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把但增送回黔灵寺,到家已经两点多了。我却没有睡意,黄玉和汪清涵如果都是出现幻觉,那她们的幻觉为什么如此相似?是什么能够让她们产生同样的幻觉呢?我想不明白,因为我知道药物引起的幻觉是多样性的,除非她们两个人拥有同样的心理与思维,不然产生同样幻觉的可能性就太小了。这一切都与我有关,但黄玉和汪清涵却是从两个不同的渠道成为我的客户的,两个渠道也并没有交集。到底问题在哪里呢?
  第二天早上我再次见到汪清涵,这是我们第二次咨询。
  她看上去明显比上次憔悴。今天她穿了一条淡紫色的吊带长裙,一件黑丝质的薄披肩,脸上没有化妆,看得出有淡淡的黑眼圈,明显这两天来她休息得并不好。坐在我对面,她的眼光却总是向四下里看,不安,焦虑,紧张,烦躁。我知道是跟踪事件给她带来了阴影。我对她说:“放松一点,在我这很安全。”她望着我,眼睛很黯淡无神。我问她:“是不是这两天还是感觉有人在跟踪你?”她点点头,我说:“你不是新认识了一个男孩吗?怎么样了?”她仿佛受到惊吓一样,又慌忙的向四周看去,身子有些微颤抖。我伸出手,放在她的手上,感觉很冰凉。她在害怕什么?我用力握了一握她的手说:“能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吗?”她拉住了我的手说:“他不是人,他不是人。”我说:“怎么了?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她摇摇头说:“我每天晚上睡到半夜都会看到他,他伸出手想掐死我。”我问道:“他已经和你住在一起了?”她说没有,但却天天晚上都会看到。我说:“那你有没有大声叫出来,或者告诉你的家人?”她有点哭声的说:“不,我不能告诉别人,他们会把我送精神病院的。”我把水送到她手里,她喝了两口。我又问道:“他为什么要掐你?”她说不知道。没有原因,可每天晚上都会出现相同的场景,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叫“夜上浓妆”鸡尾酒,我问她:“小汪,你平时喜欢泡吧吗?”她点了点着说前段时间经常去,我问是不是一家叫“诱惑的街”的?她说是的,然后我提到了“夜上浓妆”,她却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
  一个小时以后,我送走了汪清涵,但心里很担心她现在的状态。我给她的家人拔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们汪清涵的情绪好像不太稳定,让他们多看着她点,别出什么事。她父母还是坚持她的精神有问题,一个劲怪精神病院不收治,给她们增加不少麻烦。我很讨厌她父母对她的态度,但还是忍住了没有爆发。只是反复叮咛着她们,这两天要特别注意汪清涵的情况,她们总算答应了。
  下午邓琨来了电话,也证实了汪清涵去“诱惑的街”的事实,而且说服务生还清楚记得每次她去都会点一杯“夜上浓妆”。可为什么我提到“夜上浓妆”的时候她的表情会那么迷茫?
