想和你通话。”
“他?”武胜利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仿佛猛然遭受了电击一样,我看的出,他的脸上有一种惊讶:“他在什么地方?”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不想跟他透露那么多,只是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
“啧啧。”武胜利咂咂嘴巴,突然就开始冷笑:“果然......”
“通话吧。”我觉得他笑的很不正常,就打断他,道:“陈老正在等。”
“可以。”武胜利依然在冷笑:“你觉得还会跟我说什么?”
我一言不发的拨通了号码,然后打开电话的免提,把话机放在武胜利的枕头边。电话很快就通了,我对着话机道:“老师,武胜利就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我悄然的退后了一步,我想好好听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是小武?”陈老在电话那边轻声问道:“小武,你肯定知道一些事情,我不问你知道些什么,我只想问问,大雁坡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嘿嘿嘿......”武胜利没有回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笑,好像遇见了特别可笑的事,无法控制情绪。但那种笑声让我听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知道大雁坡的事,那就证明肯定和其中有一点关系,是谁告诉你这些的?”陈老并不在意武胜利的态度,耐心的继续问道。
“嘿嘿嘿......”武胜利在床上微微翻了个身,笑的更厉害了,而且不知道是他笑的喘不上气的原因还是什么,笑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开始咳嗽,这导致他的笑声发生了变化。我从事的工作就注定精神必须保持高度的集中,而且观察力一定得强,所以我很快就察觉出武胜利笑声的变化。
很奇怪的变化,好像并不是同一个人发出的笑声,那声音非常陌生。
电话那端,陈老的声音一下子就顿住了,过了大概有一两分钟,他才重新开口说话,但是语气已经变的急促。
“你是?是?”陈老可能受到了比较强烈的震动,导致他说话的语气也随之开始波动。
“陈,可,贵,嘿嘿嘿......”武胜利在笑声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陈老的名字,同样,他的语气也在变化,里面有种让人分辨不出的很复杂的情绪。
“这......这不可能......”陈老突然就在那边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我模模糊糊听到了电话摔落到了一旁,还夹杂着老神棍的叫喊声。
陈老肯定出事了!我的心里一紧,顾不上和武胜利说什么,抓起电话转身就走。在我将要走出卧室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武胜利脸上的笑容似乎是凝固了,一动不动的望着我。
“他是个很自私的人,会害了你的。”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可能之前一阵剧烈的冷笑,让他几乎要虚脱了,他说的话有气无力,但每个字都像是震耳的钟声,在我耳边不断的回荡。
武胜利所知道的,仿佛并不仅仅是大雁坡事件的一部分,他可能了解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多。我很想问个清楚,但是陈老的安危牵动着我,我忍了忍,反手拉上卧室的门,飞一般的从家里冲了出去。
从这里到陈老那里的路我已经走了一次,相对熟悉了很多。我少绕了一些路,为的是让自己赶的更快一些。因为之前陈老在电话里的那声大喊,让我感觉不祥,非常不祥。我很快就赶到了陈老安身处。
当我走近那扇小门的时候,就看到老神棍坐在陈老的床边。那盏昏暗的灯不足以把房间里每个角落都照射的分毫毕现,但是我却清楚的看到,看到了陈老紧紧闭上的眼睛。
他的身体开始僵硬了,僵硬的很彻底。是那种完全脱离了生命特征的僵硬,这意味着,他死了。
“老伙计。”老神棍慢慢站起身,对着床上的陈老轻轻叹了口气:“你累了,安心走吧。”
说着,老神棍就从我身边走出了小门,在我们擦肩而过的一刻,他对我道:“年轻人,节哀吧。”
“等等!”我的情绪可能真的有点失控,因为我还没有达到那种万事不能扰心的境界,在大多数时候,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现在,我失控了,我抓着老神棍,急切的道:“我有药,老师留下的药,可以救活他......”
