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逃 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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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纪念日当天下午5点30分,林德纳医生接到比利的电话。下午6点12分,林德纳把通话内容摘录进“治疗进度报告”:

谈话时他一直偏执地横加指责,尽管我多次提醒他私自逃出医院将会对他自己造成什么伤害,特别是即将召开的听证会。我刚转过话题,他便立即返回去接着谩骂。

患者说他知道我、戴维斯医生和贝林基先生昨天中午开过会,还声称知道我们讨论了什么!他说我们在密谋如何摧毁他,阿米妥钠脱瘾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他说手头还有阿米妥钠,足够维持到找到另一家医院)。他还说,我们的做法遭到了卡洛琳医生、医疗小组成员以及埃文斯先生的反对。他声称早已开始计划逃亡,并知会过法官、他的律师,以及几名医院员工。

我要求患者主动回医院来,但他反复坚持说,我会要求所有的执法机构去寻找他,他回来就是送死,所以他不能回来……

《哥伦布市快报》报道的大标题:

1986年7月6日:米利根逃亡后失去踪影

1986年7月7日:米利根的逃亡毫无线索

亚伦给住在俄亥俄州洛根市森林里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因为比利把自己的东西存放在他的拖车上了。亚伦说他已经在路上。他还给拉里(Larry Craddock,化名)打了电话,拉里是他在阿森斯市交的朋友。他知道拉里有台摄像机,所以请拉里把摄像机带到拖车那儿。他想拍一段30秒钟一组镜头的录像,这样别人就无法剪接或篡改了。

7月7日星期一下午2点15分,亚伦走近哥伦布市灰狗汽车总站的服务台,交给女服务员一个装着储物柜钥匙的小塑料袋。他给了她5美元小费,说明钥匙是留给媒体的。然后,他钻进电话亭给哥伦布市电视台打电话,说他在汽车总站的储物柜里留了一盒录像带,里面是自己的声明。

电视台播放了比利的录像带。镜头下的比利衣着整齐,声明留下这个信息,是想让大家知道他现在很正常,不是一个越狱逃跑、胡言乱语的疯子。

他希望公众了解,他之所以逃跑,是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制度的牺牲品。医生们无法就使用何种药物以及如何治疗达成一致,所以他担心自己的安全。他说,只有离开医院才能保护自己。他还解释说,对他的犯罪指控和新闻报道严重地影响了他的治疗,如果那些政客继续下去,那么俄亥俄州的纳税人就将为把他关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而花费数百万美元。

在此后的一周,《今日美国》的报道使这个事件成了全国性新闻:拥有24个不同人格的患者逃亡。

报道引述了施韦卡特的话。谈到比利的逃亡对9年来的治疗产生的影响时,他表示担心比利会自杀:“我相信他不会伤害他人,但是我依然很担心。”

马丁法官在助理检察官的要求下发出了拘捕令。检察官担心比利在身边的药吃完或没有按时服药的情况下无法融合,因而变成危险人物。法院命令在拘捕比利后,将其送往安全措施最为严格的莫里茨司法中心医院。马丁法官还准备在7月11日星期五召开听证会,讨论卡洛琳和林德纳医生有关治疗方法的争论。

哥伦布市警察局向全市发出了通告。

达纳告诉《哥伦布市快报》记者,他认为这是个非常不幸的局面。“他(比利)在我们这里工作得很好,因为他的状况有所改善,医疗小组准备允许他到社区里生活,每周只需回医院报到一次。”

在其后的几天,媒体认为比利有可能向施韦卡特自首,但马丁法官表示:“即使他回来也不能举行听证会,因为他必须接受检查和评估,才能决定他应当服用哪种药物。”

2

看到马丁法官的评论,“老师”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他相信这位曾尽可能宽松地处理自己案件的法官,但他不信任林德纳医生。汤姆看过韦克斯勒医生在报告中提出的警告:由那家医院实行脱瘾计划可能会危及患者的生命。汤姆在利玛医院的遭遇也依然历历在目。

所以,他必须离开俄亥俄州。

但是,他必须先到哥伦布市的韦斯特兰购物中心,去找一个认识的人要够吃几个月的阿米妥钠。为了不被医院的人发现,他戴上了一个黑色长假发(拉里提供的)和棒球帽,以及一副厚厚的黑边眼镜。他知道大多数人在遇到精神病人或戴着手铐的犯人时都会扭过头去,所以他穿着一件破背心坐在商场里,并露出肚皮,张开嘴流出口水,就像他在医院里看到的呆痴病人那样。社工卡罗尔·哈里斯(Carol Harris)经过他的身旁,但没有多看他一眼。

亚伦拿到药后再次与拉里碰头。拉里说可以帮他启程西行:“你要跑,就得想好了。我在阿斯彭有个朋友,我们可以在他那儿待几天。”

“你没必要和我一起去,我不会有事的。”

“反正我也要度个假,”拉里说,“你身上有枪吗?”

