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何人下令发行这张邮票,他无疑是想表达什么。尤其是在当前政治气候的背景下,如东西方关系的回暖等等。这个决定一准是上层作出的,是在克里姆林宫神圣的会议室里定下的,因为外交部一准会竭尽全力地反对,更不用说财政部等部门了。你不会去咬那只给你喂饭的手。真的吗?你会咬的,如果你长着两排国家安全委员会(即克格勃)的牙齿,这个委员会比外交部和财政部加起来还要大,这不仅是就雇员数量而言,而且也是就其在掌权者和无权者的意识和潜意识中所占地盘的大小而言的。如果你很强大,你就会去咬任何一只你想去咬的手,若有必要,也会去咬喉咙。你这样干的理由有很多。或出于虚荣,因为要提醒欣欣向荣的西方注意到你的存在。或由于惯性,因为你反正已经习惯去咬那只手了。或源自对往日美好岁月的缅怀,那时你的饮食中富含敌人的蛋白质,因为你一直能在你的同胞处获得这样的营养。不过,尽管国安会的胃口能吞噬一切,人们仍能在发行这枚邮票的主意之后感觉某个具体的人,如某位局长,或是他的副手,或只是某个职位不高的军官想出了这个主意。他有可能就是崇拜菲尔比,或者想在他的部门得到提升,或者相反,他快要退休了,像他那一代的许多人一样,他的确相信一枚邮票的教谕价值。这些原委相互之间并不矛盾。虚荣,惯性,怀旧,崇拜,晋升,天真,这一切完全能和谐共处,一位国安会普通雇员的脑袋能很好地容纳这一切,其效果不亚于包括电脑在内的一切设备。不过,这枚邮票的发行速度却令人称奇,其面世与菲尔比先生的仙逝仅相隔两年。他那双鞋子和他那副为遮盖牛皮癣而从不摘下的手套,如俗话所言,还余温尚存。在任何一个国家,发行一枚邮票均需经过一长段时间,邮票上的人物通常必须先赢得整个国家的认可。即便忽略这一前提(这个人毕竟是一位秘密特工),这枚邮票的发行速度也是惊人的,何况还有它必须闯过的那一道又一道官僚主义障碍呢。不过,它显然不曾遭遇这些障碍;它显然是被匆匆赶印出来的。这会让你意识到,一定有某个人曾介入此事,在这枚四厘米见方的彩纸后面一定存有某个人的意志。你会暗自思忖,这个意志的动机究竟何在。你会明白,某人想表达什么。面对本城和世界[12],就像古话说的那样。而作为“世界”的组成部分,你很好奇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悲伤与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