  晚上又向老婆告了假,去黔灵寺找绝尘和但增喝茶。我喜欢绝尘的茶艺,很多茶艺师都赶不上他。他自己也骄傲的说这是真功夫,没有十几二十年的茶龄是练就不出的。我和他一样,最喜欢的就是福建安溪的铁观音了,可是自从家里有了孩子,再也没机会再舞弄那套茶具。
  但增对茶没什么好恶,但也很专心的细细品着,他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其实阿巴是可以结婚生子的,但他却一直单身一人,每次说到他的婚姻他总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他说他喜欢现在这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绝尘对于尘事的东西喜好不多,所以我们的话题大多在禅与茶之间,关于茶道,绝尘绝对可以著书立说的。一晚上我们都轻松的聊着,听绝尘和但增谈论着中原佛教与藏传佛教的区别,偶尔就一些佛理加入争论,这一晚的放松使我暂时忘记了那些烦心的事情,原本阴郁的心情就象放了一个大假,慢慢的好了起来。
  但我知道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卷一 隐形人 第七章 升座仪式
  今天我起得很早,我答应了但增和绝尘去参加黔灵寺方丈大师的晋院升座观礼。之前我也参加过一次这样的活动,那时我还在西藏,记得是1995年11月29日,藏历木猪年十月八日,那天是藏传佛教中一个吉日。我有幸随格桑活佛一同目睹了十一世大活佛的金瓶掣签及册立仪式,那种场面至今仍记忆犹新。做为佛门居士,我自然不会拒绝绝尘他们的邀请。我昨天晚上就打电话告诉李晴,帮我推掉今天早上的预约,早早地就打了个车上山,预先去和绝尘、但增会合。
  绝尘今天装扮很隆重,黄色的僧服外面披着大红的袈裟,脸上露出一丝激动。但增今天居然也换了一身行头,红色僧衣,红色法冠,一副喇嘛扮相,只是脸上仍旧是那副与人无伤的笑容。我摇摇头说:“你不是说你不是喇嘛吗?”他正色地说:“但你别忘记了我是活佛,在密宗我也是大法师。”我顿时无语了。我们早早的站到了前面,等着仪式的开始,这时的黔灵寺早已彩旗招展,梵乐悠扬,人天欢喜。“龙天推出,名山得主”,“庄严国土,利乐有情”的醒目条幅在空中飘扬。没多久,国家佛教协会的常务副会长、副会长,省及市的许多领导,还有各省佛教协会的会长以及来自海外的诸山长老及弟子和护法居士都已到场,近四千人云集黔灵寺,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九点正,苦禅法师在一众大法师、大活佛的护持下依次在三门殿、观音殿、大雄宝殿、法堂、方丈室拈香礼佛,诵说法偈:“将此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然后来自福建的高僧法尘法师为苦禅法师挂上了佛珠,成辉法师为苦禅法师送了座。整个升座仪式如法如律,庄严喜庆。这时我和身边的绝尘、但增一起,双手合什,送上了虔诚的祝福。
  离开黔灵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回到中心,李晴对我说梁平找我,让我回来就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梁平的办公室门没有关,我敲了敲门就走了进去,他正靠在沙发上休息,抬头看到我来了,忙坐直了身子,双手搓了搓脸说:“哦,你来了,坐吧。”我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他递过来一支烟说:“晚上有时间吗?”我问道:“有什么事吗?”他笑了笑说:“也没什么事,就是去家里吃顿便饭。”我说:“好啊,今天不会是你生日吧?”他摇摇头,告诉我是以前带的几个学生来看他,介绍我认识一下,顺便陪他们聊聊。
  梁平先回去了,说是要招呼客人。下午我还有个预约,所以直到下班我才过去。打了个车到中天花园,也不知道应该买的什么,就随便提了两瓶红酒,一点水果。
  梁平给我开了门,一边走一边说:“小朱啊,快进来。”进了门,透过玄关的缕窗,看见客厅里坐了几个人,两男三女。这里梁平的夫人从厨房伸出头来招呼道:“小朱来了?先坐着,一会就开饭。”我笑着说:“师母,要帮忙吗?”虽然平时我们都叫梁平主任,但私下我还是叫他梁老师。她赶紧说:“哪能让你进厨房啊,安心坐着吧,和她们说说话。”
