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节

  我说:“感冒了吃药,都不敢保证肯定有效,这种鬼鬼神神的事谁能肯定?不过如果没效果的话,我们只收三成的施法费用,毕竟阿赞Nangya施法是要耗费法力的。”
  女人犹豫了半天,才勉强同意。午夜时分,章老师的妻子开车载着丈夫来酒店接我和费大宝,到了Nangya的住所,施法的过程持续了约半小时,章老师就像身坠冰窖,不停地哆嗦和说胡话,脸上头发上竟然都起了一层霜。
  “给他施拘魂咒的那个苗族巫师法力很强,我也没有办法。”Nangya看着坐在地板上几乎要冻僵的章老师,无奈地说。女人立刻急了:“为什么解不开?不是都说陈大师佛牌店的阿赞Nangya师父最厉害,没有她驱不走的邪吗?”我说白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不敢肯定保证有效,现在怎么又来质问。
  女人哭起来,嘴里一直在不停地埋怨。Nangya也有些尴尬,用泰语对我说这种拘魂咒其实在洪班的巫书上有记载,只是苗巫文字太难懂,她还没完全看明白。
  我告诉女人只能另找高人,不过又告诉她,这位阿赞Nangya师父曾经在云南和缅甸生活多年,最擅长的就是解苗族虫降和情降,如果连她也解不开,那你在香港恐怕很难找得到有效的,不如去云南你丈夫出差的那一代寻找苗巫试试。
  看着女人那不满的表情,费大宝说:“听说中环有家新开的佛牌店,还有个叫阿赞翁的缅甸白衣阿赞,说擅长驱邪,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没用的,我已经——”女人激动得停顿,又继续说:“我已经对你们这些所谓的阿赞不抱希望!”她留下丈夫的名片,说明天会来佛牌店交那三成的施法费用。临走的时候,又一再重复称对我们很失望,觉得我们都是徒有虚名,要么就是骗钱的。
  费大宝很生气,刚要说什么,被我拦住,示意他别说话。等这对夫妻走后,Nangya很不好意思地说也让我俩失望了。费大宝气呼呼地骂着,我笑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人已经去泰王佛牌店,也找过那个阿赞翁了,但没能解决,是那边的人给他们指路,让来找我们。”
  Nangya和费大宝都惊讶地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说:“白天Nangya告诉他们夫妻说是中了拘魂术,成了中阴身,晚上经常过阴,也容易在过阴的时候回不来。按理说在得知这么严重的后果之后,正常人的反应通常是特别惊讶和害怕,尤其章妻,可她并没有,而是马上就问怎么解决,这个反应不太正常。刚才大宝让她去泰王佛牌店找阿赞翁,那女人开始说我已经,但后来又改口,很可能想说的是‘我已经去过’这句话。”
第951章 竹筒倒豆
  “只是猜测吧?能确定吗?”费大宝问。我说当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只是觉得可疑而已。
  费大宝拍着胸脯说:“没事,田哥,这两天我想想办法,去那个泰王佛牌店探探虚实,是狐狸总会露马脚!”我失笑,说让你来学习怎么当牌商,而不是当侦探的。
  又聊了一会儿,Nangya叹着气说:“其实我早就想去云南找洪班师父,向他好好学习苗巫术,只是没有机会。”我连忙说那这几天就去怎么样,她微笑地看着我,说已经答应陈大师要在香港常驻半年的,现在就走的话,他会不会失望和生气。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Nangya看我的眼神中有些别的神态,不完全是在征询我的意见。我看了看费大宝,他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玩着手机游戏。我和Nangya对视的眼神有些心虚,Nangya也不再多说,指着另一间卧室,说太晚了,让我和费大宝睡在那个房间。没等我和费大宝推辞,她已经起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并把门关上。
  我和费大宝互相看看,费大宝说:“Nangya姐姐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该走了,所以才这么说?”
