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灵怎样才能安静?

了解你自己——而不是别人对你的看法——很重要。

我们已经谈论了如此多的其他内容,像恐惧、快乐及悲伤的结束,我认为我们应该一起讨论冥想的主题了。当然,那个词富有含义,尤其是在东方。那里对于什么是冥想及要遵循什么体系、方法和练习有着各种各样的观念。我认为我们应该考虑这一点,因为它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死亡、爱和伟大的美的感觉一样。冥想也不仅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或许它涵盖了生活的整个领域。

我不太清楚要如何开始讨论它,因为这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事情。我认为,我们必须彻底、完全地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不仅是在外在的我们的人际关系中、我们的态度和活动中,而且是在内心、在最深远的层面上改变。必须发生一场真正非凡的改变,由此我们的心灵、我们的现有结构变得完全不同。几个世纪以来,人类一直都在寻找一种并非世俗的生活方式,正因为如此我们已经逃离了生活。我们拒绝了生活,并且发明出我们自己的关于“什么是宗教生活”“什么是宗教心灵”的概念,我们必须放弃我们曾经想过的一切,或者人类思考过的“什么是冥想”或“什么是宗教生活”。我们必须完全舍弃、否定那一切。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理性很棒;逻辑、理智、健康和客观地进行推理的能力——不是变得情绪化,而是清楚地使用智力的能力——是必要的。智力是人类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它必须能够清楚地观察,客观、高效和理智地而不是神经质地推理,并且认识到智力只是一个部分,它无法解决我们所有的问题。于是一个人问道——如果这个人是完全严肃认真的,而我希望你是这样的——如何在我们内心从而在这个世界上引发转变,因为世界就是我们自己。

我们就是世界,世界就是我们,因为我们受到成长于其中的文化的制约,而那种文化是由人类——你——建造的。因此,你和你周围的世界之间是没有区别的。你就是世界,世界就是你,如果你真正严肃、深刻地看到转变的必要性,那么你必然会提问,大脑、心灵的结构是否能够经历一场整体的转变。那就是我们要去弄清楚的;那就是冥想的开端——不是学习如何笔直地坐着,深深地呼吸,或者练习各种类型的技巧,希望因此达到某种不可思议的觉悟。

所以,我们将以“看到什么不是冥想,通过否定想到肯定”的方式开始讨论。但是,你必须否定,不仅从语言上、智力上或理论上,而且从实践上,否定任何人说过的冥想所是的任何事物——是谁说的并不重要。一个人不得不亲自弄清楚,因为真理是某种不能通过另一个人买到的东西;它不是某种固定的东西,某种为了发现它你可以重复添加相关信息的东西。请务必认识到这一点——如果你是真正严肃认真的,你就必须完全否定所有的宣传,因为宗教就是持续的宣传——五千年或者两千年来,你一直都被告知要做什么、要想什么。所以,如果你是认真的,你就必须把所有那一切完全放置于一旁,并且亲自发现什么是真理——如果存在这样一种东西。

了解你自己——而不是别人对你的看法——很重要。如果你听信心理学家、分析师、宗教导师和宗教书本上所说的关于你的事实,你就不是在发现自己;你是在发现别人说的内容。那不是简单明了的吗?如果你追随某个心理学家、哲学家、善于分析的知识分子或者某个古代的导师,你就只不过是在遵循他们所说的关于你的知识。你必须否定那一切,以便开始弄清楚你是什么。

冥想就是这件事情的一部分,因为没有自我了解——不仅从表面上,而且从你存在的最深处了解——你就没有行动的基础,你就没有任何你可以在其之上建造——心灵可以在其之上建造——稳固和有序房屋的基础。所以,如果你愿意真正地踏上这种非凡的旅程,那么自我了解就是绝对必要的。

我们要一起迈向“了解自己”这一庞大而又复杂的问题的旅程。没有人能够教你关于你自己的知识,除了你自己以外。请看到这件事绝对的必要性。你必须成为古鲁、弟子和老师,成为你自己并且从自己身上学习。你从另一个人那里学到的并不是真理。你必须亲自弄清楚你是什么,并且学习如何观察你自己。