  走进客厅,梁平忙拉着我说:“小朱,来,给你介绍一下。”他指了指左手边的两个男的说:“这两个是我在医学院教的学生,这个叫陈海平,精神专科硕士,现在在精神病医院工作,副主任医师。这是高飞扬,心理学硕士,现在在上海开心理咨询诊所。”我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接着他望向三个女的,说道:“这三个是我在精神病医院当科室主任的时候带的三个学生,”他指着穿白色连衣裙,个子有点高挑的说:“她叫欧小璐,精神科医生。”接着介绍下一个:“她叫关心,精神专科和心理学的双料硕士,也是我们精神病医院最美丽的女孩,二十七岁,业务能力很强的。”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她,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裙,黑丝袜,黑色高跟鞋,长得的确很美,很典型的东方美女的样子,她笑起来很甜,与其说迷人,很有杀伤力。最后给我介绍的也是一位精神科医生,叫梁红珊,她是梁平的侄女,外表很普通,但却很干练。介绍完她们,梁平指着我说:“这就是我刚才给你们说的小朱,朱毅,也是我学生,现在是我们中心心理咨询师,他在行为心理分析上很有心得,对了,他还精通佛理和周易呢。他比你们年长,叫朱哥吧。”我忙摆摆手说:“老师过奖了,你们可别听老师说的,在座的都是专家,我对心理学只是半路出家,和大家无法相比的。”梁平笑着说:“你别谦虚了哈,他们都看过你写的那篇《若干犯罪行为的详细心理描述》。”大家都纷纷点头,关心说:“这篇文章是探索犯罪心理的典范之作,朱哥在行为心理分析上的造诣我们是无法比及的。”我感到汗颜,忙说:“哪里哪里。”我慢慢发现两个男人中陈海平话不多,总是带着微笑,而高飞扬则喜欢滔滔不绝,时不时眼睛还会偷偷的望向关心。欧小璐始终没怎么说话,脸上很淡然,但偶尔投向关心的眼神中会有一丝嫉妒,甚至可以说是怨恨,梁红珊则相对热情,忙着招呼这招呼那,显露出她的做事作风。关心呢?依旧是迷人的微笑加大方的谈吐,偶尔很巧妙的运用肢体语言,总是把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大家一直聊着心理学方面的问题,谈兴都很高。梁平听大家说到精彩的地方总会开心的点头,他对他的专业很热爱,他常常说心理学更多需要的是人的悟性,只有看问题深刻,思维敏锐和善于观察的人才能够读懂别人的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拿烟发给男士,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么多年来,我带过不少的学生,但如果以悟性而言,我认为最优秀的有两个,一个是朱毅,他虽然很感性,但他的分析判断能力很强,特别是能够从很细微的地方去发现问题。还有就是关心,观察事物的敏锐程度相关的高,而且逻辑思维也很强,当然,她的催眠技术在我们贵州省也是数一数二的。”他顿了顿,对我笑着说:“朱毅,在催眠方面你可以多和关心交流交流。”我点点头说:“我会的。”他又说:“关心啊,对行为心理,微表情的捕捉与分析你也可以多和朱毅交流一下,相信你也会受益匪浅的。”关心微笑着点头:“那是一定的。”梁平随后又问了问高飞扬上海心理咨询市场的一些情况,然后大家闲扯了一些自己觉得有意思的案例,彼此交流着经验。
  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开心坐在我的旁边。我们喝的是红酒,却也让她面颊红润了起来,她偶尔找一些话题和我聊着,我也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毕竟男人在美女面前大多是没有免疫力的。她问了很多善于心理咨询的问题,也问我有没有觉得有意思的客户或是案例。我把自己能够想到的都全部告诉了她,后来我们就聊到了黄玉和汪清涵的案子,她听完后也觉得蔓陀罗起到了幻觉的作用,但为什么黄玉和汪清涵会有同样的幻觉场景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在梁平家呆到快十点便起身告辞了,因为顺路,我和关心一起上了陈海平的“千里马”,而他们几个则打了个车离开了。路上关心还在思考黄玉和汪清涵的案子,她有兴趣极浓,并把陈海平也拉入了讨论之中。陈海平依然话不多,只是提了自己的看法,他也觉得这个案子不简单,如果真如我所说,应该是一起故意杀人案,但没有任何证据,就算报警警方也不会理睬的。
  他们先把我送到了家门口,分手的时候关心说:“电话联系,如果案子有什么进展记得通知我哈,还有有时间我来找你,我也想加入你的调查,我觉得这个案子很有意思。”陈海平笑笑,摇了摇头:“你要习惯,关心对什么事都是那么的好奇,她的名字真没叫错。”
  和他们道别,目送他们离开后我上楼进了家,孩子睡了,老婆在家着棒子的泡沫剧,见我回来说:“过几天我们公司组织去海南玩,我带女儿一起去,晚饭你就自己对付吧。”我笑了笑应了一声。她继续看她的电视,没一会,她突然转过头来说:“差点忘记了,我今天和张丽逛街,我觉得她情绪不太对,至于哪不对我说不上来,明天你去看看她吧。”我说她也许是工作忙了,疲倦吧。老婆说:“不管怎么样,你也关心一下朋友哈。”我连连点头说:“好的,我明天去看看她。”然后抱着老婆,轻轻的说:“睡觉吧。”她打了我一下说:“去,洗澡去,一身的酒气,难闻死了”。
卷一 隐形人 第八章 遗书
  中午下了班我到报社找张丽一起吃午饭。
