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摆脱烦恼

激情之如欲望、仇恨,虽无手无足,无勇无谋,然征服我,奴役我,攻击我,占领我。哀哉!我竟须忍受此等折磨!

——寂天论师

如何平复扰乱我们的情绪,摆脱烦恼,同时保持对外部世界的敏感和对生活的意趣?如果压抑情绪,让情绪进入潜意识的深处,一有机会它们就会再次冒出头来,使我们内心加倍地冲突和痛苦,不得解脱。而理想的应对,是让烦恼在心中不留痕迹地形成和消散。念头和情绪难免不断涌现,但它们如果不能扩散,也就无法奴役我们。

有人认为,冲突的情绪(愤怒、嫉妒、贪婪)是自然产生的,当然也就可以接受,不必干涉。然而疾病也是自然现象,但是我们既不会放任疾病,也不会欣然接受疾病。烦恼和疾病一样,都要有应对的措施。有人会问,烦恼真的是疾病吗?乍看之下,这个类比似乎失当,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将烦恼比作疾病并非毫无根据。烦恼导致内心的困惑和痛苦,削弱我们的“心理免疫系统”,这和疾病非常相似。而培养积极的情绪能增进持久的快乐,也能增进智慧。

烦恼的升级

我们为什么不能放任消极情绪,让其慢慢消退呢?经验表明,负面情绪就像感染,不加控制,顺其自然,就会不断升级,愈演愈烈。例如,愤怒产生时如果任其释放,心态会愈加烦躁,徒增愤怒。有人认为,自由释放情绪能暂时缓解被压抑的紧张感,但心理研究证明这种观点是错误的。1情绪达到临界状态时,人会变得脆弱。如果每次负面情绪来临,我们都放任情绪达到临界状态,便会习惯成自然。长此以往,情绪的临界点会逐渐降低,更容易失控,以致把我们变成通常意义上的“坏脾气”,造成长期的痛苦。从生理角度来看,不让愤怒失控可以降低血压,而勃然大怒会使血压急剧增加,有损健康。2

行为研究表明,擅长平衡情绪的人(指控制情绪而非压抑情绪),面对他人的痛苦时也最为无私。3而情绪容易激动的人看到他人痛苦,想到的不是如何减轻别人的痛苦,反而更关心自己的感受。

我们也不能压抑情绪。阻止负面情绪表达而又不采取任何干预措施,就如同在内心的角落里埋了一颗炸弹,只是权宜之计,也有损健康。心理学家认为,压抑情绪既损害精神,也伤害身体。此外,情绪如不加节制,任由其以极端的方式表达,会导致严重的心理问题。一时盛怒而死于中风,或因贪婪和欲望丧失生命的活力,都是因为没能平衡好理性和情绪。

摆脱烦恼可能吗

有人认为,无知和烦恼是意识的固有属性,是人性的一部分,故而无法摆脱。但是,纯粹的知觉是意念的根本,知觉本身没有仇恨,也没有欲望。佛法称“心本光明”和“观心如镜”,即是此理。一面镜子,笑脸看去便映出笑脸,怒容看去便映出怒容,虽能照见万物,本来却空无一物。假如怒容是镜子本质的属性,镜子便始终照出怒容,再也照不出别的东西。同样,心有光明的本质,所以念头从心生发,但念头不是心的本质。内省的经验也表明,负面情绪是短暂的心理活动,积极情绪能够抵消其消极影响,成为烦恼的对治(antidotes)。

为了摆脱烦恼,我们必须承认痛苦的情绪损害幸福,而且会产生长期的消极影响。这一认识不是非黑即白的僵化教条,而是我们观察自己和别人得出的结论。认识负面情绪的害处,还不足以克服烦恼,我们还要慢慢“熟悉”每种烦恼的对治。比如,慈爱是仇恨的对治,我们要慢慢学会慈爱,直到“无恨”成为第二天性。藏语“gom”(贡)一词虽然常译作“禅定”,但其实表示“熟悉”。梵语“bhavana”(八樊那)也译成“禅定”,但意思是“修养”。禅定不是静坐在树荫下,从每天的苦劳中放松片刻,而是要“熟悉”一种看待事物的新方式,一种管理思绪的新方式,一种理解他人和体验世界的新方式。

