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后:女性排挤女性

相似相吸。一百多年来大量的社会科学研究结果都显示,人类更倾向于接近和自己相似的人。在招聘或者提拔员工的时候,人们往往会选择校友、同乡、志同道合的人,还有同性。社会学家将这种现象称为同质互动,也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一现象广泛适用于各个物种,但有一个例外——蜂后。等级制度的讨论中提到,蜂群是卓越超群的超个体,是合作行为的象征。但是,蜂群中存在一个例外,那就是蜂后——蜂巢的统治者——它们从不合作,而且竞争激烈。在竞争成为蜂后的过程中,它们的螫针可是要发威的。在同性的歧视中,掌权的女性(又称蜂后)对组织中下级女性可能最具敌意。蜂后往往会将同性视为敌人而非朋友。

凯莉·斯密斯就有着“被蜂后蜇伤”的经历。凯莉是一名顾问,供职于一家大型咨询公司。她聪明、年轻、心怀理想,而她的上司恰好是公司内为数不多的女性合伙人之一。一开始,凯莉满心认为能够同这样一位上司共事是一件好事,所谓见贤思齐。说不定这位合伙人还能够以前人之鉴帮助凯莉克服困难。然而事与愿违,凯莉非但没有感受到“楷模”的关怀与指导,反而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在很多会议中,凯莉的想法总是被笼统地否决掉,有些会议甚至直接将凯莉挡在门外。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位上司居然在背后说三道四,质疑凯莉的工作能力。

为什么凯莉的上司对她不屑一顾,刻意排斥,还要背后中伤她?因为,这位上司希望成为独一无二的蜂后。她希望打击凯莉的自信心,阻止凯莉成为公司合伙人,这样自己的位置才不会受到威胁。

当然,并不是所有掌权的女性都是如此。那么是什么因素铸就了“蜂后”?华盛顿大学的米歇尔·杜吉德多年以来一直在研究这个现象,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权力地位高的女性阻止其他女性与其共享权力?

米歇尔最终找到了“蜂后”形成条件。第一,“蜂后”是团队中唯一的女性,这让她有独一无二的存在感,因此她不想其他女性进入自己独有的堡垒;第二,“蜂后”存在于权力地位高的团队中,且团队能够提供社交与物质方面的利益;第三,“蜂后”专门针对实力强大、对自己地位产生威胁的潜在对手。

团队中唯一的女性,享有较高权力地位,专门针对极有能力的其他女性——三个条件都指明,形成“蜂后”的催化剂其实就是对于其权力的威胁。因为害怕另一名女性夺走唯一的权力位置,蜂后不得不伸出螫针。

米歇尔进行了一系列实验证明“蜂后现象”确实会出现在职场。在其中一项实验中,参与者加入各所大学的遴选委员会。有一部分委员会权力地位较高(与大学里的上层领导有直接工作联系),还有一部分委员会的权力等级较低(与学生顾问共事)。另外,一部分委员会全部由男性成员组成,而其他委员会会有一些女性成员。所有委员会都被授予同样的任务,选拔一名新成员进入该委员会。每个委员会所面对的候选人都是一名男性和一名女性。有一些女性候选人能力卓越,而且考试成绩高于委员会中的女性成员,还有一些女性候选人表现平平。

实验结果印证了米歇尔的理论,当同时出现以下三个条件时,女性委员会成员选择男性的概率更高:第一,该女性为委员会唯一的女性成员;第二,该女性所在委员会权力地位较高;第三,该委员会面试的女性候选人成绩优秀。有趣的是这些女性委员很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实验中给出类似如下解释:“如果萨曼莎进入委员会,我的团队可能会更加重视她而不是我”,女性委员们都表示认同。

荷兰莱顿大学的内奥米·艾勒莫斯在学术界也发现了类似的“蜂后现象”。如果一名女性学者在某一领域获得成功时,这个领域中的女性仍然表现平平,那么这样的女学者很可能会成为“蜂后”。她们作为先驱取得了罕见的成就之后,就退回到自己的堡垒中,筑起高墙,阻止其他女性的进入。

这样的研究发现似乎令人沮丧,但是还存有一线希望。米歇尔·杜吉德发现,当女性在各自的岗位上获得安全感后,“蜂后”的“螫针”就消失了。有安全感的女性更愿意支持同性,即便这些同性会成为潜在的对手。

“蜂后现象”确实在日益减少。越来越多的女性成为领导者,催生“蜂后现象”的因素(例如高等权力地位团队中唯一的女性)就逐步消退。假以时日,“蜂后现象”会成为历史,成为心理学上的过去时。

米歇尔的研究也初步说明了卓尔不群的女性往往能够找到平衡,既能获得权力,又不过于彰显权力以免招致惩罚。

权力对男性与女性的影响是相似的,但是社会赋予女性的权力不多,而且针对女性的规范性刻板印象遏制了女性的进取,因此女性难以在行动中展现控制力。换言之,当女性想要向前一步时,往往会被倒推一把。

整个社会,而不仅仅是女性,必须一同努力,才能彻底摆脱这样的困局。而且,这方面确实存在很多积极影响。我们的研究显示,团体的性别平等程度越高,团体内的所有成员包括男性在内都会受益。所以,推动性别平等事业会带来水涨船高的效果。

《怪诞关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