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痛苦的魔力

很久以前,一位波斯王子与大臣的儿子一同长大,他们的友谊广为美传。王子继承王位时,他对这位朋友说道:“我处理国事之时,你可否撰写一本全球人类史呢?我可以从中获得经验教训,知道该如何得当地治国理政。”

于是,这位好友便去咨询最著名的历史学家、最渊博的学者和受人尊崇的圣人。5年之后,他自豪地来到国王的宫殿。

“陛下,”他说道,“这部书有36卷,从开天辟地讲到您继位,所有的历史都在里面了。”

“36卷!”国王大叫道。“我哪有时间读这么多书?这么多繁重的国事等着我处理,还要照顾200位宠妃。朋友,请你精简一些。”

2年后,好友带着10卷书再次找到国王。此时,国王正站在沙漠中的山顶上,指挥军队与邻国交战。

“我们的国家正在打仗,我哪有时间读这些书,请再简洁一些。”

好友又回去了,花了3年时间,选取精华,把10卷本压缩成1卷。书成之后,国王则忙于立法,仍然没有时间阅读。

“你安安静静撰写书的时候,我忙着讨论税收的问题,你可真是幸运。把这本书再缩减9/10,我一晚上把它看完。”

2年后,当好友完成任务回到宫殿,却发现国王已经疾病缠身,卧床不起了。国王的好友也已白发苍苍,满脸皱纹。

国王奄奄一息道:“人类的历史写得如何了?”

“陛下,只有一句话:‘凡人皆苦。’”

是的,世人每时每刻都遭受痛苦的折磨。有人生下来就死了,有人死于难产。每一秒,都有人遭受谋杀、折磨、痛打、残疾、与爱人分离,有人被抛弃、背叛、流放、拒绝,还有人死于憎恨、贪婪、无知、野心、骄慢、嫉妒。母亲失去孩子,孩子失去父母。医院里挤满来来往往的病人,有的看不上病,有的则已无可救药。临终者痛苦万分,幸存者呻吟不断。有人死于饥饿、寒冷、疲累,有人则被大火烧死,被石头砸死,或被洪水淹死。

不仅人类如此,动物也一样。森林、草原、大海和天空中,动物之间相互蚕食,随处可见。成千上万的动物被人类猎杀、剥皮、甚至做成罐头;有些则被主人把玩,充当搬运重物的工具,或者一生都被链子拴着;还有的被捕猎、渔钓,困于钢齿之中,吊死在陷阱里,在网中闷死,或因为肉体、牙齿、骨头、皮毛有益,而被扔进滚水,或活活开膛破肚。

死亡、世事无常和痛苦,都不是口头说说而已,而是日常生活的实相。或许我们对此感到窒息,无力面对苦痛,但是避而远之就代表着冷漠和懦弱。我们必须时刻关注这些痛苦,并努力减少痛苦。

痛苦的类型

佛学认为人生有三大苦:行苦(pervasive suffering)、变苦(suffering of change)和苦苦(multiplicity of suffering)。行苦好比即将成熟的青色果子;变苦是有毒的美餐;苦苦则是行将破裂的肿瘤脓包。行苦不易识别;变苦通常先产生快感,而后变得痛苦;苦苦则是痛苦的加剧。

三种痛苦各有不同模式:可见之苦(visible suffering)、隐藏之苦(hidden suffering)和不可见之苦(invisible suffering)。可见之苦到处可见。隐藏之苦隐匿于快感、自由、开心的表象之下。比如,美食家正品尝鲜美的菜肴,几分钟之后却因食物中毒倒地抽搐;一家人在野外开心地聚餐,孩子却忽然被毒蛇咬到;参加聚会的人正尽兴地跳舞,帐篷却突然着了火。这类痛苦随时可能发生。一些人通常被外表的幻象迷惑,相信人和事物都持久恒常、不受变化影响,他们便难以觉察到这种痛苦。