佛教有达到“熟悉”目标的各种方法,其中主要的有三个:对治、解脱和运用。对治是用对立的情绪“中和”特定的负面情绪。解脱要求我们直面情绪,让其甫一出现即刻消解。运用则是利用情绪的原始力量,像催化剂那样促成内心的变化。方法的选择取决于时间、场合和修炼者的“根器”(capacities)。三种方法殊途同归,帮助我们解脱烦恼。

对治

解除烦恼的第一种方法“对治”,是用一种特定的情绪“中和”负面情绪。这有点儿像我们用抗毒血清中和毒素,或用碱来中和酸一样。佛教有个基本观点:两个相反的心理过程不可能同时生成。我们可能在爱恨之间迅速转换,但意识不可能在同一瞬间,既想伤害一个人,又想对他好。这两种冲动相互对立,水火不容。哲学家艾伦·华莱士写道:“手一次只能做一个动作,当你伸出友谊之手,就无法握成拳头。”4

同样,心如果习惯于无私的爱,就渐渐消除了恨意,因为爱和恨虽可交替,但无法共存。所以心中仁慈培育得越多,恨意就越少。首先,针对每种消极情绪,我们要找到相应的对治,然后慢慢培育它们。抗体能保护身体不受病毒折磨,而对治能保护心灵不受烦恼侵扰。

无私的爱是仇恨的对治,心中爱越多,伤害他人的欲望就越少,直至仇恨最终消失。我们不能压制仇恨,而是要诉诸截然相反的情感:爱和慈悲。传统佛法教会你渴求快乐,然后将这种渴求延伸到你爱的人,最终延伸到一切世人——朋友、陌生人,甚至敌人。利他主义和仁慈将逐渐充盈你的思想,最终成为第二天性。这样一来,我们就能远离仇恨,避免冒犯别人,并且愿意真诚地帮助别人。

内心如果充满贪婪和欲望,就失去了自由。如果放开欲望的缰绳,任其膨胀,欲望就会完全控制我们的思想。享乐是欲望的盟友,这两者都不像仇恨那么丑陋,有时甚至还挺吸引人,故此特别容易使人沉迷。起初,欲望像一根细细的丝线,看起来轻盈柔美。但是,欲望织成的柔软绸袍很快就会越抽越紧,变成一件紧身衣,把你困在其中,你越挣扎就越逃脱不了。

最糟糕的是,欲望驱使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追求满足感,而且越不满足就越执迷。一旦认识到欲望是烦恼的根源,并专注于平静自己的内心,我们对欲望的执迷,就会像阳光下的雪一样慢慢融化。摆脱欲望,不等于停止关爱我们生命中重要的人,也并非对他们不管不问。真正的关爱和关心,不是把自己无法实现、不能满足的欲望,强加给我们爱的人,成为他们沉重的负担。

和愤怒对治的是耐心。耐心不等于被动,而是避免被强大的愤怒压垮。有人会反驳:“对治的方式虽然理想,但人类情感在本质上是矛盾的,比如又爱又妒。人的情绪太过复杂,人们常常同时体验冲突的情绪。”深爱伴侣的同时,又因为他的背叛而鄙视他。但这是真正的爱吗?我们认为,爱就是希望我爱的人快乐,并理解这种快乐的缘由。真正的爱和仇恨无法共存,因为前者要他人快乐,而后者要他人不快乐。执念、欲望和占有往往随爱而发生,但它们都不是真爱。它们与仇恨并无对立关系,故而能和仇恨共存。毫无疑问,有些情绪完全对立,水火不容,比如骄傲和谦虚,嫉妒和欢愉,慷慨和贪婪,平静和激动。通过内省,我们能够区分哪些情绪会增进生活的快乐,哪些会减少我们的喜悦。

解脱

摆脱烦恼的第二种办法是“解脱”。所谓解脱,不是用一种特定的情绪对治每一种烦恼,而是使用一种对所有负面情绪都起作用的、更基本的方法。压抑心灵的自然活动固然不可取,阻塞思想也徒劳无功,而且有损健康。如果我们仔细审视情绪,就会发现它们是没有任何内在本质的动态续流。佛法用“空”来表示这种本质,也就是并不真实存在。如果我们不用相反的情绪对治烦恼,例如用耐心对治愤怒,而只看情绪的本质,又会如何呢?

