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我师父大概也猜到我会有这种想法,拍了拍我的后背,对我说:“你也不要多心,它什么也感觉不到的。将这些魃血排出它的体外,一方面是防止它体内的尸气凝聚,挣脱了束缚;另一方面,也是怕它的尸身溃烂,别看它埋得深,可一旦烂了,是会闹瘟疫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把它困在这里终究不是个办法。”
这时我师父站起身来,看着尸魃,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番天印、黑水尸棺,这两样东西从一世祖传下来,也快两千年了吧,可除了一世祖,在这两千年里也没人能催动番天印。”
我被眼前的女尸惊得说不出话来,仙儿倒是钻了出来,问我师父:“柴爷,你也催动不了番天印吗?”
我师父摇头:“到现在,我也只能从番天印上借力,至于催动,实在是无能为力。按理来说,我的念力应该也够了,可就是催动不了它,所以我也一直在怀疑,催动番天印所需要的东西,似乎不是念力。我也是听先辈们说过,要催动这枚印,需要的是‘祭’,可这个‘祭’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到如今,我也没有弄明白。”
师父看起来是在回答仙儿的话,其实我知道,他这番话是对我说的。
仙儿看似是在询问我师父番天印的事情,其实她是没话找话,这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
师父说完这番话之后,就陷入了沉默,然后我就听仙儿说:“柴爷,你看那块黄玉,和打造番天印用的那块玉,怎么这么像呢哈?”
第六十一章 人心这东西
仙儿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指着绑在女尸腰上的一块黄玉。
番天印的颜色是介于白色和黄色之间的淡黄色,可眼前这块玉看上去却非常不真实,那真的是一种晶莹剔透的纯黄色,黄得非常鲜艳,里面连一丁点杂色都没有。
说真的,如果不是仙儿提前说了那是一块玉,我乍一看,说不定会以为那是一块黄色的塑料。
我师父瞪了仙儿一眼:“谁告诉你番天印是用玉做的?”
仙儿笑嘻嘻地面对着我师父,就指着女尸腰上的黄玉说:“柴爷,你看看,这块玉是不是养魂玉啊?”
我师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是啊。怎么,你想要啊?”
仙儿也不说话,瞪着大眼看着我师父,那一双眼睛里忽硕忽硕地闪着精光。
“死者为大。死人的东西,是不能随便乱拿的。”我师父嘴里说着这样的话,人却来到了女尸身边,解下了黄玉。
我师父将玉放在我手里,对我说:“这块养魂玉,是我在二十年前留下来的,它对你来说用处不大,可对小狐鬼却大有好处。不过有道你记住,咱们这一代常常和邪尸打交道,下墓的机会今后多得很,但你绝不要拿死人的东西,任何东西都不能拿。”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师父的表情、口吻,都非常的严肃,我连忙对着师父点头。
其实当时的我还不明白师父这番话的含义,直到后来下墓下得多了我才明白,在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古代墓穴里,的确埋藏着很多对我来说非常有吸引力的东西。
说实话,我对那些价值连城的冥器没有兴趣,能让我感兴趣的,都是一些很古老的法器,还有一些古卷。可当初墓主人将这些法器和古卷深埋地下的时候,可能就是基于某种原因,不想让这些东西重新现世。
如果将这些东西带出墓穴,后果可不仅仅是死一两条人命这么简单。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得到了师父的养魂玉,最高兴的人莫过于仙儿了。
我师父说,这块玉在女尸身上养了二十年,已经颇具灵性,但煞气也很重,需要我每天对着它念诵道德经,念够一百天,才能将上面的煞气化去。另外,我师父也说了,这块玉不但可以滋养仙儿的三魂七魄,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恢复她生前的一些功力。
可仙儿看到那块玉的时候,唯一在意的事,就是她的长相。她说了,被这块玉滋养上五六年,她就可以摆脱现在这种黄毛丫头的外形,恢复到她生前的样子。
她还跟我吹嘘说,当年她活着的时候,那可是绝世容颜,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能比得上她。
可我就纳闷了,她生前的样子,不就是一只狐狸吗,狐狸和人能比吗?狐狸四条腿,而人只有两条腿。
一直到从暗道里出来的时候,我心里还在为这件事感到奇怪。
离开古墓之后,我师父又小心将床板盖严得严严实实。
看着土房里简陋的摆设,我还是有点回过神来,当年在王庄住的时候,我就常常到这里来,那时候我师父还是老柴头,我还是左康,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个简易的土房下面,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宫,里面还镇着一具活生生的女尸。
有时候我也会想,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像我师父这样人还有很多,他们会不会也在某个地方建了这样一座小房子,守着一座从未被世人发掘的古代地穴。
我师父盖上门板之后,就带着我和梁厚载出门了,陈道长坐在屋门前的马扎上等着我们。
村里的条件比过去好了很多,很多村路都重修过,变成了比较平坦的水泥路。看到这些灰白的路面,我就很难再想起村路过去的样子了,但我还记得每条路通向哪里,这些年过去了,不管再怎么修,村路还是过去那几条村路,一点也没变。
我跟着师父的脚步慢慢走着,越走就越觉得不对头,因为沿着我们脚下这条路走下去,尽头好像是刘寡妇家吧。
预料之中的,我师父来到刘寡妇家门前真的停下了脚步,他一边敲响了门,一边朝门里面喊:“小刘,借点蜂蜡!”
没过多久,刘寡妇就跑来开门了,一见到我师父,她脸上就露出一种很爽朗的笑容:“柴大爷,你咋回来了?”
在我的印象里,过去我见到刘寡妇的时候,她都是斜着眼看人,一张大嘴每次都嘚啵嘚说个不停,唾沫星子飞得到处都是,看起来就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
可现在,她脸上的笑容一点都不做作,好像我师父的到访,对她来说真的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我师父也冲她笑笑:“家里还有存下的蜂蜡吗,我想借点。”
刘寡妇连忙说“有”,之后就转身去了西边的小房,她一边走着,嘴里还一边在说:“啥借不借的,柴大爷真客气,俺们家这些蜂,都是俺们家大强,专门给柴大爷养下的。”
我跟着师父进了刘寡妇家的院子,才发现他们家的院子还是老样子,角落里那几只蜂箱,也还是原来那几个。
过了一会,刘寡妇就从屋里拿了一个陶瓷罐子出来,问我师父:“柴大爷吃了吗,要不,就在我这吃点?”
我师父摆摆手,说吃过了,又用手颠了颠那个陶瓷罐,对我说:“两斤蜂蜡,记住了,不多不少,就两斤。”
我心里还有点纳闷,我师父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回头一想才明白,这些蜂蜡,大概是提炼魃血要用的材料。
刘寡妇这时候才看见我,她很惊奇似地“诶?”了一声,又说:“这不是阳阳吗?都长这么大了。”
我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对刘寡妇说:“他现在跟着我,是我徒弟。”
刘寡妇“哦”了一声,又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可我总觉得,她好像很不希望我师父收到我这样一个徒弟,她看我时的眼神,是带着一点点提防的。
我师父和刘寡妇简单告了别,就带着我走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还问我师父:“师父,你和刘寡妇很熟吗?”说完还没忘了补上一句:“她好几年前借了我们家一百块钱,到现在都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