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一个人的快到什么地步,才能在进入船舱的恍惚一瞬把别人手里的弹夹拆卸下来呢……没人敢去细想。
  眼看着形势逆转,那棒头当时就认怂了。脸色更是和翻书一样由阴转笑,呵呵的陪着不是。
  “我不要别的!”青面男子伸出手来,把子弹扔还给他,对棒头说道:“六块洋钱,撞乌篷船的钱。”
  人厉害,说话自然有底气,青面男人亮了“本事”之后再提要求,漕帮棒头自然不敢不听,当时就拿出了十块洋钱,毕恭毕敬的送到男人手里。
  男人得了钱以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冷眼看着那棒头,微微冷笑。
  在哪如刀的眼神中,棒头浑被看的身都不自在。
  “你钱都拿了!为什么还不走!”棒头撞着胆子试探着问道。
  青面男人依旧笑着,片刻后,他才开口,语出惊人道:“你们不是漕帮的,这漕船上……运的也不是人吃的粮!”
  这话,如同在人群中扔下了一颗炸雷。
  且不说早已看出些蹊跷的雷阿牛,光是心知肚明的棒头和船首,更是又惊又怒,对这多嘴的男人愤恨不已。
  当时,场面上就有三四个人拿出了匕首等家伙式,只等棒头一声令下,就要动手死磕。
  那棒头阴沉的脸色如乌云盖顶,但畏惧于这青衣男子的身手,却并没有轻举妄动。
  棒头猛然抱拳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何必趟这趟浑水?”
  可男人的回答,却闹了大家一个大睁眼。
  男子回到:“你们押运什么我本不想管。只可怜了这些征夫……”
  青脸男子这意味深长的话,让雷阿牛这样的征夫打心眼里由衷泛起了嘀咕。
  他们所有人想不通,这男人话中的意思。所有人也更想不通,这漕船上不运人吃的米,还能运些什么呢。
  海缸里除了米,到底还能有什么?
  更出人意料的是,青面男人没有继续说什么话,就转身离去了。
  但是,他临走时忽然伸手,特地拍了拍雷阿牛和其他几个征服的肩膀,只对他们说了一声意味深长的:“保重……”就出了船舱。
  雷阿牛尾随着那人,第一个追了出去。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经管他第一时间追了出去,那人已经不知所踪了。
  船头和柜杆上都空空荡荡的,在雨过天晴的平静中,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如场梦般。
  也就在雷阿牛诧异莫名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右手的掌心里传来一丝异样的质感。
  阿牛忙低头看去,却愕然发现,自己的手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片,那上边用墨笔写着两个字。
  阿牛不认识字,不过他反应很快。
  第一时间,阿牛就把这莫名出现的纸条迅速收敛了起来,到了晚上,他才找到一个和自己相同命运但粗略识字的同伴看这纸条。
  那人告诉雷阿牛,这上边的字是……逃跑!
  雷阿牛知道,这纸条肯定是那个青面男子在他不经意间给他的,也只有他那神出鬼没的身手能办到这一切。
  这纸条的出现,更无疑加剧了阿牛的疑问和恐惧。况且他早就对这趟漕运的真正目的产生了怀疑。那些船首们身上的黄符和铜钱剑,那些泛着沉重霉味的海缸沉米,都是那么的奇怪和诡异。
  阿牛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的男人,他越来越感觉形式不对,权衡利弊之下,于是当晚就拿定了决心,略一踌躇后,他觉得要趁着晚上起夜的时候划水跑掉比较安全,宁愿不挣钱,也不能继续跟船了,要不然恐怕得不尝失。
  于是到了下半夜,雷阿牛匆忙起身,想在夜深人静中变通开溜。
  然而,就在他出了过道,经过米仓的节骨眼上。却忽然听见他前方,那原本寂静的过道中响起了不一样的声音。
  “啪嗒……”那声音脆而干裂,如同瓷器碰撞掉落的声响。
  听见那声音后,警觉的雷阿牛当时就停止了前进的步伐。他竖立起耳朵,望着舱内笔直的走廊。
  “啪嗒……”又是清脆的一声。
  这一次,雷阿牛听的清清楚楚,那声音就传导自自己身处走廊的尽头,在哪漆黑一片的混沌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雷阿牛傻眼了,他忽然明白,自己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眼前的黑暗与异响虽然可怖,但如果回到船舱里边去,则等同于坐以待毙。
  可就在雷阿牛无从进退的时候,他忽然听见自己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幽幽然的声音。
  那个声音冷冷地道:“你干嘛呢?想跑?!”
  雷阿牛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猛一机灵,他立刻回过头去,看着那人。
  出现在他身后的人,正是自己这条船上的棒头。
  棒头睡眼朦胧,但依旧一脸的凶狠,在他和雷阿牛说话的时候,已经缓缓掏出了腰间的盒子炮。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东西。
  雷阿牛眼见逃跑不成,立刻被棒头的气势和火枪吓软了。他径直对着枪口,跪在了地上,嘴一开一合着,想说些求饶的话,却又干巴巴的说不出来。
  可就在雷阿牛欲哭无泪,欲辩无声的时候,那种特有的碎瓷声,又在漆黑的走廊尽头响了起来。
  “咔嚓,嚓……”这次的声音清脆而悠长,就好象是……雏鸟破壳的声音。
  听见那声音的棒头脸色急变!
  “不好!出来了……”棒头拧眉瞪目间,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同时放弃了对阿牛的威慑。
  说话间,他掉转枪口,又从脖子上摘下略有些湿润的黄符,就往那黑暗处怪声响起的方向走去。
  棒头的身影很快彻底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那走廊的尽头在沉寂了一隙以后,随即枪声大作!
