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什么是爱?什么是死亡?

请只是聆听,不要同意或者不同意。

我认为我们应该探究,当环境、社会和文化如此腐败、如此破碎时,人类改变自身有多么重要。我们看到改变环境——环境就是社会、宗教和文化,等等——的必要性。整个社会结构、社区和我们周围的世界能否被个体——一个人——改变呢?当周围有着如此多的混乱、如此多的不幸,如此困惑、如此疯狂时,一个个体——一个人——改变他自己又有什么意义?我认为我们可以更妥当地使用“个体”这个词:我认为那个问题是错误的,因为那个人是他生活于其中的文化的产物,是他建立了这种文化、这种社会和环境;在改变个人的过程中,他就是在改变他的环境,因为他就是世界,他周围的世界就是他自己。在他自己和世界之间不存在区分。

我认为我们必须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楚地了解,不存在个体和团体的划分。“个体”一词意味着一个本身是不可分割的——不是分裂的,不是可分的——实体。而大多数人都是可分的、破碎的,导致这种情况的部分原因是他们所处的社会和文化。

人类——就像现在的我们一样——是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环境的产物。我认为了解这一点很重要。我认为那是相当清楚明白的。所以,人类就是世界,世界就是人类。我们也许在逻辑上和智力上把它作为一种观念、作为一个理性的东西来接受,但是仅此而已,因为我们似乎没有能力真正地根据那个事实行动。

可以的话,我们要去讨论人类内在的,由此也就是世界上的冲突,他内心的及他与世界的关系中的冲突。存在不同的分裂因素之间的冲突——组成一个人的每一个碎片都与其他碎片相对立。人类的心灵有可能完全摆脱所有冲突吗?因为只有那时他才有可能知道爱意味着什么,而且只有那时,我们或许才可以充分理解死亡的完整意义和“什么是生活”。

所以,首先我们有必要了解冲突对人类的心灵所产生的影响。拜托,正如我们前几天说过的,我们是在一起分享这个共同的问题。这是我们的问题;你和讲话者要一起来共享“心灵能否结束它的冲突”这一问题。当我们共享时,共享意味着参与,不只是听几套概念或说法,而是真正地一起分享、一起研究和探索。因此,你必须对此抱有巨大的兴趣,因为它是你的问题。而如果你不关心它,那么就只能说明你有非常严重的问题,就像房子着火了,而你却看着它什么也不做。

全世界的人都陷入了冲突,陷入了与他们自己、与他们的友邻、与世界、与他们就是其中一部分的环境的交战之中。我们将永远都无法与自己、进而与社会和平共处,直到我们理解这一点并且亲自发现是否有可能完全结束冲突。只有一颗全然平静——不是睡着了,不是被自己催眠进入自以为是的平静中,而是实实在在地活在平静之中——的心,才能发现什么是真理、活着意味着什么、死亡意味着什么,以及爱的深度和广度。

我不知道你是否意识到你自己的内心是如何分裂和破碎的,这是一个事实。你是一个商人,你也是一名家长,这两者互相对立;你是一个艺术家,与此同时,作为一个人你贪婪、妒忌,寻求权力、地位、声誉和名望;你是一个科学家,你也是一个普通的、相当卑劣渺小的人:作为人类,我们的内心是分裂和破碎的。除非我们了解并结束我们生活于其中的各种二元性——分为上帝、灵魂和人,美德和非美德,恨和爱——的冲突,否则我们没有能力觉察。唯有一颗没有备受折磨、没有扭曲、十分清晰、没有任何形式的冲突痕迹的心,才能看见什么是真理,才能活着。

引发各种冲突——不仅是一个人内在的冲突,还有社会上的冲突:发动战争和要求和平,政客的道路和圣人的道路——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是环境——即一个人所接受的教育和他所处的文化——的错吗?人类——你——从出生到死亡一直都在持续地战斗——不仅在白天,而且在晚上当你睡觉的时候,这是环境的错吗?从智力上意识到只不过是知晓特定的概念和言辞,那毫无意义可言。不过,如果你是从实际上意识到——感觉到——在内心你是分裂、破碎和矛盾的,那么你肯定问过,为什么人类——你——会活在这样的状态之中。