强大的愤怒突然袭来,你无能为力,只得让愤怒将你裹挟。但如果细看,愤怒无非是个念头而已。正如暴雨天一团巨大的黑云,看起来厚得可以坐上个人,但当你靠近黑云试图抓住它时,却抓不到任何东西。黑云无非是蒸汽和风而已。愤怒就像一场高烧,只是暂时的,和你并无内在的联系。你若能如此看待愤怒,它就会像阳光下的白霜,在你的注视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愤怒从何而来,如何演化,又消失去了何处呢?怒由心生,在心里停留片刻,又消失在心里,就像浪花从海洋中涌起又退回大海。但仔细审视,就会发现愤怒并无实相,愤怒对生活严重的扰乱,实质上也莫名其妙。如果我们不继续深究,只关注愤怒的对象,就会被愤怒毁灭的力量击倒。但是,如果我们深究下去,发现愤怒没有实质,愤怒的魔力立刻就消失殆尽。顶果钦哲仁波切曾说:

念头源自无数因和境的结合,转瞬即逝,并无实相。念头一出现,立即识破虚空的本质,它就无法激发下一个念头,继而妄想之链即可打破。认识到念头虚空的本质,让心智放松,思绪停留片刻,心方能澄明宁静。5

认识到愤怒的虚空本质,便能如佛法所说“怒火一起,随即解脱”,即愤怒情绪的生成和释放同时发生。我前面讲到,在水面画画,图案一成,即刻便散去。这个例子用来比拟怒火的解脱,再贴切不过。解脱愤怒就是使愤怒消散,不再引起烦恼,而不是压抑我们的情绪。

通常我们都等怒火平息后懊恼不已。而要解脱愤怒,必须在愤怒出现的那刻,立即认识到其虚空的本性,马上斩断愤怒,阻止愤怒情绪持续地困扰和压抑内心。怒火犹如飞鸟划过天空,转瞬消逝,不留痕迹。

除了愤怒,解脱的方法可以应对所有烦恼,将禅定练习的成果用于解决日常生活的具体问题。如果念头一出现,马上就能意识到,让它们困扰心智前就释放消散,我们就能控制自己的内心,管理好生活中冲突的情绪。想一下烦恼带给我们的痛苦吧,心中就会产生努力修炼的动力。

运用

第三种消除烦恼的方法,最微妙也最难掌握。如果我们仔细审视情绪,就会发现情绪有如旋律,由无数音符组成和声。愤怒能激发行动,帮助我们克服困难。愤怒还能使我们头脑清晰、精神专注、行动高效,这些本身并无害处。和执着不同,欲望蕴含了一点喜悦的元素。骄傲中带有些许自信,如果不演变成傲慢,也能使人坚定。嫉妒中除了含有负面的不满情绪,还蕴含了行动力。

尽管将负面情绪中的积极因素分离出来并不容易,但是这些积极的因素能起到重要作用。事实上,一种情绪是否有害,关键在于我们如何看待它。如果坏的因素被激发,负面的情绪就会愈演愈烈,由星星之火变为可以燎原的怒火和敌意。而禅定的技巧,能够帮助我们及时干预,避免引发烦恼。

消极负面并非情绪的内在属性。然而,一旦我们将自己与特定的情绪联系起来,执着于此,情绪就会变成烦恼。纯粹的意识是所有心理活动的源头,意识本身没有好坏可言。只有我们给情绪的对象赋予特定的“性质”,执着于“我”感知情绪的主体地位,并将这一切“固化”时,产生于意识的念头和情绪才会成为烦恼。

