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音乐情歌化

我在一个晚上细细听完加德纳爵士演绎的巴赫圣诞清唱剧,然后又在唱机里播放George Michael精选里的“Last Christmas”,最后则以Tom Waits的“Ruby’s Arms”结束。这刚好是圣诞音乐由宗教根源走向俗世,越走越远的一趟路程。

由于圣诞音乐太受欢迎,在香港几乎是自11月尾开始,就能到处听见它们。由于圣诞音乐太过普及,几乎每一个人都能随便哼上两句;所以我们都不再留意它们原是一种多么神奇的音乐。例如《普世欢腾》(Joy to the World),它的第一句大概无人不晓,可是有谁注意到这一句的旋律恰好是由上而下顺序八度,何等简单的写作技巧,但要写得好又是何等的困难?

更有意思的是,这首歌与《平安夜》(Silent Night)等许多圣诞名曲一样,都不是什么大作曲家的手笔,但其纯朴动人处就算与海顿和亨德尔的圣诞颂歌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它们的美,有人认为是源自民间作曲家单纯而恳挚的宗教情怀。圣诞音乐本来就是一种宗教音乐,只是我们都麻木了。听得太多,它们就成了一群营造节日气氛的音响环境。与圣诞节本身由一种基督教的传统圣日渐渐变为全球的消费假日一样,不只大家对待圣诞音乐的态度是世俗化的,它的创作和演绎也一样附应了这个过程。

比如说如今已成为标准圣诞曲目的《白色圣诞》(White Christmas),就和宗教拉不上什么关系,它要传达的就是这个冬雪中的炉火暖热,家人团聚的温馨亲情,树木、灯光与各式装饰品营造的华丽璀璨,当然还有情人之间的甜蜜平静。于是许多20世纪之后谱写的圣诞音乐就围绕着这些主题发展打转,尤其以情歌为大宗。结果在流行音乐当道的这一百年里,几乎没有多少保持宗教本色的圣诞音乐能够达到这类世俗圣诞歌的普及程度。

George Michael的“Last Christmas”就是一个上佳的例子,它大概是过去二十年间创作出来的圣诞歌中最流行的一首,然而它的主题却是借着圣诞的节日氛围去讲述一段逝去的恋情。相比之下,Tom Waits的“Ruby’s Arms”走得更远,它只在歌词上点一次“圣诞节”三字,在音乐上以一小段钟声暗示节日的时间。比起“Last Christmas”还有一个崭新的恋情摆在眼前,它干脆以圣诞节那种强调团圆与情意的气氛为背景,道出一名男子心碎离去孤身上路的清冷。这样的圣诞歌当然是创作《平安夜》的那位难以想象的,可是在圣诞节变成强迫性情人节的这个时代,说不定它更能唱出许多失恋男女的心声。

《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