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拼了?你说得轻巧,咱们能是他的对手?”马如龙也叫道。
“可总不能看着他去屠杀这帮小孩啊。”
“咱们去了一样也是送死,提醒他们逃跑才是真的。”说罢,马如龙扯着嗓子对人群吼道:“快跑,大家赶紧逃跑啊—”
然而,他的吼声只是吸引了小部分人的注意力,绝大部分人虽然听到了这一声,但并没有察觉实际存在的危险,眼看手持镰刀的胖子朝他们越走越近,一些警惕的家长抱着孩子离开了,还有一些居然愣在当地。
胖子走到一个目瞪口呆的年轻母亲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举起镰刀,母亲吓得大声尖叫,却连动都不能动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巨大的黑色包裹结结实实地砸在胖子的脑袋上。虽然胖子反应极快,反手就是一刀,但只是划破了布袋,里面装着的模特脑袋旋即掉了一地。但胖子自己还是被砸得不轻。他反应稍一迟钝,镰刀便被人紧紧攥住,扭头一看,只见铁塔般的大汉愤怒地瞪着他。
没想到,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出手制止“马猴子”的人,居然是最不招人待见、神经兮兮的“阴诡之人”王仁。面对这样一个厉鬼上身,穷凶极恶的凶徒,他没有丝毫犹豫,上去就和对手干上了。
胖子用力回夺那柄镰刀,王仁虽然身强力壮,但对手已经不属于“凡人之列”,角力之下王仁根本就不是对手,片刻之后已然落在下风。他被胖子抓住脖颈,一把就拎了起来抵在树上。王仁抬脚狠踹胖子胸脯,“砰砰”闷响声中胖子连动都没动。
只听胖子哼哼冷笑道:“想当英雄?我成全你。”说罢,拎着王仁庞大的身躯在树干上狠狠地撞击,几下之后王仁开始吐血,但他依然死死攥着胖子手上的镰刀毫不放松。蓦然间,王仁冲着吓呆了的孩子和女人大吼道:“快跑。”
吓傻了的女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拉过孩子转身就跑。
胖子狠狠地将王仁摔在地下,冷笑道:“给你脸不要脸。”说罢,按住他的手用力一掰,只听“喀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在惨叫声中,王仁的两只手的腕骨硬生生地被胖子掰断。
胖子举起手中的镰刀似乎就要劈下,落在半空又停住了,他一脚踩在王仁的胸脯上道:“也是条汉子,饶你一条命。”
说罢,胖子就准备朝还没跑远的那对母子追去。马如龙叫道:“要命了,他这是要用孩子的血祭刀,这是最凶狠的召唤凶灵的手法,因为枉死的小孩怨念极大,这会让马猴子的能力有质的提升。”
此时的王仁已然双手全断,却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居然起身用两条胳膊紧紧抱住胖子的双腿,一发力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狠狠摔出撞在树上。
“马猴子”附体后,胖子虽然力量极大,但分量上并没有变化,所以猝不及防挨了一招。王仁一击得手后,抬脚就朝胖子面门踹去。然而胖子出手更快,银光一闪,镰刀刀头便插入王仁的脚面,单脚站立的王仁剧痛之下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胖子站起身,刚刚在树上的那重重一记撞击,对他没有丝毫伤害,他一脚踩在王仁的脚面上,说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王仁疼得脸都扭曲了,用嘶哑的声音道:“有种你和我打,别伤害女人。”
“呵呵,还遇到一个怜香惜玉之人。好吧,既然你活够了,老子就成全你。”说罢,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镰刀,眼见一场惨剧就要发生,却听一声清脆的枪响,胖子就像遭了电击,浑身一抖,举起的镰刀最终没有劈出,额头上的枪孔鲜血横流,僵立片刻后摔倒在地。
只见数十名荷枪实弹的警察迅速冲了过来,包围了躺在地上的胖子和王仁,而远处躲在树丛里的狙击手,也端着枪从隐蔽地站了起来。很快,医院的救护车赶到,抬起王仁送上了车子。
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最危急的时刻,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的救人者居然会是这个“阴诡之人”。此刻,王仁的嘴角、胸前、腿上布满了鲜血,就像一个刚刚从战场的第一线回来的伤兵,指挥此次行动的几名领导都走到王仁面前表示“慰问”。
当然,我也很难想象,这样一位胆气过人的“侠客”会做出拉别人家水电闸、堵别人家锁眼的行为。难道他的性格就是那种“大事不含糊,小事极马虎”的类型?