“老师”摇摇头:“我不需要。他们要抓我,就让他们带走我。他们要开枪射击,我就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身上没有武器。”

他们租了一辆新的奥斯莫比汽车,把食物、绘画用品、睡袋和露营工具都装到车上,向科罗拉多州驶去。

在阿斯彭,他们在拉里的朋友家住了4天,然后拉里才飞回俄亥俄州。

“老师”很喜欢在户外作画,他带着工具到广场上和其他人一起作画。一个名叫巴迪·哈克特(Buddy Hackett)的喜剧演员走过来看他画画:“真不错,要是你还待在这里,我会过来买你的画。”

哈克特没有来买画,倒是一个来自纽约的犹太教教士花150美元买了一幅阿斯彭山景画,画上的署名是C.卡尔。

当一位报道街头画家的摄影师拍照并询问他的姓名时,“老师”陷入了沉思。他说自己叫尤金·卡尔,是佛罗里达的一个艺术疗法师。但他明白,在这些照片出现在当地报纸上之前他必须离开。

逃亡两周来,他每天服3次药,但发现这样药消耗得过快。他担心在找到地方安定下来并重新补充存货之前,他的药可能早就吃完了。减少服药次数会增加分裂的风险,但他还是决定以后每天只服2次药。

他把租来的车停在丹佛市斯塔普尔顿机场的停车场里,在车里放了一些衣物,好让警察知道他来过这里。然后,在冲动之下,他给在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省温哥华市的哥哥吉姆·莫里森(吉姆随生父姓莫里森)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的现况。

“你打算去哪儿?”吉姆问。

“我想往南走。”他答道。

“还是往西北走比较好,”吉姆建议道,“你身边有个认识的人,这样就没有人会注意你,也找不到你。”

“好主意。”

“我会帮你安定下来。你找份工作,重新开始生活。”

“我听你的,吉姆。”

“上了飞机给我打个电话,我到西雅图机场去接你。盼望见到你,比利。”

“我已经不是‘比利’了。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我现在叫尤金·卡尔,叫我卡尔吧!”

第二天,1986年7月17日,丹佛机场保安通知哥伦布市警察局,在停车场里发现了一辆从俄亥俄州哥伦布市租的奥斯莫比汽车。警方迅速地将它和比利联想在一起。

“要是他想借此摆脱我们对他的追踪,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富兰克林郡助理检察官爱德华·摩根(Edward Morgan)告诉记者,“这只能成为我们指控他非法逃亡的证据。”

比利的逃亡显然已经跨越了州界,因此假释局请联邦调查局协助拘捕这名逃亡的假释犯。全国各地的邮局都张贴了印着比利的照片,写着“危险”字样的通缉令。

联邦调查局的参与使对比利的追捕成了全国性的行动。

3

吉姆以为到西雅图机场接的是弟弟比利,但累坏了的“老师”再也无法全面控制,于是亚伦出面了。吉姆原想开车送比利到北部的贝灵汉,然后再帮他找个旅店住下,但由于当晚必须赶回温哥华的家,所以他决定第二天再过来帮比利找住的地方。吉姆说西华盛顿大学附近有不少学生宿舍出租,因为现在仍在放暑假,所以大部分学生还没有回来。

“那太好了,”亚伦说,“这样我就可以到学校的美术用品商店买便宜的绘画用品了。”

第二天,他们在离大学四分之一英里远的地方找到了一间带家具的出租房。 7月中旬的贝克山顶仍然白雪皑皑,亚伦向窗口望去时,感觉到汤姆渴望去画风景画。

吉姆离开时,住在隔壁的一个拄着拐杖、削瘦的年轻人正在开门。他说自己叫法兰克·博登(Frank Borden,化名),并邀请他们进屋喝杯啤酒。吉姆抱歉说自己必须走了,但亚伦接受了邀请。

亚伦在心里琢磨着如何为博登画肖像。博登留着像披头士一样的长发,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金花鼠般的脸上架着一副飞行员戴的金边眼镜。亚伦看到床上放着一把武士刀,于是便向他询问。

“我在研究武术。但是与这只脚没关系,这是意外车祸造成的。我能照顾自己。”博登说他的学费由政府支付,他享受海军伤残抚恤金。博登虽然已经33岁(比核心比利大2岁),但长着一张孩子般的脸,不过动作和声音却显得老成。

“你主修什么?”亚伦问。

“电脑编程。我其实是个黑客。”

“我很想学电脑。”亚伦说。

“我可以教你。”

在随后的几个星期里,亚伦发现自己被这个神秘、多疑,却又傲慢、自负的博登吸引。博登平时喜欢拄根木棒,只是在左脚过度疲劳或阴天疼痛时才会用拐杖。他说木棒不但可以支撑身体,还能当武器。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武器。”亚伦说。