“没用的。”老神棍摇摇头,他很严肃,也很认真,但脸上的猥琐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就那么看着我,道:“任何人,只能用一次,只有一次。”
说完之后,老神棍转身就走了。我在原地默然了片刻,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陈老。这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远,但就这么几步,却像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一般,让我走的无比费力。
陈老死了,这一次,可能真如老神棍所说,他真的死了,再也不可能有任何奇迹发生。我看不到他往日的慈祥,现在能看见的,只是一片冰冷和他已经花白且凌乱的头发。
我一直都觉得,男人的眼泪是最值钱的东西,比黄金还要珍惜。但是看着慢慢变冷的陈老,我想起过去的几年,想起跟着陈老学习生活的日子。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他很温和,很善良。我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这是我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的命运,我并不会因此迁怒谁,但我不愿真正面对这些。
往年的春节,所里会安排人在大年夜值班,我总是抢着把自己的名字排在值班表上。因为我害怕过年,在这个中国人传统中全家团聚的日子里,我所拥有的,只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影子。我不愿在家里呆着,那会让我感觉孤独。在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就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的日历。
但是每次到了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陈老都会冒着大雪,踩着钟声,给我送来一饭盒还带着温热的饺子。
我不习惯用哭泣来表达感情,但是此时,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掉落。我的悲痛,没有人可以理解。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关爱,比父爱更加珍贵。
我在陈老的尸体前站了很久很久,天是什么时候黑的,我不知道。一直到老神棍又一次出现时,我才颓然坐倒在凳子上。
“关于后事,他跟我交代过,你不用管了。”老神棍蹲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对我道:“你把自己的事情料理一下。”
“然后呢?”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迷茫,我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和陈老说的一样,我要过那种东躲西藏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被隐形凶手杀掉的生活的话,那绝对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老神棍叼着烟卷,眯着眼睛道:“年轻人,和老伙计说的一样,人嘛,都会死的,只不过是早晚的事,不要垂头丧气,振作一点。”
我依然很难受,但是思维却渐渐的转入正轨。陈老既然真的死了,那就是结局,无法更改的。我不会把陈老的死完全归咎到武胜利身上,不过就算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武胜利这个人,身上的谜团更多了。
我有必要找他问个清楚。我相信武胜利肯定不会轻易的把事情告诉我,不过我下定了决心,这次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他问清楚。至少,我要知道,陈老为什么听到他的笑声之后就那么的震惊。
陈老的遗体这一次是要火化的,像这种情况,没有医院的死亡证明或者相关机关给予的证明,不能进行火化。不过老神棍保证他会处理好,我帮着他做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整整忙了一夜。等到天亮之后,我马上就朝家里跑。
我打定主意了,武胜利想要鸟喙鼎的铭文,我给他,只要他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第十五章 毁灭证据时的风波
陈老彻底的离开了,我难过,但无形中心里的一个大包袱悄然落地。不过对武胜利的好奇却越来越强烈,我又一次飞快的赶回家,把该对他说的话和开出的条件都想的一清二楚。
我跑回家里之后,习惯性的打开卧室的门,昨天临走的时候我没有关灯,卧室里的灯整整亮了一夜。当我推开卧室门的时候,一眼看到武胜利和之前一样,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我走到床头,脑子和嘴巴一起准备运作。
但在我靠近武胜利的时候,猛然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好像不是和过去一样闭上眼睛养神,而是完全没有任何生息了。
他死了?
我感觉一阵说不出的慌乱,赶紧就拍他,喊他。手刚刚触碰到他的身体,我整个人就像陷入了冰窖,凉的透骨。他的身体死沉沉的僵硬,触手就觉得象是摸到了一块冰,没有一点点温度。这一切都说明,在我离开家赶到陈老那边的这一夜之间,武胜利死掉了,这一次死亡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不可能再有奇迹发生。
心里的紧张顿时达到了顶点,我忙碌了一夜,此刻忍不住一下子坐倒在卧室的地板上,感觉头大如斗。武胜利一旦彻底死去,就证明他所知道的一切都随着他的死亡而被淹没,无法再得知。更重要的是,我该怎么处理他?
我使劲揉着太阳穴,越发感觉为难。我不可能报警,武胜利从太平间溜出来,本就是个解释不清楚的事,他又死在我家里,一旦报警,我就得陈述昨晚的经历,这样又要把陈老暴露出来。我不能那么做,牵扯的事情太多,我应付不了。
我坐了一会儿,就在屋子里焦躁的走来走去,思考处理的办法。想了片刻,我就觉得,只能找老神棍帮忙,让他再想办法疏通一下,把武胜利的尸体给火化掉。我给老神棍打了电话,让他想办法。老神棍真的和陈老说的一样,很让人讨厌,这个时候我的情绪和精神都不好,他还在电话那边问的非常仔细。
“什么时候把人送来?”老神棍估计听出我想发火了,才临时闭口。