是你制造了你生活于其中的环境和社会,以及你接受的宗教和神明。你的神明是你的投射,或者是你祖父的投射,你就是这种投射的一部分。所以,你对冲突,对你生活于其中的环境和社会,以及对宗教的所有荒唐之事——信仰、教条、仪式和这一切中的幼稚——负有责任。当你强烈地、充满热情地意识到你就是世界、世界就是你,那么为什么你身上会存在这种冲突呢?

我不知道你是否自发地问过这个问题。如果问过,你的答案是什么呢?你会参考某个权威说过的话吗?当你问自己为什么你,一个对整个环境——你生活在其中,你就是它的一部分——的结构负有责任的人,内心有着这种冲突时,那就是你会做的事情吗?如果有人回答了这个问题,它将仅仅只是一种描述、一个解释,而解释和描述并非被解释之物和被描述之物。所以,你必须完全忽略权威。你必须不根据别人说的话弄清楚为什么你会陷入冲突。如果你根据别人所说的去发现,那么你将会根据那个人的情况而不是你自己的情况找到答案。

我们要一起来弄清楚为什么人类会陷入冲突,以及那种冲突是否能够完全地——不是在不同的层面上——结束。你可能拥有一个格外和平的家庭,但是与你的邻居却处于交战状态。现在,要想弄清楚事实,你需要能量,不是吗?你需要大量的能量去亲自弄清楚为什么人类——你——会生活在冲突之中。当你探究它的原因时,你是在使用智力作为分析的工具,不是吗?你使用智力作为分析工具,希望借助它来找出原因。

智力是局部的,是整体的一个碎片,而你希望通过一个被称为智力的不完整的东西来找出某个巨大问题——就像“为什么人类会陷入冲突”这个问题——的原因。所以,当你开始通过智力来探究原因时,你的答案将是局部的,不是吗?因此,那并不是有效的工具。这意味着你必须抛弃那个工具并找到一种不同的工具。迄今为止,我们都把智力当作一种分析手段,用它来找出为什么人类遭受痛苦、为什么人类陷入冲突,但是智力是整体的一个碎片。人类不只是智力。存在整个的神经组织、情感和整个结构,而如果你选取其中一部分并且试图使用那个部分来找出原因,那么你的了解将始终都是局部的,因而是不完整的。

要看到这一点,你需要能量,难道不是吗?此外,我们有着分裂、分散的能量。存在分裂的能量、拥有它自己的能量,而对于那种能量的控制也是能量。我们把能量分裂成了碎片,但是人类能量和宇宙能量,每种能量都是统一的运动。所以,一个人必须拥有那种能量来了解冲突的结构和本质,以及冲突的结束。你必须拥有集中的而不是分散的能量。分散的能量说:“我必须摆脱冲突。”说“我必须摆脱或压制它”的“我”是谁呢?它是描述另一部分能量的那种能量的一部分。因此,能量陷入了冲突。

我们正在询问引发这种冲突的原因。一个人可以非常简单地作为观察者和所观之物观察它。你内心存在观察者,因而你观察。你作为一个观察者观察树;观察者带着他所有的知识和他过去的制约来看这棵树;他把这棵树看作与自己互相分离的东西。对吗?