有些痛苦则与日常活动紧密相连,不像牙痛一样可以立即找到根源。相反,它们的到来没有任何信号,也不阻碍我们正常生活,因为这样的痛苦本身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还有什么比早餐的白煮蛋更平淡无奇的吗?农场里放养的母鸡还算过得不错,但是让我们看一下养鸡场里都发生了什么。小鸡一孵出来,公鸡就被选拣出来,送到搅拌机里丧了命。小母鸡每天要喂很多遍,不分白天黑夜都生活在人造的灯光下,这样它们就能快点长大,多下点蛋。过度拥挤的环境使母鸡们都气势汹汹,经常啄掉彼此的羽毛。然而,你吃煮鸡蛋时并不会想到这些。

故此,不可见的痛苦很难辨别,因为它源于我们内心的盲目。只要我们心存无明和自私,就不可能摆脱这种痛苦。缺乏判断力和智慧让我们困惑,让我们分不清必须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们小心翼翼,只为确保一言、一行、一念都带来快乐而不产生痛苦。但事实上,我们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导致痛苦的事。倘若我们想要摆脱错误的判断,就必须从无明的梦中醒来,学会辨别快乐和痛苦,发现它们细微的差别。

我们知道这种痛苦是由我执引发的吗?不知道。这也是称之为“不可见之苦”的原因。自私(即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导致了“我执”(self-centeredness),而“我执”即是烦恼的根源。膨胀的欲望、嗔恨、嫉妒就像磁石吸引铁质一般,吸引着痛苦。

这样看来,我们摆脱不了无处不在的痛苦。人世即便出现了智者、先知、圣人、明君,也阻挡不了痛苦之河的流淌。特蕾莎修女(Mother Teresa)为加尔各答的临终病人默默服务了50载。如果她成立的收容所消失,这些病人就会再次流落街头,自生自灭。他们会躺在附近街区的人行道上,奄奄一息地等死。如此普遍、巨大、持久的痛苦使我们感到虚弱无力。佛经上说,生死轮回中,即使针眼般大小的地方都充满了痛苦。

那么,我们就任由痛苦将我们引向失望、失落甚至冷漠吗?忍受不了强烈的痛苦,就必然被其摧毁吗?

痛苦的因缘

什么办法能阻止痛苦?佛教认为,痛苦是一种普遍现象,无处不在,但是每个人都有从痛苦中解脱的潜能。

依据佛教的观点,宇宙无始无终,故此,痛苦不可能从宇宙中消失殆尽。宇宙无始是因为“无”(nothing)不可能忽然变成“有”(something)。“无”这个字意为世间空无一物,但是只有一个概念,不可能产生任何东西。

真正的终结,即从“有”到“无”,也不可能。整个宇宙中只要生命存在,就会遭受痛苦:比如生老病死,与爱人分离,与压迫者共存,生存的需求得不到满足,面对恐惧等。

一些西方哲学家认为,痛苦不可避免,快乐也触不可及。佛教不接受这种观点,理由很简单:我们可以辨别痛苦的原因并加以应对。只有当我们误解了痛苦缘由的本质时,才会怀疑应对痛苦的可能性。

第一个错误是相信痛苦不可避免,认为它是上帝的意志或者某些永恒不变的定律,让人无法掌控。第二个错误是觉得痛苦的缘由不可辨认,它的降临毫无规律,也和个人无关。第三个错误让我们陷入宿命论,认为不管产生痛苦的缘由是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如果痛苦的根源永恒不变,我们便无从躲避,因果论也毫无意义,因为如此一来,天空会生出花朵,光明会带来黑暗。如果痛苦不可避免,一遍遍为它烦恼就毫无意义。咱们不如接受它吧,也让心灵少受些折磨。

可是,万事万物皆有成因。哪一场大火不始于小火花?哪场战争不起源于仇恨、恐惧或贪婪?哪些内在的痛苦不来自嫉妒、嗔恨、虚荣或者更根本的无明?任何活跃的因缘都不可能一成不变,万物也并非自主存在,恒常不变。既然痛苦的缘由可变,便意味着痛苦本身可以产生变化或发生转化。世上既没有根本的痛苦,也不存在永恒的痛苦。

我们都有找寻痛苦缘由的能力,从而获得解脱。我们也有揭开无明面纱的潜能,从而摆脱自私及错误的欲望,为他人行善事,从人类本性中汲取精华。任务艰巨并不可怕,关键是要鼓起巨大的勇气,方能摆脱痛苦。