  “豪享来”里面的人并不多,服务生为我们点了牛排饭和饮料。我望着坐在对面的张丽,一袭合身的职业套装使得她的身材更加修长诱人,只是脸上有淡淡的倦意,略微有些黑眼圈,添了几分憔悴。我问她是不是最近休息得不好,她笑了笑说:“是啊,最近的梦特别多,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但感觉特别的累。”我说:“是不是工作的压力太大,要不请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她摇摇头说:“也不是,最近社里的事并不多。”她吃得不多,一份牛排只吃了几口,她说没什么味口,我倒是一副风卷残云的样子,她把自己的那份推到我面前,我也没客气。我一边吃一边问她:“你做的梦一点都记不起吗?”她仔细地想了想:“是的,我曾经一直努力想想起梦里发生的事情,但总是想不起来,哪怕是一些片断。”
  我们又随便聊了聊,我觉得她的精神状态除了疲倦一点,应该都还算是正常的。我建议她下午和我去趟中心,让梁平给她开点帮助睡眠的药,她答应了。
  回到中心已经是两点多钟了,三点半我有预约,我让张丽自己去找梁平,然后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做准备。我翻阅着将约见的救助者的资料,这是她的第二次咨询,我希望能够深入一些实质性的问题。这时电话响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急促,带着恐惧:“朱老师,我是汪清涵。”我说:“你好,我记得我们约的是明天早上吧?”她说:“是的,我知道,但我遇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我问道:“是不是还有人跟踪你啊?”她说:“不是,我看到了我的遗书。”我没听明白,又问了一句:“什么?”她带着哭腔:“我看到了自己写的遗书,可是我不想死。”我安慰着她说:“你别哭,不要急,慢慢地把事情说给我听。”
  她停了一会,好像在平静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感觉特别的累,人也很虚脱,我觉得也许是昨晚做恶梦的原因,”我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因为赶时间出门,匆匆忙忙的洗漱就去公司了。下午要开会,我把会议资料忘在家了就回去拿,发现卧室的床头上放着几张纸,拿起来看,是我自己写的遗书,可我肯定我没写过,但却又的的确确是我写的,不仅仅是我自己的笔迹,就连语气和上面所叙述的事情与心情都是我自己的。老师,我好怕。”我来不及多想,这事太离奇,也太古怪,我对她说:“你别怕,我马上过来。”我忙叫李晴把下午的预约推了,出门打车去汪清涵家。在车上我约了邓琨,让他也赶过来,我想让他找人在局里做个笔迹鉴定,如果真如汪清涵所说,是出自自己的手,那这件事情就很严重了,我不太相信汪清涵的精神真的有问题,但如果真是她自己写的,但清醒时却记不起来的话,那她就很有可能患上了精神分裂。那样我之前的判断就有很大的问题,这已经超出了心理咨询的范畴。
  汪清涵给我开了门,我看到她的脸色很差,脸白得就象是一张白纸,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有些哆嗦,嘴唇发紫。我们在客厅坐下,她很局促,望向我的目光中充满了悲伤和害怕,我轻轻地握了下她的手,很冰很凉。“别怕,”我说,“也许是谁的恶作剧。”她摇摇头:“真是我自己写的。”我看到茶几上有几页纸,拿了起来,这就是汪清涵说的那份遗书。上面除了提及她在心理咨询时给我说的恐惧与焦虑的感觉以外,还记录了她这几年来不开心的事情及最黯淡时候的心绪与感受。我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这真是一份遗书,内容很灰暗,让人感觉万念俱灰,了无生趣,那种心理感受是很强烈很真实的。其实从开始看这份遗书我就已经认定是汪清涵自己写的,很符合她现在的情绪与心境,我有一个念头,我觉得是不是她自己在导演这场闹剧。但我仔细观察着她,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使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不象在演戏,她是真的感到恐惧,那种害怕是发自内心的。
  邓琨来得挺快。他说他接到我的电话就立即赶了过来,电话上我没多说什么,他来了我才细细的把事情告诉他,他也惊讶得合不上嘴。我问汪清涵这件事她有没有告诉家人,她摇摇头说当她发现这份遗书后很害怕,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我就给我挂来电话,没有再向别人说过。我将遗书递给邓琨,并让汪清涵将自己写过的一些东西也交给邓琨,请他帮助想办法去做个笔迹的鉴定。邓琨爽快的答应了,他一直在调查着黄玉的案子,虽然进展并不大,但他很赞同我的看法,汪清涵的事情与黄玉的案件一定有着密切的联系。