请只是聆听,不要同意或者不同意。你从来没有深入探究过这个问题,所以首先你必须弄清楚讲话者要说的内容。请在你倾听讲话者正在说的话时,观察你自己。不要仅仅听讲话者说话——那完全没有意义,而要利用讲话者来观察你自己。然后,你就会看到你内在始终存在着观察者和所观之物。观察者说:“这样做,不要那样做。”观察者持有特定的价值观、特定的评判;他是货真价实的审查员,总是在观看、否定和控制,把自己和他正在观察的事物分开。

当你愤怒、嫉妒或吝啬时——就像大多数人那样——如果你非常仔细地观察它,你就会看到,存在说“我嫉妒,我愤怒”的观察者,对他称之为愤怒的反应进行命名将它分离出来,对吗?你能否看着一棵树而没有命名,也没有思想——思想是记忆的反应——的干扰,而只是去观察呢?当你通过你拥有的关于这棵树的意象来看它时,你就没有真正地在看这棵树。同样地,当你拥有关于你的妻子或丈夫,或者你的朋友的意象时,你就没有在看眼前的朋友,而是通过你拥有的意象在看。所以,我们有着二元性。观察者和所观之物之间的这种划分正是冲突的本质。

当我愤怒时,在愤怒的那一刻并没有观察者。请理解这一点。我要一步一步地探究它。请通过观察你自己——而不是讲话者正在说的内容——来了解它,因为那样的话你就是局外人,而不是身在其中。

请亲自去观察发生了什么。

当你愤怒时,在经历那种愤怒或者任何其他体验的一刻,并没有观察者。一秒钟之后,观察者出现了,并且说:“我发怒了。”他把自己和愤怒分离了开来。他命名了“愤怒”的感觉。他为了加强自己的记忆而进行了命名。他的记忆说:“你发怒了。”这记忆是一个审查员。记忆说:“你不应该发怒的;要友善,不要还手,要忍气吞声。”作为记忆反应的思想变成了观察者,因此在观察者和所观之物之间存在区分。当他说“我愤怒,我嫉妒,我妒忌”时,冲突就开始了,因为他想要抑制或放大,或者以它为乐。所以,哪里有观察者和所观之物,就有冲突的根源。

那么,有没有一种不带观察者的对愤怒的观察呢?那是接下来的问题。当存在不同于被观察对象的观察者时会产生冲突,我们都受制于这种冲突。那是我们的传统,那是我们的制约,那是我们文化的产物。当我们根据习惯来运作时,那是一种能量的浪费。当我们立即回应,也就是说,当观察者立即回应某种情感或反应时,回应始终都是陈旧的。它是陈旧大脑的反应。我们在问,是否存在一种没有观察者的观察。没有冲突地结束任何习惯和传统需要能量。我愤怒,在愤怒的那一刻,并不存在作为“我”——这个说“我愤怒”的观察者。一秒钟之后,观察者——即审查者——出现了,他说:“我绝不能愤怒。”观察者的这种反应是传统,是习惯,是陈旧大脑的反应。陈旧大脑的那种不变的反应是能量的浪费,而你需要全部的能量来进行没有观察者的观察。你在这样观察吗?我们是在一起分享正在谈论的内容吗?

让我们用不同的方式来表达这整件事情。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我们的日常生活是什么呢——不是意识形态上的生活,不是你想要过的生活,也不是你希望将来拥有的生活,而是实际上的日常现状?你的生活是什么?它是一场战争——难道不是吗?——偶尔闪现几许快乐,不管是性方面的快乐还是其他形式的感官快乐。

我们的生活是一场持续不断的战争。那种战争能够结束吗?因为我们是什么,我们就会给世界制造什么。现在,要想结束那种战争,你必须看到这整个生存领域,不是部分地而是整体地看到。“整体地看到”意味着看到悲伤、身体上的疼痛、侮辱、恐惧、希望、焦虑、野心、遗憾,以及竞争激烈、侵略性和野蛮的生存;看到它的整体,而不只是局部。我们习惯于看它的局部,而不是就整个领域来看。我们好像没有能力把这整个领域当作一个整体来观察,因为我们把生活划分成了商业、家庭生活和宗教生活。你知道存在的这些分裂。每个分裂的部分都有它自己能量的活动,因此,每一个碎片都与其他碎片相对立。这些支离破碎的能量正在浪费我们的全部能量。