你知道,探究这一点是最为艰巨的任务之一。这就像一起旅行;当一起行走时,你必须是我的朋友,你必须喜爱一起行走,你必须要有爱——那是最为困难的事情之一。学习了解自己并不是积累关于自己的知识。要了解我自己,我就必须观察我自己。如果我通过累积的知识来学习了解我自己,我就没有在了解我自己。

存在两种学习方式。其中一种学习是为了积累知识,然后从知识中学习,透过过去的屏障来观察。我学习了解我自己:观察我自己拥有的各种经验,进而从那些经验当中积累知识并且通过那些经验来看自己;也就是说,我通过过去来看自己,因为知识是过去。那是看自己的一种方式。另一种方式是去观察并注视所有思想和所有动机的运动,并且永远都不去积累,因此,学习是一个连续的过程。让我们深入这一点。

我看到自己是暴力的,我谴责过它或者为它辩护过。从中我学到了不应该存在暴力。我已经从中学到了这一点。下一次我观察到自己是暴力的,我根据自己已经学到的知识进行反应。因此,其中并没有新鲜的观察。我正在用过去的眼睛、以前的知识来看待新的暴力经验,因而我不是在学习。学习意味着一种持续的运动,不是来自过去,而是每时每刻的运动,所以其中没有积累。

我们是成千上万的积累的产物。我们一直都在积累,如果你愿意了解那种积累,那么你就必须学习它并且不要进一步积累。所以,必须要有一种观察,它是没有积累的连续不断地学习。积累就是中心,就是“我”——自我——要学习了解它,一个人必须从积累中解脱出来,并且不在不同方向上的另一个层面上进行积累。

所以,必须要学习了解你自己,通过观察——不是谴责,也不是辩护——而仅仅是注意你谈话的方式、你行走的方式、你使用的词句、你的动机、你的目标和你的意图,全然觉察而没有任何选择。觉察不是积累的问题;它每时每刻都在学习和觉察。当你没有警觉时,不要烦恼;请重新开始以至于你的心始终都是新鲜的。因此,对你自己的学习了解不仅是在有意识的、肤浅的层面上,而且是在所谓的无意识的和隐藏的更深的层面上。

你要如何学习某些十分根深蒂固和隐秘的,不是公开的东西呢?我们的整个意识既有表层的,也有隐藏的,而我们不得不学习那种意识的全部内容,因为内容组成了意识,两者并不是分开的;内容就是意识。因此,要了解内容,必须存在一种没有观察者的观察。你知道,生命中最吸引人的事情之一就是去发现如何以全新的眼光看待生活。

要观察隐藏部分,一个人必须拥有一双没有受到过去制约,作为印度教徒、基督教徒及诸如此类制约的眼睛。一个人必须仿佛是像第一次那样看自己,并且每次都像第一次那样去看,因而从不积累。如果你能够在行动中——在办公室里,和家人在一起时,和孩子在一起时,当你进行性行为时,当你贪婪和野心勃勃时——如此观察自己,能够观察而没有谴责、没有辩护,只是观察,那么你会看到,在那种观察之中不存在任何冲突。一个带着备受折磨的、扭曲的头脑的心灵永远都无法发现什么是真理。我们大多数人的头脑都是扭曲和备受折磨的,经由控制、纪律和恐惧而变得狭小。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因素。我没有读过他们的书或其他任何类似的东西,但是心理学家、教授与讲话者谈过他们的特殊主题。他们说,我们必须做梦,否则我们就会发疯;当我们睡觉时,肯定会产生梦境。每晚当我们睡觉时,某种梦境活动就开始了,并且他们说做梦对人类的理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现在,我们要去质疑它,我们要去发现做梦到底是不是绝对必要的。所以,我们不得不抛开专业知识,然后亲自去弄清楚。所以,我们不得不探问什么是梦。难道梦不是日常活动的延续,只不过是以符号的形式出现吗?

