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锚定解毒剂

托马斯·穆斯维勒、弗里茨·施特拉克(Fritz Strack)和提姆·菲佛(Tim Pfeiffer)在维尔茨堡大学做了一项实验:

把一辆开了10年的欧宝Kadett E给60名德国机械师和汽车经销商看。研究者之一说,他女朋友砸凹了汽车,自己心里很矛盾,不知道它还值不值得修。他提到,他认为这辆车值2 800马克。“照您看来,这个价是太高还是太低呢?”接下来,他请专家们估计这辆车的现值和维修成本。专家们对汽车价值的平均估计是2 520马克。

研究人员又把同一辆车拉到另一组机械师面前,这回,他们说自己估计这车值5 000马克。结果,第二组专业人士的平均估计是3 563马克。高了足足40%。

到此为止,实验只不过再次示范了现实世界中锚定效应对专业人士的影响。机械师们眼前实实在在地摆着那辆车,一个随意提及的价格却仍然左右了他们。

维尔茨堡实验的目的是测试一种锚定解毒剂。这是一种叫“反向思考”的技术。听到高价值,机械师就开始寻找能证明高价正当性的理由。这些理由存储在记忆里,唾手可得,受此影响,估价就往锚点的方向偏转了。

这意味着只要能让机械师思考锚点数字可能出错的理由(“反向思考”),就能轻易削弱锚定。为了对此进行测试,研究人员又找来两组机械师做进一步的考察。

研究人员先说自己认为车值5 000马克,接着便补充道,“昨天我的一位朋友说,他觉得这个数太高(太低)了。对这个价,你怎么看?”

如此罗列正反双方的理由提醒机械师。接着,和之前一样,研究人员询问机械师对汽车的估价。

这下子,被下了高锚点的机械师给出了3 130马克的平均估价(没服下“解毒剂”的机械师报出平均值为3 563马克)。被下了低锚点的机械师给出的平均估价是2 783 马克(之前为2 520马克)。

上述两种情况中,“反向思考”都削弱了锚点的力量,令估价不再那么极端。此外,找到更多理由的机械师不容易受锚点的影响。

“反向思考”不是一个新概念。1650 年,奥利弗·克伦威尔(Oliver Cromwell)向苏格兰教会的长老发出了那句著名的呼吁:“我恳求你们,看在基督的面上,想一想你们有没有可能是错了!”克伦威尔想要说服他们:以支持查尔斯二世为王来威胁英联邦是错的。他的话长老们置若罔闻但却留在了青史之上。三个世纪后,法官勒尼德·汉德(Learned Hand)说,克伦威尔的呼吁应该“写在每一座教堂、学校、法院的门口,还有,我或许可以这么说,也该写在美国每一个立法机构的门口” 。

汉德法官提出的观点是,得出结论之前要三思。事先考虑你的判断有可能在哪里出错,兴许会让你想到一种之前被忽视的原因,从而改变你的看法。克伦威尔和汉德谈的都是下决定前有意识思考的一面。穆斯维勒的研究小组认为,“反向思考”也能影响决定直观和本能一面。它可以减少锚点对价格的效力。这一点在谈判中会很有用,因为你不可能总是抢先提出一个数。

这些结果还有另一种解释。研究人员所找的机械师,有一半都对汽车的价值持极端乐观的看法。机械师或许并不希望打破客户的泡沫(“顾客永远是对的”)。研究人员曾表示,要是汽车还值那么多钱,他会修好凹痕。凡是想接下这份活的机械师都有理由给出较高的估价。这会造成跟锚定相同的效果,无从判断无意识试探的成分是多少,有意识推销的成分又是多少。

同样道理,研究人员提到自己的朋友持怀疑态度,机械师可以把它看做是谈话里的暗示:听到不同的意见,这个人不会觉得受了冒犯。对坦率的鼓励,也可以解释如上所见的行为模式。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穆斯维勒的研究小组做了第二次实验。

他们要维尔茨堡大学的学生估计德国政治家赢取下届选举的概率。比方说,总理科尔的胜率是大于还是小于80%。接着又问学生自己对科尔获胜概率的估计是多少。这显示了通常的锚定效应。之后,研究人员又请另一组学生说出科尔可能败北的三个原因,这一回,锚定效应大大减弱,就跟之前在机械师身上看到的一样。

“反向思考”很容易应用。要是碰到经销商、供应商、中介或雇主向你报出一个数字,你深深吸一口气,在有机会思考为什么这个价格有可能不合理之前,不做任何表态。就把它当成游戏好了:尽量想出更多的原因。

许多头脑清醒的企业家对这类正向思考(或反向思考)的练习不屑一顾。但锚定是真实的,只要是能用到的帮助,我们都应该利用起来。

《无价:洞悉大众心理玩转价格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