博登拧开木棒的头,抽出一把剑:“外观是会骗人的。我知道怎么使用这东西,所以你可别打歪主意。”

一天晚上,亚伦看到博登在草地上和假想敌练习刺杀,木棒舞得虎虎生威。亚伦心想:“这可是个军事型人物,必须当心这家伙。”

博登喜欢参加派对,凯文和菲利普不得不答应他的请求。博登虽然注意到这位新朋友行为不一,但也从来不闻不问。他们彼此相互尊重。亚伦陪博登下棋,博登则给他讲电脑的基本知识。

一天下午,博登问亚伦是否知道谁可以搞到假证件。

“我不知道在这里谁能搞到,不过我可以帮你做一个。”

亚伦告诉博登怎么做,但没有问他要假证件干什么。

清早,里根爬上贝克山白雪皑皑的山峰。他穿着短裤,裸露着上身,尽情地沐浴着阳光。他望着天空,开心地大吼一声。他现在是个登山者。他自由了。

汤姆画了覆盖着白雪的山峰,但是他更喜欢海湾。他到一个出租廉价车的地方租了一辆旧货车,把从学生会买来的绘画用具装到车上,到码头去画素描。他只用1个小时就能完成一张描绘海景、码头或船只的画,所以他的成果颇丰,其中不少都卖给了路人。

他的一名顾客是个名叫马洛伊(Malloy)的中年嬉皮士,专门为学生提供出租房。马洛伊邀请汤姆参加每周在街上举行的派对。

“马洛伊是个贩酒的。”博登告诉他。

“什么意思?”凯文问。

“他们备下一大桶啤酒,向参加派对的每个学生收3美元钱。他们这样一天就可以赚800—1200美元。”

“不少钱啊。”

“警察正在取缔他们,因为有邻居抱怨彻夜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他们就准备关门吧!”

凯文喜欢和大学生聊天,因而成了那里的常客。后来,他变成了马洛伊的私人保镖。马洛伊欣赏卡尔既不干扰客人又能控制学生情绪的能力,所以作为回报,马洛伊给卡尔提供食物和日常用品。

一天晚上,亚伦和几个学生坐在门廊上聊天时,建议大家到外面走走:“我们可以凑钱租个热水浴池。”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出租热水浴池的小伙子蒂姆·科尔(Tim Cole)送来了浴池,亚伦就帮他一起组装,两个人相处得很好。派对过后,蒂姆说在其他人租用之前他就把浴池留在这里,省得来回运。

蒂姆的话让亚伦想到了一个合伙做生意的主意。他们可以从温哥华买几个热水浴池,把它们运到贝灵汉,再以每个500美元的价格组装起来。亚伦可以把浴池卖给或租给疗养院用于治疗。蒂姆极为赞同。

亚伦的名片上印着“克里斯托弗·尤金·卡尔教授”。

“混乱时期”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为了让储存的阿米妥钠能够维持更长的时间,比利已将每日服3次药改为2次。但现在他每天只吃1次,有时甚至一两天都不吃药。

时间开始从手表上消失。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博登给亚伦打电话:“帮我个忙,到我房间里去把电脑砸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谁和你开玩笑,笨蛋。拔掉插头,砸了那台电脑。必须确定砸烂了硬盘,要砸成碎片。”

亚伦照着他说的做了。

当天晚上,博登回来时拿着一个装满钱的旅行袋。他夸耀说自己入侵银行账户已经很长时间了,从每个账户里偷偷挪出半分钱。然后他用新证件开了几个账户,把这些钱都存在里面。今天他去银行把这些钱都取出来了。

“这些钱给你。”博登说。

亚伦有点儿动心,但有生以来第一次考虑到了后果。“我拿了这些非法的钱,会被拘捕的。”

“查不出来。”

“这是作孽呀,”亚伦说,“干了这种坏事,别人会骂我狗屎不如。”

博登嘟囔道:“这么说我麻烦大了。”

亚伦点点头:“你才知道啊,笨蛋。”

“没事,反正我有了新身份,我可以跑啊。你能开车送我去加拿大吗?”

“没问题,咱们走!”

博登把那只装满钱的旅行袋和一个小包放在货车的后备箱里。

过国界时没有遇到麻烦。警察问他们为什么要来加拿大,亚伦答道:“来度假。”警察就挥手放行了。

博登让亚伦从白马镇转出去,那个小镇上有游艇、脱衣舞酒吧和赌场,离温哥华只有10分钟的路程。博登掏出钱包:“我得把与旧身份有关的东西都扔了,卡尔,这个你拿去。”

“嘿,我要你的证件干嘛?我自己有!”