痛苦的四圣谛

2500多年前,佛陀在菩提树下契悟7周之后,下到瓦拉纳西外的鹿野苑首度传授佛法。在这里,他传授了四大圣谛(Four Noble Truths)。第一圣谛为苦谛(世间的苦果)——不仅指显而易见的痛苦,也包含各种细微的痛苦。第二圣谛为集谛(苦生起的原因)——产生欲望、恶意、骄慢、无明以及其他毒害自己和他人生命的念头。人们可以通过消除这些念头的毒素,从而终结痛苦,这也就是痛苦的第三圣谛——灭谛(熄灭苦果)。第四圣谛为道谛(灭苦的方法),即运用各种方法消除痛苦的根源。简而言之,我们必须:

认识痛苦

清本溯源

努力修行

终结痛苦

当烦恼变成痛苦

我们讨论过快乐与享乐的区别,现在也要辨析一下痛苦与其他短暂的不快。后者取决于外部环境,痛苦却是内心深刻的不满足感,即使外部条件很好,人们也会感到痛苦。反过来讲,一个人或许身体上或心理上感到失落,遭受痛苦,但他仍然可以保持内心平和与无私。我们可以将这两种不同层次的体验分别比作汹涌的波涛和沉寂的海底。暴风雨再肆虐也只能在海面掀起波浪,触及不到海底的平静。智者往往拥有这种深层的平静,普通人则完全活在较浅的层次上,当被痛苦的波浪猛击时,便迷失了自我。

你可能会问,如果我知道孩子生了重病,即将死去时,怎么可能不崩溃?当看到卷入战争的难民颠沛流离,遭到残害,我怎能不心碎?我应该停止感受这一切吗?我怎么接受这些惨境?内心平和的智者,目睹这一切也会心生悲戚。圣人和普通人的区别就是,前者给予受苦的大众无条件的爱,用尽一切力量帮他们减轻痛苦,同时坚守自己对生命的觉悟和洞见。最重要的是,他们将生死看透,磨难降临时毫不绝望,并且竭力帮助每一个人。

我有一位朋友在德里机场工作,他60多岁,头发斑白,是一位锡克教徒。这几年里,每次我路过德里机场,就与他饮茶交谈,拾起几个月前的话题,探讨哲学及心灵。有一次他对我说:“我父亲几周前去世了,我很伤心。他的死对我来说不公平,我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世界本身不存在公平和不公平,生活只是客观地反映因果定律,揭示万物无常,即一切事物的不稳定性,死亡仅仅是一种自然现象。

我尽可能温和地向他讲述了一位妇人的故事。她死了儿子,于是来到佛陀面前,祈求佛让儿子起死回生。佛陀说,要救活儿子,就必须在从来都没有沾染过死亡的屋子里取来一捧土。这位妇人找遍了村子里每一间房子,却发现无人能逃过丧亲之痛。妇人重新回到佛陀面前,佛陀用慈悲和智慧来抚慰她。

我也给他讲了扎木瓦活佛(Dza Mura Tulku)的故事。扎木瓦活佛是20世纪初期的一位心灵上师,他拥有一个完满的家庭,夫妻间彼此深爱对方。他一刻也离不开她,说倘若日后妻子发生什么变故,自己也不会长久苟活。不久,妻子突然死了,这位大师的朋友和门徒纷纷跑到他身边,但是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没人敢说出实情。最终,他的徒弟委婉地告诉了他妻子过世的消息。

然而,让众人害怕的情况没有发生。这位大师看着他们,说:“你们为什么这么伤心?我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世事人间都无常,就算佛陀也有离开人世的一天。”他多么爱自己的妻子,对妻子的逝去感到十分悲伤,但是让悲痛完全控制自己,并不能增进他对妻子的爱意。更重要的是,他为逝者安静祈祷,以此超度妻子。

一月月,一年年,爱人的逝去将我们带入长久的痛苦,沉溺于悲伤的记忆,甚至到了麻木的程度。这种悲伤不是爱,而是执念,无益于自己,也无益于他人。如果我们学会接受死亡是生活的一部分,悲痛就转化成了悟和宁静。“不要把我的死当成一件大事,你好好生活,过充实而有意义的一生,就是对妈妈最好的怀念。”这是一位母亲临终前对儿子的嘱托。

