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老头讲了一大通,我也听得津津有味。看向秦一恒,他也是频频点头,也不知道是认可了老头的哪句话。
  我问老头,为什么住得好好的却要把这房子卖了?
  老头依旧挺乐呵,说,其实很简单,族人想举家移民到国外去,这个宅子留着也就没什么用了,况且,移民也需要一大笔钱。
  看老头的样子,倒是挺实在。很少看见房主能这么主动把房子里面闹东西的前因后果讲得这么清楚的。
  现在这个宅子里面还真的是有东西,我得跟秦一恒商量一下,看看好不好解决,而且这么一大片宅院,虽然是在郊区,但恐怕也是价格不菲,我也得计划下看能不能把这个宅子吞下来,所以我跟老头说我要和朋友考虑一下。老头倒是答应得很痛快,而且死活要留我们住下来。我见这个地方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而且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也就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老头把我们俩安顿好,又准备了一桌子菜请我们吃,弄得我们还很不好意思。
  吃完饭,回到这家人安排的客房里,我就问秦一恒这个宅子怎么样。
  秦一恒说,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从风水布局看,这个宅子也是找了懂行的人选址建造的,只是那个偏房里的东西按照老头所说,也是很有年头了。如果现在还在的话,想必这中间有什么玄机,至少我们得弄明白那个东西是什么样的。
  他把话说到这,我心里基本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了。不用说,他又想晚上潜过去再看一遍。毕竟白天阳气太盛,很多阴晦的东西并不能看得太真切。我是真的不想去,可是想起老头白天说的话,那个东西应该不会害人,而且还有秦一恒在身边,我去给他打打下手应该没问题的吧。
  于是,我们两个人当即就决定晚上过去看看,我以为秦一恒最起码也会简单准备一下,谁知道他到了时间直接拉着我就奔向偏房。到了地方,他两手蒙住窗户,把头探近了一直看。
  我实在没想到他是这么个看法,反正有他看就够了,我干脆直接立在旁边抽烟。
  秦一恒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来叫我,说他也没看出什么,不过他觉得这个宅子里面还真的有东西存在,只是看样子不是个邪物。说完他又转身往客房走,我只能在后面跟着,也不知道他有何打算
  进了屋,秦一恒七翻八翻地从包里掏出一包饼干,又从这家厨房借了个盘子,带我折了回去。到了偏房,他径直推开房门,进去毕恭毕敬地把饼干摆在盘子上,又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到木床上,然后就带我退了出来。
  出了门,秦一恒告诉我,这个宅子里的东西到底邪不邪,明天早上就能见分晓了。
  这样折腾了半天,合着还得继续等啊!我很无奈,想细问,他就跟我装神秘,告诉我说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秦一恒就把我拉起来,急匆匆地赶往那间偏房。打开门,他环视了一下屋子,就召唤我进去。我也不明就里,只能傻乎乎地跟着。刚站定,秦一恒就顺手一指,叫我把摆在床上的那盘饼干吃掉。
  我听了一愣,这是什么无理要求啊?可是看朋友的眼神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寻思必是一会儿有场恶战,要让我先补充一下体力——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没办法,我就一口一口地把那盘饼干吃了。饼干放了一夜,已经有些潮了,原本应该很脆的吃起来却软软的。我一边吃一边寻思,这饼干在这屋子里放了一宿,一晚上指不定有多少老鼠蟑螂光顾呢,不会吃坏肚子吧?果不其然,我吃了饼干没一会儿就感觉肚子疼,疯跑了好几趟厕所才算是消停了。
第十四章 老祖宗
  回来我就问秦一恒这究竟什么意思,他这才跟我解释。
  这饼干其实就是所谓的贡品,无论是神明还是已故的灵位,哪怕是很多地方喜欢供奉的妖怪,都会有相应的贡品。往大一点说,从古至今活祭屡见不鲜,往小了说,基本的糕点水果一类是必不可少的。传闻一些灵验的神明在享用过贡品之后(通常贡品还是原封不动的,只是人们习惯这样理解,放贡品在供桌上做做样子,第二天就可以拿走自己吃了),人吃掉那些灵验神明享用的贡品,或延年益寿,或驱病救人,或求子得财,反正会有说不完的好处。这当然只是传闻,他也没亲身验证过。可是这供奉给鬼的饼干吃了,起码我是没得到任何好处,反而遭了不少罪,这我可是亲身验证过的。我就问他,这么折腾我是何居心?