如果我们能避免这种“固化”发生,就无须以外在的情绪对治烦恼,而可以将情绪内部的积极要素作为催化剂,从烦恼的巨大危害中求得解脱。因为换了一个新角度看待烦恼,“运用”的方法,即用烦恼中的积极要素解除烦恼,才变得可行。我们跌入海中,因为海水本身有浮力,我们才能浮在水面并游到岸边。但是,学会游泳也是非常必要的。想要运用烦恼本身来摆脱烦恼,而不被烦恼的海水吞没,我们也必须学会“运用”烦恼的方法。

运用烦恼,要求我们能高超地掌控情绪,既允许情绪充分地表达,又不能沦为情绪的猎物。这好比火中取栗,或者夺取毒蛇头上佩戴的珠宝。如果能成功地运用这个方法,我们就能深刻地理解心灵的本质;一旦失败,我们就会被愤怒吞噬,进一步沦为情绪的奴隶。

殊途同归

本章介绍了三种解除烦恼的方法。第一,可以用一种相反的情绪对治烦恼;第二,承认念头和情绪的虚空本质,从烦恼中解脱;第三,积极地运用烦恼。三者针对同一个问题,达到同样的效果,表面虽有区别,实质殊途同归:免除烦恼的负面影响,避免为烦恼所累。这好比用不同的方法对付同一种毒草。我们可以针对其毒素,找到合适的解药;可以研究毒素作用人体的机理,找到对抗这些毒素的方法,使免疫系统产生抗体,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还可以分析毒素的成分,找出其中有药用价值的成分,加以合理运用,达到解毒的效果。

所有的方法,都指向同一个目的:消除负面情绪,解除烦恼侵扰。这些方法如同钥匙,虽然金银铜铁,材质不同,但是都能打开摆脱烦恼的大门。

同时必须铭记,我执是所有烦恼的根源。要想摆脱一切烦恼,只对烦恼本身下功夫远远不够,摆脱我执才是正道。有人会问,摆脱我执可能吗?答案是肯定的。“我”本虚空,是个虚幻的念头而已。摆脱我执需要智慧,只有能看到“我”虚无本质的人,才能真正放弃对自己的执着。

应对情绪的时机

情绪激烈的时候,我们来不及深思,也无法自制。保罗·艾克曼提出“不应期”(refractory period)的概念,指的是我们只顾为自己的愤怒或其他强烈情绪辩护,而无暇顾及其他的阶段。6处在情绪反应这一阶段,无法认识到我们愤怒的对象,实际上并非我们想的那么可恨。

艾伦·华莱士如此描述这个过程:“激烈的情绪控制了我们。愤怒到极点的人,脑中上演着情节曲折、冲突激烈的悲剧,敌人的错误、计策、阴谋、卑鄙和恶劣都一一闪过。透过愤怒的镜头看一切,愤怒也愈发强烈。”7只有等情绪平息,激情的潮水退去,我们才能认识到自己对事物的看法多么偏颇。那时,我们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完全被情绪操纵,并且犯下大错。我们原以为自己的愤怒合情合理,可事实上,愤怒的负面效果一般总是多于积极的作用。正当的愤怒,或称义愤,出于公义而非私心,有改变不公现状、维护社会正义的力量,也能使别人警觉,改正自己错误的行为。但这种愤怒并不常见。通常情况下,愤怒既伤害他人,又令我们陷入深深的不满。心灵的力量能创造出一个充满仇恨、贪婪、嫉妒、狂喜或绝望的情绪世界,并使其固定下来不易改变,故此,绝不可低估心灵的力量。

经验告诉我们,消极情绪出现之前,可以对其预先处置。即我们可以预见情绪的到来,分辨出哪些情绪会带来苦恼,哪些则能增加快乐。本书所讲的方法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管理情绪,逐步摆脱情绪的控制。干旱时节,护林员会伐出一条防火带,储备水源,保持警惕,因为他明白扑灭一个火花,比扑救一场大火要容易得多。

随着知识的增长,对心智的掌控逐渐熟练,我们可以在情绪刚刚出现的时候,立即采取措施。这就是我们前面提到的第二种方法,从烦恼中“解脱”出来。这样一来,烦恼无法在心中滋生困扰,也不会转化为带来痛苦的言语或行动。由于这种方法比较陌生,所以需要坚持不懈的训练方能掌握。