请不要同意或者不同意;我们是在一起研究、一起旅行,所以不存在同意或者不同意。我们双方都在观察。我们在问做梦到底是否是必要的。难道梦不是日常生活——日常观察和日常争吵,你知道的,所有的不幸、暴力、辛酸和愤怒——的运动吗?难道梦不是那样一种在我们睡着的时候继续发生的运动,只是以符号和仪式的形式展现出来吗?

如果你观察,你也会看到,大脑需要秩序,否则它就无法合理地运作。你是否注意到,在你睡觉之前,你回顾一天并且对自己说“我本应该以不同的方式来说那些;我本应该以不同的方式来做;我本不应该那样说;我希望那没有发生过;我明天必须纠正它”。难道你没有注意到,你在去睡觉之前回顾一天的活动吗?为什么?因为,如果你不是有意识地做这件事,当你睡着的时候,头脑就会消耗它的能量以便在它自身之内带来秩序。秩序在日常生活中——不只是在你睡着的时候——是必要的。

大脑需要你过一种有序、理智的生活,否则它无法高效地运作。秩序就是美德,因为如果你不善良,如果你混乱,大脑如何能够运作呢?大脑只有在它安全,它内部拥有秩序的时候才能良好地运作。难道你没有注意到所有这些事情吗?如果你过一种混乱、矛盾、愚蠢和肤浅的生活——就像我们大部分人过的那种生活一样——你能拥有表面上的秩序,但是当你与其他人发生关系时,表面上的秩序就会变成无序。所以,秩序是必要的。

当身体睡着的时候,大脑正在自身内部产生秩序,因为第二天它不得不再次面对混乱;它必须有能力从混乱中产生秩序。产生秩序以做梦的形式进行,但是,如果在醒着的时间里你已经建立了秩序,那么当身体入睡时,大脑就可以进行探究,进而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这是冥想的一部分。一颗没有秩序的心——做一套说一套,以不同的方式思考和行动,就像我们做的那样——它无法理解什么是冥想。必须存在秩序。那么,心灵——大脑——如何在白天建立秩序呢?秩序就是美德,社会道德则不是美德。我们不是在讨论社会秩序和社会道德,我们正在讨论一种有序的美德。秩序不是由《薄伽梵歌》《圣经》或老师所建立的蓝图。秩序是活的,它没有蓝图。如果你根据蓝图而活,那么在“你是什么”和“你应该怎样”之间就会存在混乱;其中就会存在矛盾,进而存在冲突。冲突标志着混乱。

所以,只有当你观察、了解混乱的时候,你才能发现什么是秩序。在了解混乱的过程中,你产生了秩序。我们每天的生活——就像我们现在过的这样——是混乱的,难道不是吗?如果你对自己是诚实的,你会说你的生活是十分有序和十分理智、平衡与和谐的吗?显然不会。如果它是那样的,你就不会坐在这儿了。你愿意是自由的人、非凡的人,建立一个不同的社会。但是,我们是混乱、矛盾的人。请观察它,不要否认或者辩护,请只是观察你的混乱:你是多么矛盾,你是多么害怕,你是多么妒忌,寻求声望和地位,被你的妻子或丈夫欺负,是你邻居对你的看法的奴隶,处于持续不断的冲突和挣扎中。请观察那一切,不要辩护或者谴责。学习了解有关那种混乱的一切,你就会看到从中产生了一种有运动、有生命、有活力的非常温柔的秩序。你之所以会看到,是因为在白天你已经在你的生活中建立了完整的秩序——一种数学般精确的秩序。

要理解这些,你不得不了解恐惧,你也不得不了解快乐——前几天我们简略地研究过。所有以自我为中心的活动——虚荣、痛苦和绝望——都是混乱,而通过无选择地觉察它们,你会看到,当你入睡时,你的心完全没有产生任何梦境。因此,这样的一颗心——这样的一个大脑——在睡眠期间得到了更新;它更新自己,因而第二天早晨,你会发现大脑具有非凡的能力,而那就是了解自己的一部分。