  在临乱的枪声中,阿牛爬在地上,丝毫不敢抬头,他已经在这莫名其妙的遭遇中彻底蒙了,除了抱头保命以外更不敢有任何动作。
  等枪声平静之后,阿牛才慢慢抬起了头。
  紧接着,雷阿牛就被眼前的所看见的一切彻底吓傻了!

第十一章 :糯米
  枪声停止之后,心惊肉跳的雷阿牛立刻抬头,往黑漆漆的走廊尽头望去……
  很快,他看见一团血肉模糊的“球”从走廊的黑暗中咕噜了出来。
  那不是别的,而是……压船棒头血肉模糊的脑袋。
  在昏暗的油灯下,那颗人头上滑落的血液和人油却异常显眼。更吓的雷阿牛不顾一切的往船舱后边飞逃退去。
  屁滚尿流间,阿牛歇斯底里的狂跑狂喊:“死人啦!死人……”
  可偌大的一条漕船中,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的呼喊。
  然而,阿牛顾不得这许多,更顾不上思考这其中的意味。他整个人完全凭借本能,在船舱与船舱间歇斯底里的跑着。
  他尖叫着拍打着每一个隔间的房门,也很快奔跑回了自己的船舱。
  可当雷阿牛踉跄间慌忙推开船舱门,准备叫人的时候,却傻了。
  他原本恐惧的心理,又蒙上了一层诧异和惊颤!
  船舱内,他原本熟识的船员,征夫和船首都消失全无了,在夹板间那些零散的床铺上躺着的……是一坨坨人体形状的,发黑发霉的糯米!
  在黑灰的糯米间,雷阿牛一时手足无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观察了一会儿以后,却愕然在那些糯米周围发现了人的鲜血,残衣甚至毛发。
  可他却看不见自己同伴,哪怕是他们的尸首……一个都没有,有的仅仅是那些平摊在床铺上摆着造型的,黑灰糯米……
  惊变中,雷阿牛脑子里飞快运转着,可最终却只想到了一件事情……这船舱里闹鬼了!
  想到这里的雷阿牛再也站不住了,他踉跄间晃动着身子,胡乱跑着,企图找到哪怕一个活人,一个可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
  然而,他失望了。
  雷阿牛走遍了漕船里每一个船舱,可他看见的却是染血的被褥和那些该死却无处不在的,迅速腐败的糯米。
  那些本应该在米缸中封存的糯米,此刻就如突然活过来一般,被不知道什么力量泼洒的哪里都是,更将一种令人窒息的腐败味道散播到船舱的每一个角落里。
  眼看着一切,阿牛如逃难似的疯狂跑着,他放弃了寻找同伴的想法,只如躲瘟神一般逃避着那些莫名出现的腐败糯米。
  最终,走投无路的他把自己关进了狭小而密闭的楼梯隔间中,手里抱着一盏暗乎乎的昏黄油灯,战战兢兢的,大气也不敢出了。
  寂静中,雷阿牛想起那字条上的内容“快逃”。
  然而,他无处可逃。
  阿牛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该早早的信那青面先生的,不顾一切的划水跑掉才对的。没想到自己略一踌躇之间,已经害了自己的性命呀。
  世间必定没有卖后悔药的,雷阿牛在绝境险地间更是如此,虽然后悔,但他此刻能做的,也只有抱着那灯,静静地等着,祈祷天后娘娘显灵了。
  渐渐吞噬自己的绝望里,他希翼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救援,又或者……那藏在糯米里的鬼魅能忘记了他这个仅存的水手。
  然而,阿牛的侥幸却并没有换来他想像中的好运气,形式随着时间的推移却越来越严酷了。
  阿牛在隔间中也仅仅是安全了片刻,随即他就忽然听见那隔间木门的方向上传来了如风吹流沙般细腻而清脆的声音。
  雷阿牛一愕之下,忙提着油灯去看声音的源头。
  灯火照处,他很快锁定了木门的门板。
  ……那声音,是从木门缝隙间,一粒粒往进里挤兑的黑霉糯米所发出的。
  追魂似的黑糯米让雷阿牛发疯似的叫喊着,他本能的脱掉衣服去堵住那些泄漏的门眼,可却无济于事。
  糯米仿佛有灵魂一样,在他行动的同时,挤进来的也越来越多,发展后来,简直如喷泉般从门缝中喷涌进来,那先前细小的“漏沙”声,此刻也变成了老牛撞门般的轰鸣。
  那响动,就像是门外糯米里夹杂着的什么怪物,在冲雷阿牛索命。
  每一下撞击,那本就不够结实的木门便跟着撞击声剧烈颤抖一下,而随着撞击的加剧,那门缝里泄漏进来的糯米就愈加多出一分。
  起初,雷阿牛还想抵抗一番,但很快,他就在如井喷般的“锁魂糯米”中放弃了抵抗。
  全船的人都无从幸免,他又能怎么样呢?最后,他恐怕也会和那些“失踪”的船员一样变成发霉的人形糯米吧……只留下一些鲜血和毛发。
  最终,门还是被那糯米夹杂的巨大力量“撞”开了。
  雷阿牛干瞪着眼睛,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可让他错愕的是,那门外边站立的却不是他想像中锁魂的恶鬼,或者黑臭的糯米怪物。
  门外迎接他的,是下午见到的青脸獠须男人。
  此时,那男人一如刚见时的冷峻不羁,一身土布青衣紧紧裹在身上,也依旧浑身湿嗒嗒的。
  他和白日里唯一的区别,就是右手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雷阿牛当时就释然了,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感觉这个人有点怪异甚至诡异,可他好歹是个人呀!
《食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