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谭昭的身上气息很怪。谭爷将血衣拿起来,在空中摇动,然后让傻蛋穿上。傻蛋身形很高大,要把衣服穿上,很不容易,袖口都撑破。
  傻蛋的眼睛茫茫一片,似乎已经没有自主意识。
  谭爷叫道:“昭儿。进来进来……”我下意识地转动,口袋里面小瓶子掉下来,落在地上。我勉强地伸手将瓶子打开,把牛眼泪擦在眼皮上。
  一双奇怪的眼睛看着我。没有转动,血煞血煞地人。脑袋歪了,嘴巴里面还有一个舌头。恐怖之极。这就是谭昭,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一只厉鬼。
  刚才谭爷跟我说起的时候。谭昭是有一双黑色的眼睛的。
  谭爷又说道:“昭儿,你到这个笨蛋身上来。”傻蛋问道:“爹,谁是笨蛋啊?”谭昭的身形稀薄,但是怨恨之力却强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
  我喉结在动。
  谭昭不知道要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谭爷叫了几遍。谭昭还是没有反应。最后好像发觉从肉球上面看到了红色的线条,忽然又了兴趣。很快就顺着红线到了大肉球的面前。谭爷道:“是这里了。是这里。你要乖。马上就会好了。”谭爷连着咳嗽起来。谭昭的虚弱的手伸出去摸着肉球。肉球猛地张开了嘴巴,将谭昭的手给咬住。
  谭爷道:“会很痛。但是很快就好了。”
  肉球模样怪异,居然慢慢地把谭昭给吃掉。谭昭十分不情愿,发出尖细的声音。谭爷强忍着谭昭的痛苦。慢慢地谭昭被肉球给吃下去。谭爷松了一口气。
  我大声骂道:“谭一指。这就是你的把戏。”谭爷道:“我……只不过是一个父亲。”肉球吃掉了谭昭的魂魄之后,慢慢地变化,小手和双脚深入了傻蛋的体内。
  谭爷整个人迅速地凋谢,脸上的皮肤由乌青变成乌黑,很快就丧失了水分,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人干。
  风很大,雨很大。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只见狗爷冲了进来,身上的灰色长袍已经被雨水湿透。布鞋上面全是黄泥。
  眼罩拉下来,露出了乌黑溜求黑狗狗眼,袋子里面的老鼠跳了出来。老鼠落下来,落在傻蛋头上的肉球也吓疯了一样落下来。
  狗爷冲上去,啪啪两巴掌打在傻蛋脸上,叫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傻蛋很是疲惫地睁开眼睛,看着狗爷,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狗眼,嘴角无力地笑了。
  谭爷拍打着地面骂道:“老狗。你怎么来了啊?”狗爷上前,依旧是一巴掌打在谭爷脸上,骂道:“你个傻瓜。你以为用这肉球就能把你儿子的魂魄,转到傻蛋身上吗?它会魂魄吃得干干净净的。再说,你儿子恨的不是警察,他恨的是为什么时间没有公理:明明白的东西怎么变成黑的?他要是活过来的话,会有很多人遭殃。”
  我想,白天傻蛋把黑炭洗白,和谭爷做的是一样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谭爷体力的五只毒虫正在发作。谭爷抽搐不语,再也说不出话来。临到最后,独眼也瞎掉了。
  狗爷叹道:“你这蛊中得太深了。”谭爷这蛊中了十五年,他蛊便是他的儿子谭昭。只是临终的时候,谭爷死得悄无声息。老鼠落在地上,将大肉球逼到了角落里面。狗爷把原本装着坛子拿了过来,落在一旁的油纸上面还画着一朵血色的彼岸花。
  我想起了什么,喊道:“谭爷……那……傻蛋是谁的儿子……他是哪里人……”
  狗爷骂道:“贼东西,是你自己进去,还是我帮你放进去。”这肉球全身腻腻的,都是油污血污,比刚出来已经膨胀了数倍,两只肉手和肉脚都有了形状,要重新钻回坛子,却很难。
  刚出来的时候是郭敬明,现在已经变成姚明。大肉球不服输,张开血盆大口不服输。
  老鼠有些不高兴,唧唧地叫了两声。大肉球似乎再也跋扈不起来。张开嘴巴,把一些东西吐出来。其中就有从七个警察那里收来的每人一魂一魄。谭昭被吐出来的时候,被狗爷一个巴掌打碎。被风吹散了。