  “不是,她不会那么多客套的规矩,说话也不喜欢绕圈子,而是把我们当成真正的朋友,那我们就住下吧。”我回答。
  费大宝有些为难:“可、可Nangya姐姐是独居,她又是陈大师的心头肉,我们两个大男人也睡在这里,要是让陈大师知道,还不得吃了我们?不太方便吧?”我笑着说没事,你们都不了解Nangya,她没把我当男人,而只是朋友,所以我们也不用多想,这一晚别打扰她就行,明天我俩早早离开就是了。
  在另一个卧室,我俩也没好意思脱衣服,于是就和衣而卧。费大宝年轻,很快就进入梦乡,而我脑子里想的事太多,怎么也睡不着。出去上厕所,从卫生间出来打开客厅冰箱,里面居然塞满了各种食物和饮料,看来也是陈大师或小凡的细心安排,生怕Nangya住在这里饿肚子。这些食品都印着外文标签,显然全是进口货,Nangya不太可能在香港买这么多进口食品回来。
  找了一下,我看到有用防潮玉米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几个方形块状物,以前在泰国的时候,Nangya就习惯把她亲手做的云南糕点这么包装,看来虽然到了香港,但她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我心里一阵发酸,看来以后是很难再吃到了。
  没找到啤酒,我只好拎出半桶果汁,找杯子倒出来,也没开灯,坐在沙发上慢慢喝。先是在想Nangya和陈大师的这个事,登康已经把情降解开,但不知道怎么才能试出有没有效果,刚才我用语言试探Nangya让她马上去云南,她也没正面回答,但神态却让我觉得不太对劲。
  再想起章老师夫妻的事,第六感让我总觉得和泰王佛牌店的人有关系。可如果真如我猜测的那样,这又有什么用意,能起什么作用?让人知道陈大师佛牌店的阿赞Nangya师父也有失败的时候?
  正在乱想时,Nangya的卧室门打开,她穿着一袭长长的白色宽松睡裙出来,去了卫生间。沙发的位置在客厅另一侧,和卫生间的方向刚好是对角,又没开灯,我相当于坐在黑暗的角落中,位置比较隐蔽,她很有可能没看到我。
  当Nangya再次出来的时候,我以为她会返回卧室,可没想到却朝沙发的位置走过来。我很紧张,不知道她是已经看到我了,还是也睡不着想过来坐坐。总之,Nangya慢慢走到我位置斜对面的沙发中坐下,但并没有面对我,而是看着对面的墙壁。我看不到她的眼神,所以仍然抱着她还没有看到我的心理,觉得她可能也是想坐坐而已,但心中很慌乱。怕被她看到,我只好定住身体不动。
  “为什么还不去睡?”Nangya说。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差点掉下来,连忙推说下午在酒店多睡了几个小时,现在还没有睡意,以为你没看到我。Nangya失笑:“别忘了我是修法者,晚上对我来说就和白天一样。”这让我很沮丧,早知道刚才就不装了。
  Nangya又问:“刚才施法结束的时候,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既然都提到这个份上,我实在不想再瞒,就来个竹筒倒豆子,把陈大师找我们想给她下情降,而费大宝又在这节骨眼上被人追债的事全都招供出来。
  听完我的这番讲述,Nangya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沉默、生气或者失望,而是平静地说:“我早就知道了。”
  我很惊愕,心想什么时候知道的,是方刚告诉她的?不太可能,而费大宝和老谢也都不知道这件事,登康和Nangya更是没什么联系,就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Nangya反问:“我专门给人落情降,难道连自己的东西丢了都不知道?有人给我落降,我会没有任何感觉?自从那天之后,我在午夜时分都会在路口徘徊,后来看到你们从汽车中出来,在我住所的墙壁下施法,我就远远走开。不然的话,在登康施降时,我要么用经咒对抗,但那样他会立刻知晓;要么默默不动,但情降术也有可能会在我身上起效,所以我只有选择躲避。”
  我已经说不出话,原来她从那天晚上就知道我们的行为。Nangya又说:“开始我很失望,没想到你们会同意让陈大师给我下情降,虽然我知道他是喜欢我。但我很清楚,陈大师肯定没少哀求,也许你们也是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才勉强同意,说不定还是用什么条件来交换的,所以我也不想让你们难做。施降后,陈大师给我打电话,问我是否愿意来香港常驻半年,说这段时间能收入不菲,我就有可能筹齐建庙的钱。但我知道他并不是想让我用这种方法来赚钱建庙,因为他完全可以出钱资助我。之所以他这样说,就是想让我到香港居住,能离他近些,好经常看到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好继续沉默。Nangya说:“其实我也是觉得在香港常驻半年,确实能比在泰国的收入高很多,才同意了他的请求。在这段时间,他对我确实很好,也约我出去逛街和游玩,但从来没有任何过分的举动,这也让我比较感激。因为我怕他以为情降术有效,会对我有什么过格的想法,那样我就很难做。前几天登康说要教给我一种法本,我就知道是你们想给我解降,因为那种柬埔寨法本我以前也接触过,其中有一段的经咒不对,应该就是登康的解降咒语。”
  “原、原来你全都知道了……”我只能这样说。
  Nangya叹了口气:“是的,起初我也很生气,因为我觉得方刚和登康可以这样做,但你不会,我觉得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人,但我又对自己说,你肯定有你的难处,至少你不可能为钱,因为你和我合作的生意当中,从来都没和我计较过利润,但你和方刚、老谢他们却是分得很清楚,这一点老谢对我讲过不只一次。但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你同意陈大师的这种做法,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你们想帮费大宝。”
第952章 上头条
  听她话中的意思,是早就知道费大宝的事,而不是今天。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垂着头,把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捂着脑袋。Nangya问:“你不用自责,如果我真的记恨这些事情,就不会再和你交往。因为我总是觉得,你对待我和他们不一样,你是否有着其他的想法?”