“大概到晚上吧。”我没有勇气在大白天搬着武胜利的尸体到处跑,只能在晚上冒一些风险。
挂掉电话之后,我靠在沙发上,觉得这个事情已经渐渐脱出了自己的思考还有控制范围。我的压力相当大,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我坐了一会儿,又在电话里找到候晋恒的号码,我算是陈老很亲近的人,陈老从鉴定中心消失,我得询问一下结果,其实我很不愿意跟候晋恒打交道,他那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我知道他的心思一定很细密,接触的越多,说不准就会被他看出什么破绽,但是不接触,又会让他怀疑。
我稳稳心神,拨通了候晋恒的电话,我不打算跟他久谈,寒暄了两句,就问他陈老的事情有没有结果。
“仍然在调查,事情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候晋恒表示,一旦有了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在认真的分辨,想从候晋恒的话里分辨他是不是对我产生了很强烈的怀疑。但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仅从语气上,实在听不出太多。
尽管这样,我还是感受到了一种紧迫感。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我愿意不愿意,都有必要听从陈老的安排,至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我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全部家当就那么一点。环视着这个生活了差不多三年的家,我有点眷恋和不舍,我不知道明天会到什么地方去。
等做完了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拿出了陈老交给我的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对我来说,那只小木盒的诱惑力更大,它只是被火漆封住了封口,只要我愿意,可以不费力的打开它。我拿着木盒,犹豫了很久,陈老说过的话不断在耳边萦绕,我忍了忍,最终还是把小木盒贴身放了起来。
另一只盒子里,是陈老从大雁坡带回来的东西,这些东西就没有太多的禁忌了。我打开盒子,里面就如我所想,是一些书面资料。书面资料里,有一张应该是大雁坡周近的平面地图,地图是手绘的,不过相当精准,制式地图上该有的标示,这张地图上都有,只要能看得懂地图的人,拿着这张图,就会对大雁坡那边的地势有初步的认识。
地图之后,是很多张已经发黄的黑白照片。我看得出,照片的主景,应该是陈老所说过的那尊巨大的石鼎。开始的几张照片,从各个角度把石鼎拍摄了下来。之后的一叠照片,是近距离的特写,在强烈的闪光灯配合拍摄下,石鼎上面密密麻麻的鸟喙铭文清晰可见。
照片非常多,可能把石鼎上每一个部分的铭文都记录在照片上。这些估计是陈老私藏下来的,据我的分析,陈老所在的队伍从大雁坡撤离之后,那尊石鼎肯定会被带走,现在肯定是见不到了,所以这些记录着鸟喙铭文的照片,弥足珍贵,或许是外界中仅存的资料。
我不知道鸟喙铭文究竟意味着什么,陈老可能也不知道,他研究过,却没有收获,所以他想把这些东西留给变脸人。看着这些照片,我又一次感觉到遗憾,当年的事情我没有经历,陈老的妻子死去的太可惜了,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解读结果告诉任何人。到了现在,还有谁能解读鸟喙铭文所隐藏的信息?
这些东西我又整理了一下,弄了个袋子塞到怀里,打算再找个地方,先把它们妥善的存放起来。这时候已经是上午了,熬了许久,困的要死。我在沙发上坐着打盹,一下睡到了下午。我重新推开卧室的门,事实上,我很希望武胜利能重新活过来,那样可能会吓我一跳,却能减少很多麻烦。
但他确实死了,一动不动的在床上躺了几乎一天一夜。
我出门找朋友借了辆车子,车子开到楼下的停车位之后,我就没再出门,窝在家里一直呆到天黑,却还是不敢行动,扛着一具尸体出入楼层,压力太大,我在冥想带武胜利离开时可能遇见的情况,或许会遇见晚归的邻居,也或许会遇见巡逻的保安,总之越想越觉得害怕,心乱如麻。
然而我必须要尽早处理掉,天气越来越暖和,武胜利的尸体放在家里,用不了几天就要发臭,那种臭味足能把我熏死在屋子里。
我继续等,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多钟,我对楼层里的几个邻居的作息时间都还清楚,如果不是周末的话,很少有人会晚出晚归。我找了个深色的床单,把武胜利裹进去,然后拆开几个旧纸箱,把尸体又包了一层。楼层的电梯里可能装着监控,我只能走楼梯,幸好住的不高,以我的体力,应该可以把武胜利给扛下去。
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我深深吸了口气,先打开门观察了一下,楼道里很安静,没有一点点声响。我快速扛着装有尸体的纸箱,从家门里溜出来,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和我想象的一样,楼层里的邻居要么都在睡觉,要么在看电视,如果不是什么特殊情况,没人会半夜跑出来,所以我很顺利的把纸箱扛到楼下,然后打开车子的后备箱,塞了进去。我的胆子不算小,因为常年和古物打交道,但是等我把尸体塞进后备箱,坐到驾驶室之后,不知不觉中,汗水把后背都打透了。
我开车离开小区,就准备去找老神棍。开车的路线和我白天步行的路线不一样,走路能过去的地方,车子开不过去,所以我选择了另一条比较僻静的路,这条路我不太熟悉,不过印象里,它应该可以通到我的目的地。
夜已经深了,但整个城市还没有完全安静下来,我心里只想着把尸体早早的处理掉,尽力把车子开的很快。这条路确实非常僻静,来往的车辆比较少。做贼的人依然是心虚的,每每有车子从我旁边呼啸而过的时候,我都会莫名的一阵紧张,怕对方可以透过后备箱看到里面的尸体。
僻静的路快要到头了,走过这条路之后朝左转弯,再开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但是在接近路口的地方,我一下子就把车速放缓,心差一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路口那边停着两辆警车,警车旁边站着几个穿警服的人,如果我仅仅是个路人,那么我可能会很快分辨出,他们是在查酒驾,或者在设置路障阻止从别处逃窜过来的交通肇事者,或者是其它。但是我坐在驾驶室里,看着前面的警车,心已经完全虚了,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怎么办!?