故此,当痛苦的巨浪袭来,我们的态度尤为重要。我们要为即将到来的痛苦做充足的准备。有些痛苦是不可避免的,比如疾病、衰老、死亡。做好准备,我们便不会措手不及、伤痛不已。身体和道德上的苦痛可能很强烈,但我们不能为此打破积极的人生观。一旦获得了内在快乐,即使长久处于困境之中,我们也能凭借坚忍的意志,很快恢复状态。

想要宁静的内心,就一定能得到吗?不可能。每天做白日梦,什么也不干,就不能挣钱养活自己。同样,如果我们不努力,也得不到宁静的内心。不管有多么悲惨的遭遇,倘若我们被困难击倒,只会增加解决问题的难度,使自己成为别人的负担。如果我们的心灵被痛苦占据,哪怕一件琐碎的小事,也会导致无尽的悲痛。如果这种情况日益严重,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成为痛苦,内心再无安宁。于是我们开始对抗命运,怀疑人生,觉得一切风吹草动都是针对自己,加害自己。故此,内在的幸福感极其重要,它使我们变得机敏、仁爱、利他,能感受到自己与内心建立的深刻联系。

受伤的众生

有人早年缺乏关爱,遭受了太多苦难,受伤颇深,这些人的内心便难有宁静和慈爱,也难以信任他人。有时候,他们自己养成了一种极具治愈性和力量的抗压能力,使自己在困难面前变得强大,将艰难的情境转化为个人优势,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即便如此,他们与人相处时,也长期带着幼年的伤痛。研究表明,新生儿及婴儿需要大量关爱才能健康成长。在保加利亚的一些孤儿院,婴儿很少被抚摸,更别提关爱了。有证据表明,这些被忽视的婴儿,大脑发育也与常人不同。我曾见过尼泊尔孤儿院中一些婴儿的巨大转变。那些起初看起来木讷、不活泼的婴儿被慈爱的父母收养,新父母给予他们爱意、抚摸,对他们轻声细语,数月之后,这些婴儿就长成活泼健康的小宝宝了。

幼年时期是否得到过关爱,影响着我们日后给予爱和接受爱的能力,也影响着内心宁静的程度。由玛丽·爱因斯沃斯(Mary Ainsworth)首先提出,菲尔·谢弗(Phil Shaver)等进一步发展的“青少年和成年人分类理论”1认为,“有安全感”的人拥有极高的内在幸福感,对他人坦诚,容易和别人建立信任。他能客观地对待自己的情绪和记忆,“头脑高度清醒”,与别人意见不合时,懂得妥协,永远不会开口大骂,能很好地处理紧张情绪。而“焦虑并缺乏安全感”的人,缺乏自信,渴望得到善待和关爱,但又怀疑自己能否得到善意和关爱。这类人很少信任他人,善妒,占有欲强,容易陷入不断的臆想,导致自我怀疑。他们多愁善感,绝望时脆弱不堪,紧张时容易情绪化。“缺乏安全感的规避型”宁愿让他人冒险,也不愿挺身而出,以免遭受痛苦。这类人要么害怕和别人交往,要么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底,躲在自己编织的蚕茧之中,拒人千里之外。他们自尊心很强,却非常脆弱,处处提防别人,不敢面对自己的情感和记忆,平时比较沉闷,容易心烦意乱,经常“强迫性地自我依赖”,缺乏同情心。

谢弗团队的研究指出,父母的情绪类型对子女影响极大,母亲的影响尤其显著。如果母亲属于“规避型”,孩子有七成可能性会从她那里“学”到同样的情绪类型。安全型和焦虑型情绪的人也是如此。故此,给孩子最好的礼物,就是表现出慈爱、开放、宁静的品质,让情绪的魔力发挥作用。

那么,幼年获得的情绪类型,是否就像刻进石头里的字,从此不能更改吗?幸运的是,菲尔·谢弗团队表示,缺乏安全感并伴有焦虑型及规避型性格的人,通过关爱等正面情绪的影响,可向安全性人格转变。2