  我安慰着汪清涵,让她在结论没下来前别想太多,照常过着平时的生活,她勉强的答应了。我知道她现在心理上有多么的恐惧,但一切都还是迷,我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要尽快理清头绪。让她拿上开会用的资料,我和邓琨把她送回了公司,她说要开的这个会很重要。
  她下车后我就陪着邓琨到公安局去,我希望在第一时间知道鉴定的结果。一路上我们还在对这件事做着推测,但无论什么样的假设都找不到可以成立的依据。途中我把张丽的情况也给邓琨说了说,让邓琨也常去看看张丽,虽然离婚了,感情应该还在的。邓琨只是傻笑,没有说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中午和张丽竟然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鉴定科的工作效率很快,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结果就出来了,遗书的确是出自汪清涵之手。其实这个结果并没出乎我的意料,从遗书的内容我就已经相信是她自己写的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邓琨的办公室,我们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心里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从邓琨那出来,我直接回家了,心里有太多的事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吃过晚饭,陪老婆说了会话,逗了逗孩子,我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面。
  我始终不愿意相信汪清涵有精神分裂,而且在和她所有的接触中都没出现过征兆。那么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她才会自己写下遗书,而事后一点都记不起来呢?我突然想起了催眠,是的,这种情况如果用催眠来解释应该更加合理。我想到了关心,这个在省内数一数二的催眠师。我连忙给她打了个电话,铃响几声就接通了,“喂,谁呀?”我说:“是我,朱毅,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教你点事。”她传来一阵笑声:“呵呵,是你啊,请教至少也得请我喝杯咖啡吧?不会节约得要在电话上说吧。”我尴尬的说:“那一会见,地点你定吧。”她想都没想就说:“永乐路,大师咖啡,我二十分钟后可以到。”挂了电话,和老婆交待了一下我就出去了。
  其实大师咖啡的环境不错,虽然并不大,却很紧凑,很安静,据说咖啡也很正味。
  咖啡吧里灯光有些暗,但丝毫没有掩盖关心迷人的光彩。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柔软的质感,微微的映出里面粉色的内衣,一双修长的腿包裹在长裙内反而让人遐想。她的头发挽起,那张美丽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微笑。坐下后她没问我,直接对服务生说:“来一杯炭烧,一杯巴西原味黑咖啡。”我笑着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黑咖啡?”她没回答我,很直接的问我:“说吧,怎么今天有兴致约我?”我说:“想向你请教一些关于催眠的事。”她说:“催眠你自己也算是个高手了,我有什么能够帮你的?”我忙说:“我遇见一件怪事。”然后就把汪清涵的事向她娓娓道出,她听后也正色了,她想了一会说:“从理论上说是有这样的可能性的,你问过她最近接触过些什么人吗?”我说我问过的,但最近汪清涵的生活很简单,就是单位和家,两点一线。关心又接着对我说:“我们都知道,催眠是需要接触的,哪怕不是面对面,至少也需要有载体和媒介。比如电话,网络聊天等等,不然是不可能让人处于催眠状态的。”她也陷入了思考。我们坐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探讨了许多种可能性,最后都让我们自己给推翻了,分手的时候她说她会再去查查相关资料,并希望我能够随时和她联络,沟通事情的进展。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电话响了,我一看是邓琨,没好气地说:“干嘛啊,这都两点多了还来电话?让不让人睡觉?”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的睡意全无:“怎么了?”他带着哭腔:“十五分钟前张丽跳楼了,当场就死了。”我一下子坐了起来。老婆看到我的反应,忙问我什么事,我告诉她张丽跳楼死了,她哭了。
卷一 隐形人 第九章 调酒师