  我只好慢慢地说:“其实,我……我总会想起之前在贵州毕节的那件事来。”
  Nangya问道:“怎么?”
  我说:“那时候的你因为一个男人说过会和你成家,也会让你一辈子幸福,就宁愿给全村的人落虫降,哪怕后来你知道那男人对你完全没感情,也仍然不想收手,就是因为渴望这世界上有个男人真心爱你。后来你开始修法,又想做鲁士,那是要一辈子不结婚的,就和尼姑一样。我总觉得,如果能遇到让你真正动心的男人,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鲁士,甚至修法,而和他在一起。所以我就在心底对自己说,也许因为这件事,你会慢慢喜欢陈大师,那或许是个比较圆满的结局,于是就……”
  听了我的话,Nangya笑了,说:“我还以为你只是因为想救费大宝,而完全没有其他原因。”我说当然不是,但现在很后悔,一是因为救费大宝这个新朋友,就把一个老朋友蒙在鼓里扔出去,二是早应该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就不应该自作主张,替你去保这个媒。
  “想问你个问题。”Nangya说。我连忙说请问,她说道:“到现在,你觉得我是真心想修法,还是没有遇到适合的人?”我想了半天,笑着说我觉得两样都有。
  Nangya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过,都说缘分只要在真正来到时,你才会立刻明白,也许还不是时候,也许永远也不是时候。”我笑着说很可能马上就来了。
  谈到她在香港的行程安排,Nangya说:“我想先去云南找洪班师父,毕竟这种苗巫的拘魂咒术很难掌握,到时候再看。”我连忙说可以陪着你去,Nangya点点头,说下周再说,夜已经很深,让我快去休息。
  我吞吞吐吐地问了句:“Nangya,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比较恨我?”
  Nangya摇摇头:“如果连你都恨,就等于承认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值得信任的人,那是很可悲的。”说完,她站起身走向自己房间。
  “Nangya,以后……还能吃到你做的糕点吗?”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了这么一句。Nangya停顿片刻,也没回答,径直进了卧室。
  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的我原以为自己会松一大口气,但却仍然心里发堵。刚才Nangya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很纠结。
  像Nangya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值得信任的朋友,可她却说只有我一个,这到底是她的悲哀,还是这个世界的悲哀?
  她到底是恨我还是没有?或者只是不想让自己有太多仇恨之心?看到睡得很熟的费大宝,我心想要不是这个家伙有了钱就胡乱撒,当自己是散财童子,就不会搞到那个地步,我们当时也就不用那么纠结了。
  忽然,我又想起之前老谢对我说的话,那时候他说我俩算不算朋友,要是有事必须瞒着我,我能不能理解。现在来看,应该是Nangya向他打听过费大宝的事。不用说,肯定是方刚告诉给老谢的,因为前阵子方刚对我说,老谢曾经向他打听过此事。
  次日在酒店房间,我给方刚和登康各打了个电话,把向Nangya摊牌招供的事说了。两人都埋怨我不应该说,还说Nangya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把我们这几个人都恨了一遍。我说我是实在瞒不住,她把我们当知心朋友,我们却这样,真是过意不去。
《我在泰国卖佛牌的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