博登把他的学生证、信用卡和驾驶证都塞到座位下。“那你帮我把它们处理掉吧!听着,我不能领每月的伤残抚恤金,也不能更改邮寄地址。如果支票老放在信箱里,人家会发现我已经离开了。我必须继续活一段时间。帮我照看一下,把信扔了,把钱留下来。打电话叫旧货店把我的车拉走。”

“我会帮你拿信,但为什么不能把钱寄给你?”

“你不知道我在哪儿才安全啊,蠢货。万一你有事找我,就去找一个我认识的人,他叫雷夫蒂·珀尔(Lefty Pearl)。他知道怎么和我联系。我希望只有一个联系人。”

“为什么是雷夫蒂,而不是我?”

“因为不论我走到哪儿,雷夫蒂都能给我送大麻,你对那玩意儿又不感兴趣。”

亚伦等到博登住进汽车旅店才离开。从现在开始,博登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可能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

然而,博登两周后又打来了电话:“我还有些事没了结。我要回去拿点东西,你能开车来接我吗?别告诉雷夫蒂或其他人。”

亚伦开车到白马镇去接博登。在回去的路上,博登叫他把车停在边境小镇布莱恩,然后下车朝一家四下无人的老汽车旅店走去。

“别熄火,”博登说,“我很快就回来。”

5分钟后,博登拿了一把马格纳手枪和一把伍兹冲锋枪出来,然后把它们放在后备箱里。亚伦开车送他回贝灵汉。

他们在途中停下来吃东西。

“听着,我可不想抢劫,”亚伦说,“我不干这种事。”

“我只需要你开车送我去码头,我要到船上找人谈点事。你在那儿等我就行。要是他们从后面开枪打我,你得保护自己,拼命跑。”

“会出什么事?”

“这么说吧,要是谈成了,我能赚3倍的钱。”

“我可不想往加拿大运送毒品。”亚伦说。

“不会的。我拿了东西后还要去见另一个人。事实上,搞不好都不用你来送我回家了。15或20分钟之后我就回来。”

他们在码头边停下来。博登下了车,拿着手枪上了一只大游艇。

亚伦等在那里,心里越来越紧张。然后脑子里开始闪光,他不停地转换成那几个孩子或者里根。他的时间失落了。亚伦再度出现时,看了表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3个小时。博登到哪里去了?

突然,他看到游艇上所有的夜航灯都亮了起来,一个人从舷梯上走下来解开了缆绳。亚伦不知所措了。

他相信博登不会把他留在车里不管。他又急又气,觉得大脑里的闪光在加速,越来越难以忍受。

他消失了。里根抓起伍兹冲锋枪对着起航的游艇疯狂地扫射,直至子弹用尽。游艇驶出射程范围后,里根把枪扔进了水里。

亚伦不记得曾开车回贝灵汉,也不知道博登出了什么事。博登为什么没有回来?还是他回来了,然后由菲利普或者凯文把他送走了?

亚伦拿着寄到博登邮箱里的伤残抚恤金支票到银行去兑现。银行职员仔细地端详着他:“你不是法兰克·博登。他经常来这里。”

“我是他的亲戚,”亚伦说,“是博登让我来帮他兑现的。”

“需要有他的背书才行。”她说着退回了支票。

“随你怎么说!”

亚伦知道自己最好别在这附近露面了。于是,他在两张支票上签了名,到另一家银行兑现,把钱存进自己的账户,接着撕毁了支票。然后,他打电话到报废车辆服务处,用博登的证件登记将车转让给了他们。那些人非常高兴,因为几乎没花钱就拿到了一辆车。

4

几天后,女房东打电话告诉博登的父母,说她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因为她最后一次见到博登已经是9月15日的事了,那时博登和他的新邻居卡尔一起来交房租。博登的父亲分别在9月27日和9月30日向贝灵汉警察局报告了博登失踪的事。贝灵汉警察局局长把法兰克·博登的案子交由44岁的警察吉贝尔(Will Ziebell)处理。吉贝尔按照失踪人口例行调查程序开始展开调查。

初步调查后,他发现卡尔和博登经常在一起。博登的父亲说,他和博登的这个新朋友聊过,总觉得这个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10月3日星期五,吉贝尔开车来到东马尔特大街515号的公寓,问过几个人后,终于找到了躺在草坪椅子上晒太阳的卡尔。

这个年轻人坚持说不知道法兰克·博登到哪儿去了,说最后一次见面,是博登请他开车送其过加拿大边境。

“是吗,他好像失踪了。”吉贝尔说。

“上帝,真遗憾,”卡尔说,“不过我又没有义务天天看着他。”

卡尔无礼的挖苦令吉贝尔感到很气愤,回到办公室便去查看克里斯托弗·尤金·卡尔的背景。卡尔没有犯罪记录。吉贝尔在下周的星期一再次开车去找卡尔问话,但他不在公寓里。吉贝尔在名片背后留言,请卡尔尽快和他联系,然后把名片夹在门缝里。