  张丽的父亲去世早,又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个母亲。得知张丽死亡的消息哭得昏死过去,后事就由几个好朋友帮忙料理。料理完张丽的后事,邓琨就着急约我,我在“重庆小天鹅火锅”见到了他。他说有很多地方想不通,他坚信张丽不会自杀,虽然他和张丽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他一直认为张丽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我也不相信张丽会自杀,张丽死的当天我和她见过面,虽然情绪不是很好,但精神状态却很正常。他告诉我张丽最后还是认定为自杀,而且张丽自杀前曾经留下过遗书。我很惊讶:“她写下了遗书?”邓琨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两页纸递到我面前。我看了一眼,确定是张丽的笔迹,她的字我很熟悉。遗书中并没有涉及张丽为什么会自杀,但通篇都是对痛苦往事的回忆,包括家庭、事业、婚姻的种种不如意的心理描述,我沉默了,如果一个人的心里一直都满满的装填着这些不幸与悲伤,那么选择自杀无疑是很可能的事。邓琨一边大口的吸着烟,一边痛苦的用手揉着头发说:“其实都怪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没能够给她幸福,反而让她这样的难过。”我安慰他说:“这不怪你,其实我知道你是在乎她的,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我把遗书放在桌上,掏出香烟准备点上一支,突然我的目光被遗书又吸引过去,因为我看到最后一页的,最后一页因此也放在了最上面,我看到结尾处的一段话:“我做人做事都这样失败,有什么权利活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死才能解脱,让我重新来过。”我呆住了,因为我感觉这句话是那么的熟悉,对了,汪清涵的遗书最后也有这段话,而且好像一字不差。我虽然相信人与人的思想会很接近,但如果让他们用文字把思想表述出来一定不会一字不差,每个人的语言组织能力和语言习惯都不一样。我把我的发现告诉邓琨,他显得很激动:“我一直就不相信她会自杀,这一切一定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操纵着。”他说他要把这个发现带回局里,希望能够对张丽的死立案侦查。我摇摇头说:“仅仅凭这一点,能够成为立案的证据吗?”他说只能试试,毕竟仅仅凭两份遗书中一段话的相似就要立案侦查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他越发坚定了要把这件事查下去的决心。从黄玉的自杀,到汪清涵的遗书,到张丽的自杀,三件独立的事情却有着很多暗里的关联。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三件事的关联点。首先,三个人都和我有过接触;其次三个人都曾经在酒吧喝过那种叫“夜上浓妆”鸡尾酒;其次,黄玉和张丽选择了同样的自杀方式,而汪清涵则留下了遗书,虽然还没有自杀的行为,但可以视为有自杀的预备了;再次,三个人都是单身女性。虽然我们找到了三个共同点,但却还是没有一丝头绪,整个事件从什么地方着手调查,我们更多的是迷惘,但我知道,现在保护好汪清涵是首要的任务。我对邓琨说:“一定要看好汪清涵,她不能再出事了。”邓琨点了点头。我继续说:“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的较量就在汪清涵的身上。”
  周六的上午,我照例是要睡会懒觉的,可一阵电话铃声将我吵醒。拿过电话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喂,哪位?”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你好,是朱老师吗?”我应了一声。她说:“我是安雅,对了你不知道我名字的,我们见过,我是‘诱惑的街’酒吧的调查酒师,想起来了吧?”女孩的语速很快,但表达得却很清楚。我记得她,上次和但增一起去酒吧的时候喝过她调的“夜上浓妆”。我问他找我有事吗,她说:“是这样的,上次你不是问到原来的调酒师吗?昨晚我见到他了。”我说:“你不是他走以后才去的吗?你怎么知道是他?”她说是服务生告诉她的。其实我一直认为这个消失的调酒师是个重要的线索,但我们却一直无法得到关于他的一点消息。我忙对女孩说:“安雅对吧?晚上你上班吗?”她说上的,我便和她约好晚上到酒吧去找她。