  秦一恒解释道,这种供奉给鬼的贡品吃起来一般有三种结果。一种是口感比较甜,这种甜并不会很充分地体现在味蕾上,主要是一种感觉,就像说一个吻比较香甜的感觉是一样的。这种比较甜的贡品反而是最危险的,因为据说这种甜味的贡品是因为享用过它的东西是吸阳的邪物,女人吃了会月经紊乱、流产;男人吃了会遗精、萎靡不振;如果继续在这个邪物附近生活,就很容易被侵体。
  第二种是比较苦,同样也不单纯指的是味觉上的苦,这种反而是好的,因为享用过它的这个东西的确会帮助你,最起码不会害你。这种贡品,即便对身体无益,但基本上也是无害的。据说,供奉过神明之后的贡品,无论是水果还是糕点,吃起来会觉得索然无味如同嚼蜡,或者是能感觉到味道变淡了。
  而第三种,就是吃起来比较酸的。这一种贡品,是由有怨气的东西品尝过的,这种怨气并不是那种厉鬼的怨气,而是一种幽怨之气,因为厉鬼是不会接受供奉的。这种贡品吃起来口感中会有酸楚的感觉,通常也对人体无害,最多就是会闹肚子。
  听完秦一恒的解释,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很想发脾气,这种试验既然他最清楚,那就应该他自己做,害老子跑了半天厕所。
  虽然他讲述的这些道理,我觉得没什么太大的事实依据,但想一想,还是勉强说得通的。放了一宿的东西,在一个潮湿的环境难免会变质,吃了拉肚子倒也正常,只是现在事情明朗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他就说这里面的东西很可怜,也不想害人。他要是用对付厉鬼的那些方法有些下不去手,我们还是找找能让他自己选择离开的办法。
  我们之前的驱鬼方式说白了是挺武断蛮横的,可是今天要想请它自己走,还让一个这么多年一直留恋此处的东西自己走,这张网未免就撒得太开了。可是没办法,秦一恒说了我也只能服从命令,谁让我不懂行呢。
  我和他简单商议了一下,决定从这个人是如何死的入手。听那个老头讲述以前的事情,我认为这个东西多半就是他们家的祖先,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只能去问问他们家人了。
  这个调查还是比较烦琐的,我们装作好奇,问了他们家族健在的几个老人,虽然都知道那个房子闹鬼,却也说不出关于那个东西的一二三来。我们又问到带我们看宅子的那个老头。老头挠着头想了半天,也就只能说出这个人应该是以前在朝廷里做官的。
  这样的线索是毫无头绪的,我和秦一恒又停留了两日,都已经有打道回府的念头了。秦一恒却说,实在不行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我问他是什么办法,他居然两眼放光地看了我半天。
  看见他的目光我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肯定是要拿我开刀啊。细问一下,还真被我猜着了,而且这回似乎要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让我担心。
  虽然秦一恒依旧是说得轻轻松松,可是我吃过好几次教训了,真不敢再相信他了。何况,他这次出的馊主意居然是想让那个东西上我的身。
  秦一恒倒是一直劝说我,说这个事情只能我们内部自己消化解决,要是用他们家的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考虑再三,他也承诺再三,说保证没问题。
  我想了想,还是咬牙答应了。我其实还是为了钱啊,真是豁出去了。
  他见我松口答应了,就带我作了一些准备:先在偏房门外挖了一个小坑,然后竖了一个扁担在里面,幸好主人家有一个,不然这种东西还真不好寻。最后他用黑线在我的中指上绑了一个小扣,线的另一头拴到扁担上面,告诉我一会儿会失去知觉,但如果我感觉到中指上的这根线动了,就要努力醒过来。虽然他在旁边不会有事,但也得事先提醒我,说白了就跟做手术之前会让你签手术通知单一样。
  我坐在那张旧床上,心说,他妈的,怎么不早说啊,可是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也只能任人宰割了。秦一恒在屋里转了一圈,在地上用脚使劲点了几个点,接着就把偏房的门关了。黑暗一下子涌进来,他点了一根白蜡,放在之前他最后点的那个点上,然后塞到我手里一把鸡毛,告诉我,醒来的第一瞬间,就把鸡毛往门外抛,抛得越远越好。