5

吉贝尔前来询问后,凯文决定离开。他把行李和大家的画作包好放到租来的货车上,第二天清晨便开车去蒂姆·科尔的住处。蒂姆住在北面约8英里,坐落在湖畔的一个叫作萨登谷的社区。

凯文说要找个地方住,于是蒂姆建议他搬过来和自己以及他的达克斯狗一起住。凯文接受了他的建议。凯文从车上往下搬画时,蒂姆一直专注地看着一幅风景画。

“哎呀,这幅画挂在我父母的屋里一定很棒。”

凯文迅速地和汤姆商量了一下,决定将那幅画作为礼物送给蒂姆的父母。

凯文认为不能再让亚伦以美术教授的身份出面了,于是告诉蒂姆自己可以帮忙做热水浴池的生意。他准备把浴池租给老年人使用。凯文解释说,装上一台液压升降机,就可以把老年人升高或降下,方便他们出入浴池。这样做肯定有市场。他们可以把这个设备称作“阶梯水力装置”,因为这是个创新产品,所以一定能赚大钱。

凯文说由自己负责包揽业务,与那些无法承担巨额开支的小疗养院签订合同。“我们既能帮助别人,又能赚钱。”凯文说。

蒂姆接受了他的建议。

在随后的一周,他们在周末举行了一场饮酒派对,赚的钱足以支付租金和其他开销。一天下午,凯文从收音机里听到了地方新闻:“官方证实,从俄亥俄州哥伦布市一家精神病院逃亡,具有多重人格的患者威廉·米利根可能就在贝灵汉地区……”

凯文快速地拧着按钮,想听听其他电台是否也在报道这则新闻,但是没有发现。就在此时,他听到蒂姆的狗对着一辆车不停地狂吠。他向窗外望去,立刻认出来者正是那个向他询问博登失踪事件的警察。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听到声响的蒂姆从厨房走出来问道:“谁来了?”

凯文急忙低声说道:“听着,我没时间向你解释,他们想把我扯进法兰克·博登的失踪案。”

“胡说!你怎么会?”

“我当然没参与。有几个坏人雇他通过电脑进入银行的账户偷钱。他太贪心了,自己又干了一次,赚了一大笔钱。现在那些人要追杀他,但我不能把这些事告诉警察!”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就说你几天前见过他。你形容他的时候,就说他是个跛子,就这样。要是他们问起我,就说我不在这里,你也不知道我在哪儿。”

听说此事牵扯到贝灵汉的警察,蒂姆非常紧张,但凯文知道他会按照自己说的做。凯文躲到后面的房间里,听着蒂姆按照他所说的回答了警察的问题。后来,他听到吉贝尔说:“好吧,你要是见到卡尔就告诉他,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他。”

贝吉尔刚开车离开,凯文就开始收拾行李。

蒂姆回来后一屁股坐在床上:“这么一来,我们伟大的热水浴池事业是无法继续了。”

凯文知道蒂姆一定会听到广播里的消息,于是决定自己先开口告诉蒂姆。他扼要地把自己的事告诉了蒂姆,并说要想更多了解,可以去看一本有关他的书。

“你瞎编吧!”蒂姆说。

“我会寄一本给你。”

“那你要去哪儿?”蒂姆问。

“向南往洛杉矶去,然后再见机行事。”

“那我和你一起走。”蒂姆说。

“没这个必要。”

“当然有啦,我们是合作伙伴。我至少可以陪你走一段,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蒂姆把几件衣服塞进背包,抱上狗和凯文一起坐进车。他们离开大道往大学区开的时候,蒂姆扬了扬眉问道:“多重人格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像《人格裂变姑娘》和《三个夏娃》里描写的那样吗?”

“说起来话长,你和我处的时间长了,自然就明白。”

凯文在大学书店前停下车:“他们会有那本书的,大概在心理学那一片?你去买一本,我给你在书上亲笔签名。”

蒂姆拿着一只纸袋从书店里出来,两眼睁得老大:“这里面有你的照片!”

“那不是我,”凯文说,“是比利。我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可不是那个样子。”

凯文驶上通往波特兰的高速公路,蒂姆则在看那本书,不时惊奇地摇摇头。“你是这十个人格中的哪一个?”