另外,一个人必须付出时间。你知道,你必须热爱这种探索。你必须把你的生命奉献给这种探索,因为这是你的生活。你必须把你的生命献给对你的生活的了解,因为你是世界,而世界就是你;如果你改变了,你就会改变世界。这不只是一个智力上的概念。你必须用这种探索把自己点燃,你必须拥有激情。冥想是巨大能量的释放;现在,我们要更深入一些探究这一点。

你知道,要改变环境,必须要有一个体系、一种方法,以便高效地行动。如果你想要改变环境,你就必须计划怎么做。如果你想要建造一所房子,你就不得不计划。但是,当你建立一个体系时,发生了什么呢?从外在来看,发生了什么?必须要有几个有能力运行那个体系的人。然后,在他们——这些运行体系的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呢?他们变得比体系或者对改变环境的考虑重要得多。你没有注意到所有这些吗?他们是老板,他们是利用体系来使自己本身变得重要的人,就像全世界的政客一样。你注意到这一点了吗?要带来一场环境的变化,需要有一群拥有某个体系的高效的人。但是这群高效的人是人类:他们愤怒,羡慕,妒忌和渴求地位,因而他们使用这个体系却忘了环境。

现在,我们需要一个体系去冥想。请看到两者之间的关系。我们认为,如果有一个体系,我们就能在我们的冥想中——在我们的思考中,在我们的探究中——变得高效。

那么,体系意味着什么呢?请非常清楚地记住两者之间的区别。如果你想要改变物质环境,那么必须要有一群高效执行某个体系的人。他们必须是非个人的——不以自我为中心,也不中饱私囊——比喻性的说法及在物质层面上。因此,人比体系更重要。

所以,我们说,使自身发生改变也是一样的,只有通过某个体系我们才能改变,只有通过某个体系我们才能学习冥想是什么,因为那似乎会提供效率。它会吗?你知道的,在印度及其他地方,每个不起眼的上师都有一套冥想体系——聚在一起,一起冥想,做这个,不要做那个;你知道所有这些以冥想之名继续下去的闹剧。体系意味着重复、练习和遵循某个方法。如果你遵循某个方法、某套体系或某种练习,它就变成了例行公事。而当心灵变成了一件机械的东西时,你就会产生冲突,然后你就会通过性,或者通过其他形式的活动来逃避冲突。

因此,无论如何都要避免任何冥想体系,因为一颗机械的心永远都无法发现什么是真理。机械的心可以变得非常遵纪守法和有序,但那种井然有序与我们刚才正在讨论的秩序是矛盾的。在那种重复的井然有序当中,在“你是什么”和“你应该怎样”——理想、完美及诸如此类的——之间存在矛盾。而哪里存在矛盾,哪里就存在扭曲进而一颗备受折磨的心。一颗备受折磨的心永远都发现不了任何东西。所以,不要属于任何体系,不要追随任何上师。

你知道,有一次,一个非常有名的上师来见我们。这是相当有趣的一件事。我们中的一些人正坐在这么大的小床垫上,出于礼貌,我们起身并且邀请这个重要的人坐在床垫上。他坐下来。他有一根手杖,他把手杖放在自己前面,非常庄严地坐着,而他成为上师是因为坐在小床垫上。他正在告诉我们所有人应该做什么,因为出于礼貌我们提供了这个高出一英寸的小座位——虚荣,对于权力和地位及让人们成为追随者的需求。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发现什么是真理;他们会发现他们所想要的即他们所喜欢的。所以,不存在体系。如果你理解“不存在体系”这件事情,那么你的心就会具有发现的活力和敏锐。

那么,你要发现的东西是什么呢?我们大多数人都想经历某些并非日常体验的事情。我们想要经历一种超凡的状态,一种觉悟的体验。“经历”一词意味着“通过”。当你要求拥有更伟大的体验时,那表明你厌倦了生活。所有沉溺药物的人都认为,通过药物他们就会拥有非凡的体验。他们做到了——他们“旅行”了一趟,而他们的体验全是他们自身制约的表达。这给了他们一定的活力和一定程度的清晰,但是那与觉悟没有任何关系可言。通过药物,你无法遇到它。

