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时间-与追求效率背道而驰

在处理重要的人际关系时,我们越是追求效率,反而越容易遭受痛苦。

没有电视以前,我们知道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问题是要一步一步解决的,没有什么捷径可走,我们必须花费时间互相沟通。当一个家庭发生了争吵时,屋里火药味儿十足、唇枪舌剑,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我们同样明白,治愈也需要时间。

但是,电视的出现改变了我们的观点。电视刚出现的时候,我们学到了这些:

▶任何关系都充满戏剧性。

▶除去广告时间,任何戏剧性冲突都可以在60分钟内得到解决,并且结局总是皆大欢喜。

大约同一个时期,我们拥有了即食麦片、速食米饭和速溶咖啡。一段时间以后又有了微波炉,而以上这些,我们可以都用信用卡来购买。这真是一个便捷的时代!在这个现代化的社会里,只要你肯掏钱,任何你想要的都可以即刻得到。

结果,我们都变得失去了耐心。现在,我们用手机几乎可以找到任何想要的信息。当一个网站缓冲了一两秒钟还没加载出来的时候,我们就会转向另一个。再加上我们要做的事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于是,我们的生活变得忙乱不堪。我们工作过度、刺激过度,每天都感觉不堪重负,有太多的琐事“需要”处理,于是我们就运用时间管理技巧和最佳技术手段竭尽全力地忙活。

对于大部分生活领域来说,时间管理、技术手段能帮助我们提高效率⸺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是个例外,世上没有速成的情深意浓。人际关系需要的是慢炖锅,不是微波炉。

时间管理带来了什么伤害

我已经在生产效率研讨班讲授时间管理25年了,超过3000个班次,我学到了如下内容:

▶我们每个人,每天只有24小时,就这么多。

▶我们不能管理时间,只能管理我们在某一时间段所能做出的选择。

▶大多数时间管理课程聚焦于做完事情和做对事情两个方面。

▶最好是集中精力做应做的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到过人们醉心于时间管理,他们学习新工具和新方法来做事,于是效率越来越高。时间管理确实管用:办公桌上的文件堆越来越小,办公桌上越来越清爽。

能完成更多的事情,这感觉真不错。我们觉得自己更高效、更有价值,自我感觉更好,这感觉让人上瘾。当我们看到那些技术管用的时候,就会想:要是我再努力一点,肯定可以做得更好。这些想法开始渗透到我们生活的其他领域,我们形成了一种注重效率的思维定式:无论做什么事,都致力于寻找更快、更高效的方法。我们的睡眠越来越少,工作越来越多。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们使劲提高生产力,效率却有下滑趋势。事实上,我们生活中有一个领域,注重能力、效率反而会适得其反——我们的交流。

在处理重要的人际关系时,我们越是追求效率,反而越容易遭受痛苦;处理棘手的问题时,越是追求速度,反而越容易弄巧成拙。如此行事还会让人沮丧,因为我们会觉得对方不合作。毕竟,生活中别的事情总是越快越好,怎么一碰上人际关系就行不通了呢?

人际交流若要富有成效,正确的做法恰恰要和追求效率背道而驰。快速的、按部就班的对话增进不了关系,真诚的交流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走廊上、休息室里,出现在时光静静流淌的时候,出现在我们同舟共济的时刻。有效的交流,意味着能简单地走进他人的生活,真挚的关怀需要日积月累,不能只凭三分钟热度。相交不能匆匆,相谈遇阻更不能匆匆。

前不久,因为儿子儿媳出门旅行,三个孙子孙女由我和妻子照看,五天当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们五个人一起度过。通常情况下,每隔几个星期,孩子们会到我们这儿待上几小时,但是这一次,他们在我们家醒来,在我们家睡去,一天到晚时刻相伴。

在这段时间,我学到了一些东西:当只能和孩子们相处几小时的时候,我们会追着赶着缠着他们,打听他们的学校和朋友,欣赏他们的画作,和他们一起玩。我们喜欢那些时光,那是和孩子们联络感情的好机会。