“你还没有看到写我的那部分,”凯文说,“那时候我还属于‘不受欢迎的人’。”

6

11月20日,吉贝尔接到来自萨登谷警察局的电话,说蒂姆的邻居称联邦调查局在该地区查访克里斯托弗·尤金·卡尔,但是蒂姆和卡尔没有留下新地址就跑了。

卡尔总是先行一步,让吉贝尔有很深的挫折感。他觉得卡尔肯定与法兰克·博登的失踪案有关。

当天下午,联邦调查局的一个侦探给贝灵汉警察局送来了一张通缉海报,被通缉的是从俄亥俄州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一名违反假释规定的犯人。吉贝尔起初没有意识到“威廉·米利根”就是失踪者的那个邻居兼朋友,直至那个侦探说米利根曾用克里斯托弗·尤金·卡尔的名字住在贝灵汉才想到。

吉贝尔此时确信威廉·米利根已经杀害了法兰克·博登。

“你们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吉贝尔问道。

“我们问过他住在温哥华担任老师的哥哥吉姆,是他告诉我们的。”

7

蒂姆不知道应该相信克里斯托弗·尤金·卡尔还是威廉·米利根,但不管他是谁,都一直在说他们有个好机会,一到佛罗里达州就可以开始“阶梯水力装置”的事业。

一想到热水浴池生意的事,蒂姆就很兴奋。他知道米利根不但主意多,而且生存能力极强,自己能从米利根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他开始把卡尔叫作比利。

比利从波特兰打了个长途电话,因为电话是通过旧金山转接过去的,所以不会被追踪到。他要找的人是达纳。

蒂姆问他为什么要找达纳,比利说达纳是俄亥俄州的公共辩护律师,也是自己的雇主。州政府还欠他一些钱,但达纳马上就要离开哥伦布市到佛罗里达州的基比斯坎去参加下周举行的一个重要的律师会议。

“他告诉我了饭店地址和电话,我要去看他。”

他们一直往南开,在加州海岸线的每个海滩都停下来休息。虽然天气冷无法游泳,但蒂姆却觉得自己从未这么开心过。

当然,也有糟糕的时候。在他们快到萨克拉曼多的时候,蒂姆感到他的朋友出现了变化。每当直升机在头上飞过时,比利都会变得惊慌失措,让蒂姆把车停到路旁,自己跳下车跑到树林里。

蒂姆跟在他身后,告诉他那大概是交通气象局的飞机,没什么可担心的。这时比利才会沮丧地回到车里。

他们在萨克拉曼多的一个旅店住了几天。比利说他们必须在那儿等几天,因为他的朋友要从俄亥俄州给他寄药过来。这下蒂姆才明白,如果不吃药,比利就会像书里描写的那样不断转换人格。他赶紧趁机问他现在到底是谁,但比利却露出冷酷而多疑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吗?”

“我没有恶意。不管你是谁,我们都是事业合伙人,都是朋友。”

比利耸了耸肩,掏出一把小刀戳一张单人床的床垫,还怪里怪气地说着些什么。

蒂姆吓坏了,一面向后退一面问:“你要干什么?”

“去他妈的!”比利咬牙切齿地说。

过了一会儿,比利抓起电话给贝灵汉警察局打电话,要求和吉贝尔通话。他说他要拿蒂姆做人质,如果警方不把追踪他的人撤走,他就干掉蒂姆,把他的尸体扔进森林。

他挂上电话后,蒂姆抱起自己的狗向门外走去。

“嘿!我那么说是要帮你摆脱嫌疑,这样他们就不会认为你在帮我逃亡,”比利说,“我可不想让我新交的朋友惹上麻烦,让他们把你当成联邦调查局通缉犯的同伙。”

蒂姆心里非常感激。

收到从俄亥俄州寄来的药后,比利有段时间似乎恢复了正常。但由于他必须省着吃药,有时仍会做出一些令人吃惊的事。他经常闪烁其词、疑神疑鬼,还不让蒂姆单独离开旅店。

比利在洛杉矶以克里斯托弗·尤金·卡尔的名义买了一把霰弹枪和一把锯枪管用的锯。离开时,比利掏出枪击碎了一盏交通信号灯和一辆车的玻璃。

蒂姆试着推断这件事究竟是比利的哪个人格干的。

比利让蒂姆到那些不能即时更新信用卡信息的老式加油站去加油,所以,虽然蒂姆的卡里没有钱,他们还是没花一分钱就加了好几次油。

“这才是我要的生活。”蒂姆说。

蒂姆开着车,比利似乎陷入了沉思。他们在路旁停车休息时,比利说他好像听到灌木丛中有声音。“你去看一下?”