我们该如何帮助这些受伤的人呢?给他们足够的关爱,让他们获得宁静的内心,增强信任感。他们又该如何自助呢?和热心且人性化的心理学家交谈,采用认知疗法等已经证实有效的方法进行治疗,不断培育自己的正念、慈爱和悲悯之心。

发挥痛苦的正面效能

人人皆不愿承受痛苦,但是可以利用痛苦。当痛苦不可避免,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痛苦获得人格和心灵的进步。痛苦给予我们教训,让我们认识到每天操心的事儿多么肤浅,我们在痛苦面前多么脆弱。最重要的是,痛苦让我们发现内心深处真正值得关心的东西。

盖伊·科尔诺(Guy Corneau)是一位加拿大精神病学家。他曾躺在病榻上数月之久,在死亡边缘痛苦挣扎,最终选择了“放下”。与其和不可缓解的痛苦斗争,不如释放内心,获得一份安宁。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种内心的释放更加明显。我感到一种无名的极乐(beatitude)状态,爱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我只能闭上眼睛,慢慢感受,呼出悠长满足的气息……我发觉爱是宇宙的基本要素,是万事万物的共同特征。世界除了爱没有其他东西……长此以往,痛苦让我们明白,内与外、身与心、自我与他人并无真正的差别。3

倘若能睿智地利用好痛苦,便能获益良多。如果我们任由痛苦来去,只能无奈哀叹:“这就是命!”同时也就放弃了一切内在转变的可能,任由痛苦转化为悲剧。即便我们深受苦难影响,不能永远克服苦难,但只要没被疾病、仇恨、指责、厄运击垮,就意味着这些苦难再难阻挡我们追寻内在自由的脚步。想要善用痛苦,不为痛苦所扰,使其成为内在进步的催化剂,我们就必须防止焦虑和失落占领内心。八世纪的寂天论师(Shantideva)曾写道:“倘有治愈之法,不满何益?倘无治愈之法,不满何益?”

管理痛苦

如果转变心境可缓解心中的苦恼,那么转变心境如何减少身体的痛苦,如何让人接受残疾这样巨大的痛苦呢?首先,我们需要区分两种痛苦:生理上的痛苦以及它所引发的心理和情绪上的痛苦。当然,同一种痛苦有多种体验,人们感受到的强度也不尽相同。

神经科学认为,面对同等疼痛的情绪反应因人而异。疼痛与想要抑制它的焦虑和欲望有关。如果内心被这种焦虑占据,即使最温和的疼痛也会无法忍受。故此,对疼痛的评估取决于我们的内心。面对疼痛,内心会做出恐惧、拒绝、失望、无力等反应。本来只有一种痛苦,最后却变成一连串痛苦。

明白了这些,我们该如何控制痛苦,避免受其所害呢?既然痛苦逃脱不掉,那么拥抱痛苦便好过拒绝痛苦。不论沮丧面对,还是带着求生欲望全力抵制,痛苦都会持续存在。但抵制痛苦让我们拥有自尊和自信,远胜前者。

抵制痛苦有很多种方法:其一是运用头脑中的意象;其二是唤醒内心的爱与慈悲;其三是发掘内在的力量。

意象的力量

心理意象是现代心理学术语,但佛教很早就用这种方法减缓人体所感知的疼痛。比如,我们可以观想一滴晶莹透亮的甘露渗入疼痛中心,慢慢将其消解,直至内心产生幸福感。这滴甘露慢慢遍布全身,疼痛便杳然无踪。

对50多篇科学文献进行综合研究后,我们得出一个结论:85%的案例中,人们能通过心理方法增强忍受疼痛的能力。4这些方法中,心理意象成效最为显著,但其效果随主体观想能力的大小而有所区别。比如,我们可以观想一个中性或愉快的场景,例如一片美景,以达到减轻疼痛的效果。此外,病人会用其他方式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例如,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外部物体上(看幻灯片等),重复进行某项活动(间隔3个数从100数到1),或刻意地接受痛感。然而,这些分散注意力的方式效果相对较差。这正好说明了,相较于外部意象、智力训练和心态调整,心理意象更能集中人的注意力。研究者发现,在一个月的心理意象训练后,21%的慢性偏头痛病人称自己的症状得到显著改善,而没有进行训练的对照组则只有7%的病人认为疼痛得到了缓解。5

《学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