那么,有可能把这种复杂生存的全部领域——经济方面、社会方面、家庭方面,个人事务、公共事务,等等——当作一个整体来看,从整体上进行觉察吗?要整体地觉察,你就必须拥有一颗没有分裂的心。现在,一颗破碎的心能否扔掉所有碎片,进行整体地觉察呢?我无法通过一个我称之为智力的小洞来看整个复杂的生存,因为智力是局部的,你无法用局部来理解整体——这是一个简单的、符合逻辑的事实。必须要有一种不同的觉察,而只有当观察者不在的时候才会存在那种觉察的品质。当你能够不带意象地看着眼前这棵树,当你能够不带任何意象地看着你的妻子或你的丈夫时,你就能够不带意象地看着任何一个人。

这些意象正是冲突的原因。这些意象是由观察者制造的。观察者就是传统、局限的存在和审查员。如果你看到——不是作为一个概念而是从实际上看到“只要有观察者就会存在冲突”这个事实——不是逻辑推论而是事实,那么你就会观察而没有观察者,那时你将会看到存在的整体。看到这一点的心拥有惊人的能量,因为那时能量就不会被耗散。

我们通过控制浪费了能量。你曾经观察过某个发誓要独身、要守贫的人,你曾经跟这样的人谈过话吗?由于他想象真理——或无论那崇高之物是什么——只有在他禁欲的情况下才能被发现,为此他经历着怎样的折磨啊。那是在浪费性能量。你必须拥有完整的能量以便发现真实,但是他内心却陷入了交战。他想象自己应该成为一个禁欲者,而意象在他自己和“实际上是什么”之间制造了划分。如果你可以实际地观察现状而没有审查者,现状就会发生转变。我将展示给你看。

我是暴力的。暴力似乎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因素。在暴力的那一刻,并没有观察者。然后过了几秒钟,观察者出现了。他说:“我不应该暴力。”他有一个非暴力的意象——非暴力的理想——那种意象阻碍他观察暴力。所以,他对自己说:“我每天都会少一点儿暴力。最终我会达到非暴力的状态。”那个简单的事实意味着什么呢?那就是,我是暴力的,而总有一天我会变得非暴力。那意味着什么?

首先,存在着观察者和所观之物;其次,在他达到非暴力的状态之前,他一直都在播种暴力的种子。那么,在他能够变得完全非暴力之前,存在时间——即暴力和非暴力之间的空间——这个因素。在那种空间中,其他几个因素会出现。所以,他永远都不会摆脱暴力。你可以看到这个:没完没了地谈论非暴力的人其实是特别暴力的人,因为他们总是装出一副自己最终会实现非暴力的模样。在此期间,他们是暴力的。所以,事实是暴力,现状就是暴力。而只有当心灵不追求非暴力的理想时——那时它能观察现状,我才能观察——才能存在一种观察。

现在,你怎样观察现状?你用你那颗说我绝不能暴力的心、用你拥有的关于暴力的意象来观察?还是,存在一种不带言语、不带意象的观察呢?不带意象地观察需要巨大的能量。那时你不是在通过抑制暴力、转变暴力或追求非暴力的理想而浪费能量——那全部都是能量的浪费。

那么,让我们以同样的方式来看这整个被称为爱的主题。也就是说,我们已经看过我们所谓的生活——它是一件卑劣之事、一场战争——通过探究,我们已经看到——不是在智力上而是实际地看到——有可能摆脱那种冲突。现在,让我们深入探究“什么是爱”这一问题,不是探究你的看法,也不是探究某人的看法或者结论。

那么,它实际上是什么?什么是爱?它是快乐吗?它是欲望吗?它是性吗?它是嫉妒、占有欲、支配欲和依赖吗?它是这些吗?如果你依赖,那么你就会困在恐惧之中,对吗?如果我因为我的妻子带给我快乐——性或其他的快乐——而依赖她,如果我为了舒适、伴侣关系而依赖她,那么那种依赖就会滋生恐惧,那种依赖就会滋生嫉妒、仇恨、敌对、占有欲和支配欲。那一切是爱吗?请去质疑它、探究它,去弄清楚真相。