但当能和孩子们朝夕相伴的时候,我们才能够听到他们的心声,所有的谈话都是想到哪儿说哪儿,我们只是在一起,在同一个空间里,在同一段不间断的时间里。

询问我们的孩子、配偶、朋友,以及其他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的人,他们在想什么,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情,通过询问,我们能学到很多东西。但是,花更多时间只是和他们轻轻松松地在一起,不一定要做什么,同样也很重要。当大家都从容不迫,我们就能在更深层次的交流中发现宝藏。

人际关系的秘诀

当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凄凄惶惶的时候,人们很难有充裕的时间与人开心相处。工作需要时间,房子需要维修,债务让我们四处奔忙——这就像飓风期间还试图放松一样。如果我们想要建立情感连接,我们必须辨别哪些事情有价值,哪些事情只会分散我们的精力。

歌德说过:“最重要的事情绝不能受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摆布。”我喜欢这句话,我们应该把这句话贴在墙上、汽车仪表盘上,设置成屏保,我想若要文身的话,选这句话再好不过了。它并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个轻轻松松的答案,但是它提醒我们,必须做正确的选择,不要让无关紧要的琐事蚕食我们的情谊。

时间管理理念试图让生命的每一刻都充满效率,这意味着我们要做得更多,听起来像是好事。但是,如果我们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再在任务清单上多打上一个对勾,我们就没有时间去陪伴那些最在意我们的人,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待在他们身边。不能在一起,我们就很难听到他们的心声。我们不能只按着时间表过日子,如果时间表太过教条,生活就没了余地,我们就没有时间和空间来品味人间的快乐和真爱。

有人说:“当你撒手人寰的时候,肯定还有不少事情没有做完,所以,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先做。”健康的人际关系和健康的人际交流就有赖于这些重要的事情,一共有三项。

第一项要素:时间

大多数人意识到,积累财富的最安全的方法是要尽早投资、坚持储蓄,并形成习惯,日子长了,你的投资回报会呈指数级增长。

但是我们总忍不住想走捷径。挣快钱的机会总在引诱我们,让我们偏离原有的稳健的理财之道。那些机会看上去总是那么保险,好像怎么都不会出错,非常显而易见。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没用脑子,情绪接管了我们,促使我们去竭力追求快速回报。可能有时我们真能捞上一笔,但在通往真正的财富之路的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是走了弯路。急躁阻碍我们发展,让人失去持续的动力。

同样的,在遇到沟通困难时,人们也很容易力求快速修复关系:

▶对上司做出明知不可为的承诺,只为了让他对我们满意。

▶明知是一段不良的友情,仍然奉承、讨好朋友。

▶我们怕别人不高兴才勉强拨出电话,而不是为了要表达真挚的友情。

▶我们觉得有义务把时间花在配偶或家庭成员身上,假装我们之间一切正常。其实我们内心并不情愿,而且过后会觉得如释重负。

快速修复的念头,就像是以为手臂骨折后只需打上绷带就大功告成。世上没有哪种强力胶能快速黏合破碎的人际关系,人际关系的构建、治愈和维持,靠的是从容不迫、诚心诚意的相互交流。

第二项要素:意愿

时间在任何关系中都是无法替代的,但只是花费时间依然不够。在飞机上与邻座在一起待了几个小时,但是我们之间没有产生关系。关系的出现要靠有意为之,要真正关注对方的独特性和需求。

我可以一连几个小时待在你身边,但如果从头到尾我只顾自说自话,那么我们的关系不会有任何进展。要想建立真正的连接,唯一的途径是诚心诚意去了解对方的内心,尽力从对方的视角去看看他的世界。不能假装感兴趣,必须是真诚地有意而为之。

人们往往会认为社交媒体是和很多朋友保持联系的完美方式,这种想法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它能让我们知晓彼此的行踪,但它又有局限性。通过社交媒体,你可以在一小时之内向十个人发送信息,你觉得这样很有效率,充分利用了时间。但社交媒体也会让人觉得有一张检查清单,让你总想查查有多少人能尽快取得联系。