那么,我们正在寻求的是什么呢?一个人想要的是什么?他看到他的生活是无聊的——一种例行公事,一个战场,一场战斗,一场从来都没有片刻平静的持续不断的挣扎,也许除了偶尔做爱或者做其他事情的时候。所以他说“生命是短暂的,生命是变化的,肯定存在某种非凡的永恒之物”;他想要那种永恒——某种不同于纯粹物理上的日常事务和体验的东西——他把那叫作“上帝”。所以,他信仰上帝,所有的意象和仪式都是以信仰为基础。信仰是恐惧的产物。如果没有恐惧,你就能看见树叶、大树、美丽的天空、光、群鸟和一张脸,就会有美。而哪里有美,哪里就有良善。哪里有良善,哪里就有真理。

所以,我们必须了解日常生活。我们必须了解为什么我们的生活变得机械化,为什么我们追随别人,为什么我们如此幼稚——相信,不相信,战斗,暴力。你知道日常生活中正在发生的事情,而我们想要从中逃离,所以我们想要更广阔、更深刻的体验。书本、上师和老师都承诺那种觉悟——那件非凡之事。各种体系都向你提供那些:做这些事你就会到达那里;走这条路你就会发现自己在那里。仿佛真理是固定的,就像站台一样,而所有的道路都会通向它。愚蠢的想法就是有一个站点,然后有很多的路,它意味着你走哪条路并没有关系,因为它们都会到达那里;因此要包容其他道路。然而,不存在道路,不存在途径,也没有固定不变的真理。不存在什么途径,因此你必须拥有一颗格外活跃、努力和学习的心灵。

还有整个有关专注的问题。我不知道谁告诉你,你必须专注,学习控制思想;你必须压制欲望;你必须永远都不要看女人,永远都不要看男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听从其中的任何一条。你曾经专注过吗?也就是说,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在某些东西上,就像当一名学生想要看窗外树木、鸟儿或行人的运动时所做的那样。但是老师说:“看你的书,不要朝窗外看。”专注就是:集中你的注意力,并且在你周围建立一堵墙,以至于你不会被打扰。专注变成了排斥和抵抗。你看到这一点了吗?在那种专注当中有着斗争:你想要专注,而你的头脑却走开了,你的思想在追逐某个东西,所以就有了冲突。然而,如果你注意——不是在你想要关注的时刻,而是在白天每次全然关注几分钟,完全付出你的头脑、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眼睛、你的耳朵和你的大脑——你就会看到关注是没有界限的,其中不存在抵抗。在那种关注的状态之中没有矛盾。

通过某个方法、某个体系、某种练习学习关注,你是无法变得关注的,只有通过留心注意,然后忘记它,再次开始——这样才行。每次都把它拾起来以至于这种关注每次都是新鲜的。这样,当你不关注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当处于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时就会有冲突,那时请观察那种冲突,觉察那冲突,对那种冲突付出你全部的注意力以至于心灵变得格外有活力,而不是机械呆板的。那就是冥想的一部分。

此外,你被告知,你必须拥有一颗安静、寂静的心灵,难道没有吗?即使这个讲话者告诉过你那一点,请忘掉讲话者说过的,亲自看看为什么你的心必须安静、必须寂静。请亲自去看看,而不要依照任何人的话——包括讲话者。你知道,要清晰地看任何事物,心绝对不能喋喋不休。如果我想听到你在说什么,我的心必须安静,不是吗?如果我想了解你——你的想法,以及你为什么说某些事情——我就必须听你说话。对吗?而当我听你说话的时候,如果我正在想着其他事情,我就无法倾听。你明白了吗?也就是说,要倾听、要观察,心灵必须平和,必须安静。这就是全部的要求。

现在,你问,当心灵一直都在对某事喋喋不休时,它如何能够安静?想方设法停止唠叨,那么那种努力就变成了一种冲突,难道不是吗?心灵已经养成了喋喋不休的习惯,无休止地与自己说话、与其他人说话,一直都在使用语言、语言、语言。而如果你试图通过意志的行动来制止它,那就成了一种矛盾,难道不是吗?你喋喋不休,并且说“我必须制止它”,所以你又面临一场斗争。