蒂姆看着比利手上的枪,摇了摇头说:“我什么都没听见。”

“过去看看。”

“我不去,里面可能有蛇。你要是好奇就自己去看,我帮你拿着枪。”

他们上车离开时,比利抱起了蒂姆的狗。他威胁蒂姆说,以后要是再不听话,就把狗从车窗扔出去。蒂姆一把抓住比利脑后的头发,用力往后拽。

“不管你是谁,要是伤害了我的狗,我就杀了你。”

这件事让比利冷静了下来。他增加了吃药的次数,似乎恢复了以前的状态。他们都觉得热水浴池生意既能赚钱,又能为佛罗里达州需要减轻身体疼痛的老年人提供服务。

然而,离佛罗里达州越近,蒂姆对这个计划就越感到不放心。蒂姆不知道比利是否一直都是这么干的:先和人交朋友,获取他的身份证件和资料,并尽可能地了解这个人,然后把他干掉,自己冒名顶替。

蒂姆知道克里斯托弗·尤金·卡尔的身份比利现在已经不能用了,但还没有时间和机会搞到新的身份。蒂姆夜晚睡不踏实,一直保持着警惕,以防比利有什么行动。

到了基比斯坎,比利给蒂姆讲述了一个离奇的故事。他说自己的父亲是黑手党,还说准备把热水浴池的事告诉他父亲。

“我必须单独和他谈,因为他从来不见陌生人。他讨厌我,但是我要他相信我已经改变了,而且这是一桩好生意。”

比利提议到水沟里去找鳄鱼时,蒂姆发现他的表情和动作就和杰克·尼科尔森在电影《飞越疯人院》里的一模一样。蒂姆怀疑比利想把自己推下去喂鳄鱼。

这时比利又开始胡说了。

“我在这里有个亲戚,”比利说,“我本来想带你去见他和他的朋友,但后来一想还是不去的好。我就在这儿下车吧。”

蒂姆问他为什么,比利说因为那些人从古巴贩运毒品。他们中有人炸了飞机,然后又跑去和毒枭见面。他们在交易时劫走了毒枭的货。两伙人大打出手。

“他们组织严密,”比利说,“你千万不要提这事,否则会有危险。”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蒂姆说。

“我们明天下午就在这个停车场见,然后去找达纳。”

“好。”

“我租一辆豪华轿车,然后我们开着它到饭店等他。”

“好吧。”

比利离开几分钟后,蒂姆把狗放在两腿中间,开车向北驶去。开出几英里后,他停下车琢磨了一会儿,但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比利把自己甩了。

蒂姆给贝灵汉警察局打电话,把比利的去向以及他们在途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吉贝尔。他还提到了比利谈及的毒品交易,以及和俄亥俄州公共辩护律师见面的事,并且说明那个律师是到基比斯坎参加律师会议的。

“这样事情就都联系在一起了,”吉贝尔说,“这就是他的一贯伎俩,冒名顶替。”

蒂姆想起了枪和鳄鱼的事。

“你可要当心,”吉贝尔说,“如果他被抓,会怪罪你的。”

这句话说到蒂姆心里了。他开着货车直奔杰克逊维尔,在那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开了10个小时,走了800英里到了底特律。

蒂姆心想,如果比利的精神没有问题,他倒是愿意更多地了解比利。

但那是蒂姆最后一次见到比利。

8

达纳刚打开饭店房间的门,电话铃就响了。他把手提包放在一旁,拿起电话。

“是我。”对方说。

他立刻听出那是比利的声音。“你怎么样?太巧了,我刚进屋。你在哪儿?”

“就在饭店楼下大厅。”

达纳大吃一惊,坐下来说:“你说什么?”

“没错,我就在楼下。我能上去找你吗?”

“不行!别到我房间来。在原地等我,我马上下来。”

“好吧!”比利说,“但不要给警察打电话!”

“我可没想给警察打电话。”

达纳挂上电话,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喝了一大口。作为一名法院工作人员,他有义务把比利交给警方,但他又非常清楚比利为什么会从医院里逃出来。

他给马丁法官打电话,但被告知法官要3个小时后才能回来。

他打起精神下楼去找比利。他走出电梯,看到在他必须经过的大厅和游泳池附近挤满了衣着光鲜的与会者。他看到比利坐在游泳池另一侧的餐厅酒吧里,身上穿着破旧的牛仔短裤和圆领紧身背心,戴着黑色眼镜和一顶巴拿马草帽,显得十分潦倒。

达纳发现州法官、联邦法官、最高检察院的检察官、联邦调查局副局长、法学教授以及最高法院的法官都来了。但他过去没参加过这样的会议,所以不曾见过他们。

达纳来参加这个会,是因为“美国律师协会公共辩护律师委员会”委派他担任“辩护服务委员会”的主席,他还应邀在“律师信息项目”会议上做演讲。出席由“美国律师协会”举办的刑事司法会议是件很荣幸的事。

然而,他却在不停地出汗,感到口干舌燥。他该怎么做?比利又会怎么做?

达纳在比利对面坐下来,要了杯酒。

“你看起来状态不好,比利。”

“我差不多是一路跑过来的。”比利答道。

没等达纳开口说话,两个穿着运动服的人走近他们的座位,其中一个人说:“是米利根吗?”