如果我和一个人在咖啡店共同度过同样长的时光,我不会只把这当作任务清单上又一项完成的任务,我不会觉得这样算是有效率。我会用这个机会积极与这个人进行深层次交流,推动我们的关系向前发展。

社交媒体的作用毋庸置疑,但若要构筑深层次的人际关联、促进关系发展,社交媒体则无法胜任。就像我们看报纸只是为了大致了解一下最近都发生了哪些大事一样,社交媒体以一种休闲的、不经意的方式让彼此保持联系,但从时间的角度上看,其投资回报率最低。快速对话就像是把硬币投进自动售货机,拨一下转盘,那硬币就一去不复返,买到的口香糖也就嚼个几分钟。

刻意营造的面对面的交流时间,就像是投资了高品质的理财产品。随着时间的推移,持续不断的小额存款能在未来产生高额的红利。人与人之间构建了信任和理解,信义就能增进,这样的投资回报可以呈指数级增长,从而为未来提供可靠的人际关系。

第三项要素:耐心

我大学期间去意大利旅游的时候,去过梵蒂冈的西斯廷教堂。当时我对那绚丽的穹顶十分着迷,那些现实主义画派的壁画以及画中的细节令我肃然起敬。

更令人着迷的是米开朗基罗在这里为期四年的创作历程。通常,我们会认为艺术家一旦有了灵感,几乎是在精神恍惚之中,那些大作就会在画布上一气呵成——创作一件艺术品不像是在工作,更像是在表达灵魂。

然而米开朗基罗并不这样认为,他将自己看作一名雕刻家,而不是画家。当教皇委托他创作这幅壁画时,他正在为教皇的坟墓做大理石雕塑作品,他不大情愿,但没有其他选择,只好接下了这项工作。

在教堂的一端,他竖起一个木制脚手架,不是从地上开始竖,而是把木料搭到窗户附近的洞口里。大多数人以为在整个创作期间他是躺着的,这样想也有道理,不过他实际上是站在脚手架上,向后仰着脖子在头顶上作画。(我关于米开朗基罗躺着作画的印象来自多年前的一部电影《万世千秋》,在片中,查尔顿·赫斯顿饰演米开朗基罗。)

他的创作技法包括,在一小部分画面上抹湿石膏,等石膏彻底干了再着色。一开始效果并不好,因为石膏残存的湿气会让画的表层发霉,米开朗基罗不得不刮掉全部画层重新开始。当缺乏灵感时,他就耐心地干这事。

米开朗基罗曾屡次三番地想终止创作,他甚至写了一首诗诉说他创作期间的痛苦,描述他身体所承受的疼痛以及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画家的想法。最后,历经四年,千辛万苦之中诞生了那幅旷世杰作。与整个创作过程的旷日持久相反,临近尾声时,他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完成了上帝形象的创作。

几个世纪以后,成千上万的人排队来领略米开朗基罗的壮美杰作。如果他使用的是“照数填色”模板,或只用了一个星期就在天花板上挥洒完毕,没有人会再来看。是他的持之以恒、历尽艰辛,成就了伟大和传奇。经典总是需要付出时间和耐心,然而,经典也总是蕴含着巨大的价值。复制品可以快速且随意地批量生产,可以摆上自家车库门前的旧货摊,但它们一文不值。

真正美好的关系是匆忙不得的。人们为了构建它,要付出种种辛劳。如果在一段关系中没有了耐心,那么这段关系的品质也不会高。美好的关系总是构筑于耐心的基础之上,且越是艰难,越要坚守。

当我们的孩子还是婴儿时,用的是布质尿布而不是现在的一次性纸尿裤。我们要花很多时间为他们换下尿布,然后在卫生间冲洗,再放到充满漂白水的容器里让它们变白,还要定期进行彻底的洗和熨。

多年以后,在一个无聊的时刻,我试图估计一下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总共换了多少次尿布。我不记得确切的数字,只记得超过了一万次,为了两个孩子。