与人们的想象相反,情绪上的内在自由不会让我们冷漠无情,丧失生活的情趣。我们不再是痛苦情绪、心情和性情的玩物,而成了它们的主宰者。这个主宰者,不是对臣民残酷统治的暴君,而是主宰自己命运的自由人。

这样一来,丰富多彩的健康情绪会取代冲突的心理状态,我们得以动态地理解现实,与他人真诚交流。

快乐练习

释放情绪

想象你非常愤怒的状态,尝试重温这种感觉。当愤怒出现时,把注意力集中到愤怒本身,而不是愤怒的对象。不要把自己和愤怒联系起来,把愤怒视作独立的现象。当你继续观察愤怒时,它就会在你的注视下逐渐消失。

愤怒可能会在心中持续涌现,难以平息。愤怒如此切近,思绪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不断想到怨恨的对象。这个对象像一个目标,一想起它,精神的火花就被触发,情绪也被重新点燃。它好像侵入了你的思想,你则陷入了愤怒的恶性循环中。专注地“看”着情绪本身,不要把注意力转移到“目标”上,你会发现愤怒很快失去力量,渐渐平息。

把你在禅定练习中获得的经验和技巧,用在日常生活中,试着将自己从愤怒中解脱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愤怒会变得越来越容易看透,你发火的次数也会逐渐减少。

同样的方法也可以用来应对过度的欲望、嫉妒和其他痛苦的情绪。

长期的修炼

大多数关于情绪调节的当代心理学研究,关注的都是情绪涌上心头后如何控制和调节。佛法中所谓的“正念”,即心智高度地清澈与澄明,在控制情绪方面的作用,则没有心理学家提及。佛教禅定训练,核心就是要在情绪出现时立刻“意识”到,明白情绪只是虚空的意念,没有本性,“使情绪自然地消散”,其后也就不会再有情绪的连锁反应,不受负面情绪的困扰。

掌握任何学科,音乐也好,医学也好,数学也好,都需要强化训练。然而在西方,除了效果极不确定的精神分析,人们不太接受通过长期、持续的训练改变情绪状态的观念。和积极心理学及佛学不同,精神分析的目标只是将出了问题的神经“正常化”。而“正常”只是我们修炼的起点,不是目标。生活可比“正常”丰富得多。美国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曾对我说:“精神分析最多把我们从-10变成0。”

西方心理学能持续改变情感状态的方法,基本都是针对明显病理状态的治疗。一篇西方心理学家和佛学者最近联合发表的论文认为:

除了“积极心理学”等极个别的例外,西方没有人关注如何帮助心理正常的人培养积极心态。这里有一个重要的事实:任何领域的培养都需要长期实践……而西方改善情感状态或情绪特征的方案,不包括长期持续的努力。即便精神分析,也不像佛教徒那样,会花费几十年时间来培养“幸福”。8

漫长的修炼会带来显著的效果,例如消除精神毒素,同时培养促进情绪平衡的心理状态,滋养真正健康的心境。冲突的情绪本身就是一种精神障碍。被强烈仇恨和过度嫉妒控制的人,即使没有明显的精神异常,也不能算作完全健康。只是由于负面情绪在日常生活随处可见,矫正负面情绪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就不那么明显了。因此,现代人会觉得修炼心灵不如工作、文化活动、体育锻炼和休闲那么重要。

我们必须意识到,人类极为抵触变革。我说的不是人们对肤浅的新事物的喜爱,而是对生活方式的根本转变有极大的惰性。我们甚至不愿了解改变生活的可能性,对寻求变革的人嗤之以鼻。没有人真心希望自己愤怒、嫉妒或骄傲自大,可一旦有了这些情绪,我们都会对自己说这完全正常,这就是生活。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改变?改变的意义在于做你自己!享受乐趣、买辆新车、找个新欢、坐拥一切、嗨到飞起,这些都是改变,但都没有触及变革的本质。改变需要真正的修炼。如果我们生活得满足舒坦,自然就会产生这种拒绝变革的态度。但我们真心满足吗?正如艾伦·华莱士写道:“疯子希望别人也是疯子,而且谁都不愿清醒过来。”

《学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