  晚饭后我去了“诱惑的街”。远远的就看见安雅在吧台里忙碌着,我在吧台前坐下,要了一杯啤酒。安雅看到我笑了笑示意我等一下。安雅看上去很阳光,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闲下来了。没等我问,她就说:“昨天晚上大约十一点多的时候来了几个客人,其中有个客人点了‘夜上浓妆’,你知道我调的这个酒是缺少蔓陀罗做引的,她居然喝出来了,质问我为什么酒中缺少一味?我当然要争辩了,我说蔓陀罗对精神的损害很大的。那人却说只是少量的一点点会很提神的。我还要说什么,一个服务生就过来拉住了我,并对我说‘夜上浓妆’就是她发明的,服务生叫她琳姐,说她就是我之前酒吧的调酒师。”我说:“你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了吗?”她想了想说:“其实也看不怎么清楚,她戴着一付墨镜,我就奇怪了,晚上酒吧的灯光那么暗她还戴墨镜。不过看上去她应该长得很漂亮,气质很好。”我问她那个拉开她的服务生在吗,她抬头指了指靠近门边的一个喊着:“罗伟,过来一下。”服务生连忙来到吧台,安雅告诉他我有事情问他。询问的结果让人失望,他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琳姐全名叫什么,老板也不知道,当时她是自己找来的,也没做几天。不过我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了一件事,这个琳姐很漂亮,很有气质,不象一个长期在夜场工作的人。而昨天和她一起来的客人,以前没来过,只是听琳姐说都是一些有身份的人。
  虽然没收集到更多的信息,但这一趟我没有白跑,至少我知道那个神秘的调酒师是个美丽的,有气质的女人。这至少让我们的调查范围又可以缩小一点。在酒吧呆了半个多小时就离开了,我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着,脑子里总是在想着最近的事情。途中但增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明天要去成都办一点事情,然后还会回贵阳来长住一段时间。我笑着说:“还好有寺庙给你打秋风,不然谁养得起你这个闲人。”他嘿嘿道:“贵阳很不错,特别是气候,我准备呆到冬天再回去。”然后又乱吹了几句才挂上电话。
  两天后,邓琨打电话来,他们局里还是没有同意他提出的对张丽案件立案侦查的请求,还说他是没有证据瞎胡闹。这结果早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情绪。他告诉我他这几天一直在紧紧的盯着汪清涵,一切都很正常的,她也没和什么人有接触。
  刚好今天又是汪清涵做咨询了,我坐在办公室回顾前两次的咨询情况,想着一会谈话的主要方向。其实我在心里一直觉得汪清涵并没有什么问题,所有的表象都是人为在控制的,我一定要抓住幕后的那只黑手。我又想到那个调酒师,她会不会就是幕后的那个人?如果是,除了“夜上浓妆”,她又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达到这样的目的和效果呢?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动机是什么?这一切我都无法得知,我知道的太少了,所有的一切总是发生得那么的突然与离奇,而且除了我和邓琨的坚持,很多人都只把这几件事看得很正常,都认为黄玉和张丽都是因为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而自杀,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地方上演。
  李晴把汪清涵引进办公室的时候我还在陷入沉思,直到汪清涵在我对面坐下叫了我两声我才回过神来。
  她今天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梳着一个马尾辫,精神虽然还是不太好,但情绪稳定了很多。
  我微笑地看着她,问道:“这两天感觉怎么样?”她说:“还好,就是有时候感到有些害怕。”我说:“因为那封遗书吗?”她点点头:“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写那封遗书,什么时候写的我也不记得了。”我望着她的眼睛,轻轻地对她说:“其实有时候我们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不仅仅是你,我们也经常忘记一些事情。”她说:“可我觉得这样的事情是不应该忘记的。”她仿佛又在努力的想,那表情充满了痛苦。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别再想了,有时候要学会放下,想不通的事情可以放一放,至少这件事你不放在心上就不会对你造成伤害。”她紧紧抓住我的手,情绪有些激动:“老师,我不想死。”这句话太熟悉了,是的,黄玉说过,我记得那时我对她说她不会有事的,可是,她还是出事了。同样的事我坚决不能够让它再发生在汪清涵的身上,我轻轻拍着她的手说:“没事,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出事。”我在给她信心,而已经也在心里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她再也不能出事了。
《迷离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