这需要耐心,还需要尽责。有那么几次,我们刚给他们换完,把他们弄得干干净净的,他们立马又把尿布弄脏了。仿佛干净的尿布就是一个开关,只要一裹上,他们的排泄系统就会打开。这的确令人沮丧,也考验着我们的耐心。我们渴望有那么一天他们能自己照顾自己,不过我们也知道,这只是需要时间。

我们通常对孩子很有耐心,因为我们知道他们不会在一夜之间长大。但面对成人,当他们不能以成熟的方式立即回应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会不耐烦。我们忘记了,人人都处在成长的过程中。

时间、意愿和耐心,是构成稳固关系的主要成分,只有这样的关系才能经受得住不可避免要到来的暴风雨的考验。沟通困难只不过是困难,困难时期能够坚守,有价值的关系就会变得更有价值。

做出明智的选择

有人说,变坏了容易、学好了难。坏习惯很容易染上,但很难改掉。

避重就轻、避难趋易是人类的天性。当面对两个选择时,我们会倾向于选择更加容易的那一个。如果给我一盘冷芹菜和一盘热曲奇随我挑,我每次都会挑热曲奇(除非你在盯着)。

有人可能会说:“尽管做最好的选择吧!没人强迫你吃曲奇,只管吃芹菜吧!”但是没那么简单,就像“冷芹菜激不起你内心的渴望”“热曲奇闻起来比冷芹菜香”一样,这其中往往包含着更多的原因。诸如此类的例子有时之所以不能说明问题,往往是因为在假设中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而现实生活中的实际情况要比这有创意得多。

抵抗曲奇的诱惑固然不易,但如果我把芹菜换成你最喜欢的某种健康食物,再做选择那就容易得多了。

如果我们提前养成了健康的饮食习惯,我们就能更容易地抵制高热量美食的诱惑。人们在任何时候所做的选择总是与其意志力高度相关,然而能否做出更好的选择,还与其长期养成的某种生活模式有关。

当我们最重要的关系遭遇挑战的时候,我们倾向于逃避。直面高难度对话的感觉就像看着那盘凉拌芹菜,我们更愿意轻松一点,所以我们干脆逃避,或者推卸责任,甚至对他人进行言语攻击,以此来逃避高难度对话。

是否理解关系的价值,将决定你能否在交流中做出明智的选择。日积月累,人际关系中的小投入终将会带来大回报,甚至很有可能对他人的行为方式形成一定的影响。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磕磕绊绊都是不可避免的,这种时候人们沟通不畅、气氛紧张。无论多么健康的关系,出现小摩擦都是正常的。这种时候如果想要抄近路,试图快速解决问题,往往会适得其反,因为这样不利于关系的长久发展。

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我真希望自己能再活一回,从头来过,如果我有现在的觉悟,事情将大不一样。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都回不去了,况且真要那样,我也不可能拥有现在的知识,它们的获取需要长期的积累,经年累月、点点滴滴,不可能一蹴而就。

没有通往成熟的捷径,也没有通向良好关系的近路,这些都需要岁月的打磨。一旦我们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们便可以自在地体验当下的关系。从现在开始,不要寄希望于别人会改变,努力地活在当下,久而久之,我们会看到回报的。最大的投资,回报往往在将来,而不是当下。

当艰难对话出现的时候,人们总想处理得完美无瑕,但这不大现实。我们没有哆啦A梦,变不出任意门,我们需要使用现有的工具,而不能指望那些你成长后才会获得的工具。当我们不得不面对高难度对话的时候,我们只能立足当下,不要幻想未来。

成熟需要时间,但它值得我们去追求,因为成熟对于我们的人际关系和交流来说太重要了。可是,我们不会在一夜之间成熟,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持之以恒地为我们的关系添砖加瓦,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说干就干。

合理使用时间的几个实际步骤

既然我们无法拥有更多的时间,那么就必须在所拥有的时间范围内学会做出明智的选择。这里有几点提醒:

▶建立关系,以及解决关系中必然会出现的沟通困难时,都匆忙不得。

▶人们很容易从最重要的事情中分心。

▶当谈话变得富有挑战性的时候,我们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而不是狂发短信。

▶随着时间的推移,微小的情感沉淀会积累出巨大的情感储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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