  这时,我就开始紧张了,各种恐惧感直往心头蹿,又生怕动起来会把指头上的黑线扯断了,只能这么强打精神等着。又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真的感觉到浑身发冷,止不住地打冷战。猛地一下,我就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趴在我的后背上了。也不知道后面有什么,瞬间我就失去了意识。
  说真心话,我这辈子也没睡得这么香过。我之前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猜测自己被上身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感觉。结果等到秦一恒忽然大喝一声把我拍醒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过程一点感觉也没有,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刚醒来那一瞬间,我的意识还很模糊,身体很乏,很想继续睡。
  可是秦一恒在旁边连忙提醒我要把鸡毛丢出去。我连忙起身,也顾不上优雅了,直接把门撞开,铆足了劲儿把鸡毛都丢了出去。出乎我意料的是,鸡毛并没有向前运动,而是瞬间呼啦一下全飞了起来,扬得到处都是。
  之后的事情就没那么荒诞了。秦一恒把东西收好,回去跟我解释了一下当时的过程。据他所说,上我身的人挺文雅的,说话也显得很有涵养,只是好像很可怜,总是哭。我说呢,怎么醒来之后满脸都是湿乎乎的。
  我问他之前的那些步骤有什么含义。秦一恒说,中指是一个人阳气最重的位置,绑住中指,无非就是给这个人上了一个保险。如果这个东西强悍到真的占了我的身体的话,那这个绳结就能帮我留住最后一点阳气,这样,我怎么着也还是有救的。而扁担其实是能辟邪打鬼的,可能现代的城市人对这个并不了解,现在社会的发展导致这种传统工具已经鲜为人知了。据老一辈人讲,当时农村的医疗水平很有限,而又因地广人稀,人气不重,所以经常会发生诈尸事件。诈起的僵尸见人就抓挠咬掐,而且力大无比,谁也挡不住,唯独用扁担拍打,方能把僵尸击倒。把扁担立于地面,看似摇摇欲坠,但如果真有一个被鬼上身的人想要把立在地面上的扁担掰断或是推倒,这根扁担反而会突然变得稳如泰山,坚若磐石。把我中指上的黑线和它系在一起,相当于找了一种最坚实的力量来拖住我。这些东西讲出来虽然觉得荒诞离奇,但这个世界上的的确确总会有挑战我们常识的事情出现。
  至于那根白蜡,秦一恒说他只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在房间里点了几个星位,把白蜡放在了魁星的位置,也是为了护住我的阳气。而最后让我抛掉的一把鸡毛,是让我抛霉运的。虽然上我身的东西并不作恶,但被上过身的人轻则也会小病一场,重则倒霉一年的,所以他让我在醒来的那一瞬间把霉运抛出去,能缓解被上过身所带来的损耗。他这么一说我就想起那把鸡毛,最后的确是违背常理地四散乱飞。我跟他说起,他也点点头,说这样基本上霉运就都散去了,只是恐怕我还得有个头疼脑热的,治疗一下就过去了。
  等我还想问那个东西都跟他说了什么时,秦一恒卖了一个关子,说明天一切将真相大白。把这事情解决了,这么大一个宅子,我们恐怕能赚不少。我疲乏得不行,说到赚钱我都没精神了,索性回客房躺下睡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身体还是累得不行,起身发现秦一恒已经不在了,于是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我想秦一恒现在肯定就在那间偏房里,等走到了,发现这一大家子人基本都杵在周围了,秦一恒正跟这家里几个壮劳力说着什么。
  他简单布置了一下,几个壮汉就开始抡起大锤,把这间偏房的一面墙给砸了。我看得目瞪口呆,房子看似已经年久失修,没想到却很坚固。几个体壮如牛的大汉砸了半天,才把这面墙砸开。秦一恒在旁边一直盯着,又砸了一会儿,喊了一句停,就跑到砸坏的墙根处找着什么,一会儿,居然拿了一个轴子出来。
  我站的位置比较靠后,看不太真切,大概是幅画。等到走近看时,才发现并不是画,而是一个织物。我又看了两眼,觉得眼熟,却还是没想出是什么,问了他才知道,居然是圣旨。这可真是天方夜谭了,合着他们家墙里面一直藏着一道圣旨。上面写的字虽然很工整,无奈书读得太少,我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秦一恒就给我简单解释了一下,大概就是说他们家这个人,可以领命回京官复原职的意思。
《凶宅笔记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