因此,请弄清楚为什么你的心喋喋不休——探究它,了解它。如果它喋喋不休,这难道不是一件很重大的事吗?它为什么喋喋不休?因为它必须忙于某些事情。人们说,你必须致力于某件事、某些活动,你必须完全参与其中;而心灵就是完全卷入了喋喋不休。它为什么要喋喋不休?因为它必须被占据。为什么它需要被占据?请亲自去观察,提出这个问题,找到答案。

如果它不喋喋不休,如果它没有被占据,会发生什么呢?你曾问过那个问题吗?如果你的心没有被占据,会发生什么?它将面对空虚,难道不是吗?突然停止这种习惯,你就会感到失落。这种空虚是对你自身孤独的恐惧,而你试图通过喋喋不休或被占据来逃脱这种孤独、恐惧和空虚。如果你深入探究更深层面的孤独——不企图压制它、逃避它,而仅仅只是观察它——那么你会发现,你面对这种空虚的心灵变得彻底独立。而你只有在你的心安静的情况下才能观察它。但是,你一谴责它,你一说“我绝不能喋喋不休”时,你就会有冲突,然后所有丑陋之事就开始上演了。

你知道,孤独和独立之间是有差别的。孤独是孤立,彻底的孤立,那就是你在日常生活中的现状。在你每天的活动当中,你一直都在孤立自己。你也许结婚了,你也许有或者没有和你的妻子或与无论什么人共眠,但是发生了什么?你有你自己的野心、你自己的贪婪、你自己的问题,她也有她自己的问题;而你试图在各种问题之间建立一种关系。所以,以自我为中心的活动就是孤独——以自我为中心的活动是在孤立——从而会有这种骇人听闻的、可怕的孤独感。当你了解了这一点时,你就会拥有那种单独——当心灵和脑细胞理解了这整个问题,那种单独就出现了。独立就是否定所有权威——所有精神上的权威,而不是法律的权威;如果你不纳税,你就会被关进监狱。

很不幸,一个人不得不遵守各种法律。要改变法律——你们已经制定的法律——你就不得不改变自己。请看到其中的逻辑。通过投掷炸弹和引发物质革命,你有可能会产生官僚独裁或少数人的专政。但是,我们正在讨论另一个人的权威或者你自己积累起来的作为经验的知识——即过去——的权威。当你的内心完全抛开所有权威,当你不再遵循任何体系,并且当你了解了恐惧和快乐时,你就已经了解了秩序,而从对恐惧和快乐的了解中产生出喜悦。喜悦和快乐没有任何关系可言。你也许拥有某一时刻的巨大喜悦,但对喜悦的思考却把它沦为了快乐。

你必须了解你自己——那就是一切——而不是了解高我。不存在高我。高我是你自己的一部分,只是思想把它树立得稍微高等一些。那个灵魂仍旧是“像大师一样坐在小床垫上的思想”;你认为他将会指导你的生活——那是一派胡言,因为那时你会面临低下者和高高在上者之间的冲突,以及诸如此类的幼稚之事。

了解秩序伴随着对于混乱——即你的生活——的了解而发生。秩序不是某种蓝图——美德是一种活着的东西,就像谦卑一样。你无法培养谦卑。所以,当做到了这一切时,心灵就会变得十分清晰,没有困惑。因此它是单独的,因为其他心灵都是困惑的,其他心灵都处于悲伤之中。从这种单独之中产生出一种寂静的品质——它不是练习的结果;它不是吵闹的反面。那种寂静是没有起因的,所以它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这样的一颗心是完全有序的,因而是彻底单独的,因而是天真的。它永远都不会受伤。

从中产生出不可思议的寂静。而在那种寂静之中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做到。如果你描述发生了什么,那么,那些词句并不是被描述的事物。描述并不是被描述之物。真理——那种幸福、那种非凡的寂静及那种寂静的运动——是没有语言的。

如果你已经探索到那么远,那么你就觉悟了。你不寻求任何东西,你不想要任何体验。那时你就是光,而那就是所有冥想的起点和终点。

《内在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