第二天,居委会组织居民去医院探望英勇负伤的王仁,结果发现报名的人实在太多,最后不得不分批前往,而我作为他楼上的邻居肯定是第一批次的。
王仁的伤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重,虽然外伤只有脚面一处,但内伤比较严重,内脏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经过抢救尚未度过危险期,现在还在重症监护病房里躺着。我们没法进病房,却在医院碰到了他的母亲—一位六十多岁神态慈祥的老太太。
对我们前来探望,她表示了感谢。闲聊中说起王仁收集“人头”的行为,我才知道这里面还有个令人唏嘘不已的内情。
原来,王仁和他老婆就是做塑料模特批发生意的,两人分工不同,女人负责组装模特,王仁负责送货。一家日子过得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属于小富之家。
然而人有旦夕祸福,王仁老婆估计是因为常年吸入塑料的有毒气体最终得了白血病,她自知治好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便瞒着病情和王仁来K市买了这套房子。在新房里住了不到一个月,女人便住进了医院,在一个月圆之夜,她趁王仁睡着后从容不迫地从病房所在的六楼跳了下去。女人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反正要死,不应该拖累活着的人。
这是王仁一生的遗憾。自此之后,因为内心巨大的痛楚,让王仁患上了强迫症:一看到假人模特,就想到自己那劳碌一生却有病不治,只为让自己有套房子能好好活下去的妻子。他没法将整个假人弄走,所以就偷走头颅摆放在家里。据王仁自己说,他经常能看到妻子夜里出来挨个擦拭这些假人的头颅。这也是他白天睡觉、晚上起来干活的原因,在王仁的眼睛里,妻子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而另一方面,见义勇为是王仁性格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从小到大,光是受到政府表彰的见义勇为行为就有三次,其余一些小事更是多如牛毛。他就是这样一个“爱管闲事”却从来不知索取回报的人。
好在这次王仁没有因为缺钱而被迫放弃治疗,这件事很快便通过媒体被K市市民所知,自发捐款的民众自不必说。
在王仁康复出院回到小区时,居委会特意安排了欢迎仪式。在迎接他的人群里,那位曾持拐打他的老人带着孙子给王仁赔礼道歉,因为事后经过家人的询问才知道,当时,这孩子正在堵王仁家的门锁眼,被王仁抓了个现行,所以才遭到追骂。家长平时也知道这孩子喜欢恶作剧,但没想到他居然还堵人家的锁。再细细追问,才知道,这孩子还经常拔路由器的线头、关水电的闸刀等。原来,包括我们家门锁被堵等事,都是这小子一手所为,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觉得这事好玩儿,很有意思。
面对如潮的赞扬和道谢声,王仁只是神经质地笑了笑道:“这没啥,谁看到都会这么做的。”一句话说得我面红耳赤。
人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动物,根本无法从外观行为上判断他的内心。王仁整天还是神神道道地进进出出,但我看在眼里,再也不觉得他是个“阴诡之人”,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鬼镰刀,这把几乎是我见过的最凶的凶器,却彻底还了一个好人的清白,马猴子在他生为人、死为鬼的七八十年里总算还做了一件好事,这恐怕是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
第十三章 诅咒之地
玉本身对周围环境极其敏感,放置在人体内,天长日久吸收精血,玉内就会出现犹如血丝的线条。
一 寒蝉血玉
鬼镰刀这起事件虽然不属于诡物交易,却成了马家兄弟最大的谈资。在马长珏的嘴里,血战“马猴子”、抢夺镰刀、拯救众人的人成了我们三个,王仁只是最先出手的那人,而我们才是决定性的力量,在特警开枪前那一刻,“马猴子”的失败已成定局。
因为事发之地是我家所在的小区,所以这番谎话几乎没人怀疑。于是在这个圈子里,我们莫名其妙地被当成了英雄,司马南特意组织了一场饭局,和一帮做古玩的朋友请我们喝酒。当然,以司马南这种老江湖岂能不知马长珏在吹牛?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儿子体内尸毒已清理干净,他本想找个借口感谢我们,正好出了这事儿,他装糊涂给我们捧场而已。
司马南的面子不小,那晚,整个西南省做古玩的大腕只要在K市全部过来了,包了两个连体包厢才能坐下。做古董的人没有不会吹牛的,这也不是马长珏的陋习,而是做这行的人必须掌握的一种手段。
就在我们都快把自己吹成一群无所不能的“复仇者联盟”异能战士小队时,一个不怎么说话的瘦子忽然站了起来,他明显已经喝多,扶着桌子还在那儿晃悠了一会儿,才口齿不清地道:“就这么你吹我、我吹你的,有意思吗?”一句话便让本来热闹异常的饭局瞬间冷淡下来。
司马南当时就拉下脸来道:“二宝,你酒喝多了,坐下醒会儿酒吧。”
“没喝多,我根本没喝多,听你们说到现在,我都快笑死了。”
“是吗?请问有什么好笑的?”司马南的语气越发冷峻。
“大家别因为几句玩笑话伤了和气,既然这位老板不信我们说的话,那就当我们没说。”马长珏性格早就磨圆滑了,此刻不动声色地打圆场道。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想往回收可没那么容易!”二宝不依不饶。
“那你说怎么办?”马如龙当然也没少喝,听了这话脸一沉,有些恼火地站了起来。
二宝从脖子里拽出一截红绳子,接着将挂着的物件拍在桌子上道:“你们要是真有能耐,就看看这个东西。”
那是一块青玉雕成、造型极其逼真的玉蝉,看雕工必是出自大家之手,青玉下半身布满了一条条犹如血丝的红色包浆,一看就是有年头的老玉。
用玉做陪葬品在中国是有极深传统的。王侯将相下葬,尸体上必定有玉。还有讲究的人家在盖棺前把尸体七窍内都要塞入玉器,因为据说玉能留住死人最后一口气,不让灵魂成为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而玉在死人尸体上的摆放也有讲究,最常见的摆法是“猪在手、珠在口、蝉入喉”,玉蝉就是堵在死人喉咙处的玉器。
玉本身对周围环境极其敏感,放置在人体内,天长日久吸收精血,玉内就会出现犹如血丝的线条。常人说玉能避邪,指的就是这种有红色包浆的老玉。这种东西在鬼灵眼中就是大片的血迹,一个浑身鲜血的人,鬼见了都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