  最后大肉球才变回了原样,跳回坛子里面。狗爷把坛子用油纸盖住。老鼠很灵敏地跳上去,就蹲在油纸上面,然后在油纸上面睡了过去。对于这样的老鼠,我只想说,鼠兄,咱们做朋友吧。
  狗爷走上来,看着嘴唇肿成火腿一样的我,道:“起来吧。没那么容易死的。”我的蛊毒差不多刚刚被化解掉,不太好意思地站起来,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半边身子已经抹麻掉,半天才回应过来。
  傻蛋呆了许久,眼珠子的血丝很红。他没有说话,一句话都没有说。我喊道:“傻蛋。你还好吧。”傻蛋笑道:“你真笨,我好好站在你面前,你问我还好吧!你神经病啊。”傻蛋转过身来,发现了谭爷躺在地上,他已经闭上了眼睛,脖子上面胸口上面都长满了窟窿。
  七个警察也醒了过来。吴振和胡春来发现谭爷已经死了。便求我给他们解开蛊毒。狗爷道:“去找八十岁老太太的茅坑。每人喝一碗粪汁,就可以了。”
  傻蛋恨恨地看着我,几乎要把我吃掉一样。那一刻,我感觉一个新的谭爷重生了。傻蛋眼神之中所有的怨念在那一瞬间传递出来。傻蛋没有哭,一句话也没有说,把所有人都看了一边,将谭爷抱起来,走了两步被胡春来给拦住。
  傻蛋道:“你要把死人带回去吗?”胡春来有点理亏让了道路。七人在生产队队长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家五保户,老太太年过八十,七人在捏紧鼻子,下定决心……
  雨来得很急去的也很快。天边出现了彩虹。傻蛋搬动木材搭成架子,一把火把谭爷烧了,装了一摊子骨灰,放一把火把破屋烧了。房梁落下来,墙面也垮了。
  傻蛋带着骨灰离开了村子,往南而去。手里面拿着拨浪鼓。
  咚咚地摇着……
  谭爷、小宝和陈富贵三个人加在一起,这年夏天一共走了三个。谭爷永远也想不到,这奇怪的诅咒以他的死来结束。
☆、第二十一章 《虫经》
  谭爷的土屋烧成瓦砾。
  有个年长的老爷爷指着谭一指的土屋道:“这个屋子之前就闹鬼。好像得罪了土地老爷。以前是住着工匠的。”我追上去问。老人家也没说出个所以,传言工匠坐船出门的时候,船翻了,就死了一个工匠。
  狗爷收拾残局,跟我说起了谭爷的故事。
  原来谭爷是一个土性的虫师,所有的虫子和土有关系,自己喜欢玩蛇,拜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师父。年轻的时候,得罪了师父,师父让他去找传说之中的虫尺。
  狗爷叹道:“据说虫尺就藏在这湖北和江西交界的地方。谭一指历经千辛万苦,老婆没了,儿子死的死傻的傻,自己也被养的虫子吸成人干了。实在是人间少有的悲剧。归根结底就是那尺子害的。”
  我一时好奇,问道:“谭爷的师父是谁,他不可能没有传承吧。”
  狗爷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萧棋,永远不要去想这个问题。他……师父……有一只虫界……最毒……最狠……最阴……最灭绝人寰的虫子……”
  狗爷如此潇洒的一个人,居然对于这个么一个人吓到如此程度。他袋子里面的老鼠,似乎贼溜溜地转动眼珠子,充满了恐怖。
  转念一想,我道:“那你跟我说说,谭爷这个秘法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吗?大肉球是干什么用?为什么要用警察?”狗爷却是摇头。我便不再问了。
  我想,要形容这个夏天,有位诗人做了很好的总结: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狗爷和谭爷应该是认识的,甚至是多年的老对手。谭爷和外公龙游水也认识。谭爷莫名其妙地骂过我一句:“你和龙游水一样顽固不化。”或许当年外公就死脑筋去做过什么事情。
  谭爷的死,狗爷难过了半个小时。
  这一会就坐在我的院子,要了一条小板凳,沉默不语。老鼠就在他口袋里面,探出脑袋,看着远方的彩虹。我想,若是一个多年对手离开了人间,对于一个老人而言,肯定会难受。
《五行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