我的脑子转动的飞快,一时间根本想不出该怎么做。按现在的情况,我正常的把车子开过去是比较合适的,但是我没有正规的驾驶证,就算那边是在查酒驾,我也会露出破绽,会被扣押,后备箱里的尸体迟早也会暴露。
不由自主的,我踩住了刹车,刚刚干了一点的后背,重新被冷汗给浸湿了一层。
第十六章 双目失明的女人
我想没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经历:开着一辆塞着尸体的车子跟警察面对面的遭遇。那一刻,我完全乱了阵脚,踩住刹车以后,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我知道朝前开肯定不行,这条路上的车辆比较少,在我停车之后,马上就暴露在前面的几个警察视线里,他们已经开始对我招手。我根本不敢靠近,脑子乱成一团,匆忙的整理了一下思路,我随即就调转车头,嗖的朝相反的方向飞驰。
后面的情况都在我的预料中,临阵逃跑的车辆肯定会引起强烈的怀疑,在我调转车头不久,一辆警车已经遥遥跟了上来。我开车的技术并不算十分熟练,尤其是在这个关头,更加慌乱了,我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真的被追上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车子在沉寂的街道上呼啸而过,警车的警笛声已经传入了耳中。我伸手擦掉脸上的冷汗,这条路如果开到另一端,就会接近市区中心的位置,通讯设施这么发达,一旦跑到那种地方,所有正在执勤的巡警都会开始围捕我。开阔的路段对我是非常不利的。
想到这儿,前面不远处正好有一个不怎么宽的岔路口,我一下子又打了个方向,车子颠簸着开下公路,钻进了那条胡同般的小街里面。其实我对这儿的地形并不熟悉,当时只想着能尽快脱身。
然而这一下,就犯了个很致命的错误。
我就想着小街里的地势比较复杂,转来转去的可以从警车的追捕中逃脱出来,但是我根本没有想到,这条小街的尽头因为施工而变成了一条死胡同。对于我这种驾驶技术的人来说,慢慢的开,还有可能在狭窄的街道里调头,可是在警车的追捕下,我无计可施。
我真觉得自己走上绝路了,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堆积如山的砖头,后面的警车距离我只有十多米,只要再朝前开上那么一点,我就会被砖头堆堵住,然后乖乖的让后面的警察抓个正着。我心里所有的想法都在此刻消失殆尽,只留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他们抓到。
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勇气,我一咬牙,把车子微微朝左边调了一下,然后猛然一踩刹车同时把方向打死。车子在疾驰中无法彻底随着刹车而停下来,猛烈的一震,横着停在了路上,我又飞快的调动了一下,让车子正好停在中间,堵住后面的警车。
接着,我拉开右边的车门,一下就跳了出去,这可能是我半辈子中间动作最麻利的一次。一跳下车子,我就冲向了前面的砖头堆,不要命的朝上爬。后面的警车被迫停下来了,车上的人也跟着跳下来,紧紧的追赶。我只有逃跑的份儿,不能进行任何抵抗。
我的体力还算很不错,爬上砖头堆之后,就是一片纵横交错的居民区,很杂乱。光线有点暗,再加上手忙脚乱,从砖头堆上跳下来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东西给垫了一下,顿时把脚给崴了。这不算是什么很要紧的伤,但发生在这时,简直就等于要了我的老命。
不过,我脑子里的意念并没有动摇,逃跑的信念依然很坚定。我就拖着被崴住的脚,奔向前面另一个堆放着杂乱的的水泥袋钢管还有其它建筑材料的大堆。脚被崴了,速度顿时减慢了许多,我勉强爬过这个大堆,那边的光线更加昏暗,一连片一连片的平房密集的如同棋盘一样,我不熟悉这里,可能走进去就要迷路。可是没办法,不想被抓住,我还是要继续跑。
在我踉跄着从大堆上面跑下来,将要冲向黑暗中时,余光仿佛看到在身边那堆沙子旁,有一个人。光线很暗,我看不清楚,而且也没时间仔细的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