另外,与性有关的快乐是爱吗?为什么性在生活中变得异常重要?为什么在现代世界,还有古代世界,我们都把性变成这样一件巨大之事?为什么我们曾说,如果你有性欲,你就无法到达真实和觉悟?让我们来弄清楚。

首先,你必须探究什么是快乐。你看到一棵美丽的树,一朵可爱的云,一个小孩的迷人脸庞,一个男人或女人的漂亮面容。你看到了它。然后发生了什么呢?你看到水面上的可爱月光,它闪闪发光,充满了美;你觉察到了它;之后,在强烈体验的那一刻,思想出现了,并且说:“那多么可爱啊。我明天还想看到它。”思想是记忆的反应。看到水面上的月光及它的美的经历已经被记录了下来,并且思想说:“我必须再次看到它。”在觉察水面上的光的瞬间,什么也没有发生,既没有快乐也没有它明天必须发生的需求;存在的只有对那种美的全然领会。然后思想介入并且说:“让我们再看一次,让我们明天晚上回来再看一次那样的水。”所以,那就是快乐,思想把对于某件事情的重复体验沦为快乐,这样思想就能延续它,并且强化快乐。请务必理解这一点。

存在身体上的疼痛,上星期你经历过一次糟糕的牙痛。你害怕明天或下星期它会再次发生,这是思想的活动。思想维持着快乐和恐惧。思想围绕爱建立起了这整个快乐的结构。因此,宗教的所有法令和制裁都说不要看女人,要压制,要控制。那就是实际发生的;那是一场斗争。因此,你是在浪费更多的能量。

所以,什么是爱?它是快乐吗?它是恐惧吗?恐惧是嫉妒,是暴力。当你控制着你的妻子,把她作为“我的妻子”时,难道那不是暴力吗?那是爱吗?另外,正如我们问过的,人类之所以把性变成我们绝对不能或必须拥有的非凡之事的原因是什么呢?你曾在你自己的生活中观察过为什么那件事会变得具有如此显著的重要性吗?让我们深入这个问题。

你曾经注意过,你的生活是多么异常机械呆板吗?四十年来你每天都去办公室。你重复做同样的事情。当你称呼自己为官僚主义者、政治家、社会学家等,这是一个习惯,一种对你可以重复、重复、再重复的知识的机械性获取。难道你的生活不是机械呆板的吗?难道你没有注意过吗?所以,你有什么?你的生活、你的想法、你的行动方式都是机械和重复的;所以你只有一样不是重复的东西——但是你可以把它沦为重复之事——那就是性。因此,那件事就变成了你的释放,把你自己从机械呆板的生活方式中释放出来。务必探究这一点。

所以,你把爱变成了一件机械呆板的、令人快慰的事情。那是爱吗?你知道,要发现它是什么,你必须彻底地否定它不是什么。否定就是对什么是快乐和恐惧的了解。对它的了解,不是说“好吧,我绝不能拥有快乐”——那完全是没有意义的话。这就像一个人说,他必须没有欲望——那就是你被训练着去做的事情;根据你的传统,你接受了“欲望是完全错误的,你必须超越它”。

你知道,当你看着一棵树、一片叶子的美及这片叶子的影子和运动时,看着它简直是一种喜悦。那有什么错误呢?由于你否定了美,所以你的生活变得机械呆板。你从未看一棵树;正相反,你正在砍伐树木。你从未看天空、云朵以及土地之美,因为在你的脑海里你持有一个观念——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宗教人,你必须永远都不要看任何美的东西,因为美可能会让你想起女人——这种观念是如此幼稚。而那就是你所谓的宗教,那就是你要寻找上帝的途径。这是如此幼稚——为了找到上帝,你折磨心灵。想想那一点。要发现真实,你必须拥有一颗自由的心,而不是一颗备受折磨的心。必须要有一种完全没有嫉妒和恐惧的爱的感觉。你不知道爱意味着什么及它的美,因为你不知道“过一种美好的生活——一种没有冲突的生活”意味着什么。你只知道一种致力于这个或那个形式,因而支离破碎的生活——就像你把生和死分开了一样。

你让死亡远离你,但是你非常清楚地知道它总有一天会到来。所以,你发明轮回一类的理论。存在来世吗?如果你真的信仰轮回,真的相信根据你今生所做的你会在来世出生,那么今生就比来世重要得多;那意味着你现在做什么很重要,你现在怎样表现很重要。但是,你其实不信仰轮回;它对你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它仅仅只是一个给你暂时安慰的理论,所以你说事实肯定是这样。但是,如果你真的在你的内心深处相信它,那么每一天的每一分钟都是有价值的,每一个行动都具有重要性;因此,现在就是变得正直的时刻,而不是在来生。你拥有无数的关于死亡的“冒牌”理论,你从来都没有直面过死亡。

所以,我们要去看,以便在我们活着的时候——在我们充满活力和能量的时候——就弄清楚死亡的本质,而不是当我们生病、没有意识、陷入痛苦和不幸或者残废的时候——那不是弄清楚死亡是什么的时刻。而是当你能够行走,看,观察,意识到外在和内在世界时;当你理解了什么是生活以及爱意味着什么时——不管是爱一棵树、一只狗、一个女人,还是某个夜晚的美丽星空——这才是弄清楚死亡的时刻。

那么,什么是死亡呢?你知道老人出于恐惧会问这个问题,因为他们将要死去。老一辈人什么也没有给你,除了关于死亡的理论。他们没有别的可以给你了,无论是传统的还是实际的。在文化上、社会上和经济上,他们都给了你什么?他们给了你什么?他们给了你一个腐败、满是不公的社会结构,一个滋生战争和民族主义的结构。而任何智慧、敏感和有活力的年轻人都要彻底抛弃那一切,还有他们的道德。如此惧怕死亡的老一辈人什么也给不了你——除了一大堆废话和恐惧以外。所以,不要接受另一个人对死亡的说法。让我们弄清楚它意味着什么。

死亡意味着什么?不是衰老、残疾和疾病,也不是发生意外;而是坐在这里,有意识地,有觉知地,用真正严肃认真的心来听。当心灵探究什么是爱及什么是生活时,它是严肃认真的;而现在我们要问什么是死亡。我们没有恐惧,因为我们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我们只知道结束的意思——不是死亡意味着什么——结束你知道的东西,你积累的知识,你受到的侮辱、你的希望和你的家庭、妻子和孩子——你认为你爱他们,但实际上你并不爱;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孩子,你就会拥有一个不同的世界。

那么,死亡意味着什么?不是已知的结束,这会引发恐惧。结束已知就是你惧怕的一切,而不是死亡,对此你一无所知。你害怕结束已知。那么,什么是已知呢?请和我一起来。什么是已知?它是你所有的记忆——你聚集的烦恼,家具,房子,累积的侮辱、担心、冲突和悲伤——你紧抓那些不放,并且说:“拜托,我不想死。”那不就是你所害怕的吗?你害怕放下已知,而不是害怕死亡。现在,如果你放下已知,放下你拥有的某些回忆,放下快乐、累积的记忆、遗憾和焦虑,彻底让它们死去,以至于你的心完全是新鲜的——就是死亡的意义,以至于你没有携带所有的记忆——即卑劣的经验或快乐的经验,而是每天都和每一个积累一起结束,那么,你将会知道“如此彻底地死亡以至于明天你的心是新鲜、年轻和天真的,并且充满了能量”意味着什么。没有那种经历,没有爱,没有对于这种死亡之美的了解,无论你做什么,你将永远都不会走近那不可名状之物。

《内在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