第二个人掏出警徽:“我们是联邦调查局的。”

达纳惊讶地抬起头:“啊,上帝……”

他们迅速地给比利戴上手铐,准备带他离开。

“等等!”达纳大叫道,“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先生,你是谁?”其中一位警察问。

达纳知道他们以为自己是和比利坐在一起闲聊的陌生人:“我叫兰德尔·达纳。”

“站起来面对吧台,先生。”

“为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警察开始搜查他。

达纳转过身去:“我是他的律师。”

“先生,把你的手放在吧台上。”

“我是俄亥俄州的公共辩护律师。”

警察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有证件吗?”

达纳掏出证件,手在剧烈地颤抖,差点把钱包掉到地上。“我是俄亥俄州公共辩护律师,是他的律师。”

“是吗,但是他得跟我们走。我们被告知他是个很危险的人物。”

达纳看到比利脸上的表情在变化,恐惧的眼神说明他正在转换。他们带着比利走向停车场时,达纳一直跟在旁边。这时候开过来两辆联邦调查局的车,上面的警察跳下来挡住了达纳。

“什么都不要说,比利!对任何人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要告诉他们!”

路边的几位与会者大声抗议起来,大厅里的人也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律师不在场就什么都别说!”

“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拘捕这个人?”

“你们有合法的拘捕令吗?”

“这个人是他的律师。他有权和他的当事人说话!”

几个警察组成一道人墙围住比利。“各位,他是我们的犯人。请不要干扰合法的拘捕行动。”

“什么都别说,比利!”达纳不断地重复,“我们今天晚上就保释你出来!”

“那可不行,”一名警察说,“他是逃犯。你明天早上去找法官说吧。”

三辆警车一起开走了。

达纳没有理睬大厅里的律师和法官,独自穿过大厅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喝了一口烈酒才开始打电话。

9

联邦调查局的一名警察在比利的钱包里找到了假证件。“他是你的人格之一吗?克里斯托弗·尤金·卡尔教授?”

汤姆的双眼直视着前方。

“你还有一个律师叫作加里·施韦卡特,对吧?”另一名警察问。

“没错。”

“他去牙买加干什么?”

亚伦根本不知道施韦卡特人去了牙买加,所以耸耸肩说:“我不知道。”

“我想知道,”另一个警察说,“你们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哥伦布市急着把你抓回去?”第一个警察问,“你只是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听说你所属的团伙打劫了从古巴贩来的毒品。这个律师与毒品有关吗?”

“律师不在场,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警察不再追问,开车把比利送到坐落在迈阿密的联邦监狱。比利将在那里被关一夜,等着第二天早上出席联邦地方法院召开的引渡听证会。

法官指控比利非法逃避监控、非法逃避起诉,并将他的听证会安排在1986年12月1日。法官还决定将比利继续关押在迈阿密的看守所里,不得保释。警察把比利带到了戴德郡监狱,但那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被拘捕后,比利再度陷入了“混乱时期”,令那些年幼的孩子在监狱里更容易受到伤害。他所有的东西都被偷走了,包括他的跑鞋。警卫只好拿了一双纸拖鞋让他穿。

第三天,在两名哥伦布市警察的护送下,法院将他引渡回了俄亥俄州。警察做过自我介绍,但亚伦没有记住他们的名字,只好叫他们高个和胖子。两个人说是来带他回俄亥俄州的。

在去机场之前,他们在住宿的那家旅店里吃午饭。吃饭时,凯文注意到坐在另一张桌上的两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他刚吃完,那两个人就走了过来。

凯文看到他们的肩上挎着手枪套。“怎么回事?”他质问道,“要杀我?”

那两个从哥伦布市来的警察毫无反应,凯文猜想他们一定知道这事。

那两个警察掏出警徽,其中一个警察说:“我是贝灵汉的吉贝尔,这位是杜本塔尔勒(Duppenthaler)。你大概记得我和你谈起过法兰克·博登的事吧。真凑巧,我们居然住在同一家旅店。”

“是啊,”凯文轻蔑地说,“我相信巧合。”

“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杜本塔尔勒说。

凯文冷笑道:“我不会告密的,笨蛋。”

“是这样,我们不是想问……”

“你们不觉得我的律师应当在场吗?”

“好,好……对不起,二位,”胖警察嘟嚷道,“只要他要求‘律师’在场,我们就只能作罢了。”

贝灵汉的警察离开后,凯文心想自己可能上了哥伦布市那两个警察的当,不过有几个问题他非常想知道答案:他已经远远地跑到东南方的佛罗里达州了,吉贝尔在西北方的华盛顿州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基比斯坎呢?联邦调查局的人又怎么会到基比斯坎的旅店来,在他和达纳见面的那一瞬间拘捕他呢?

他以为是达纳通知联邦调查局的,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些都是被吓坏了的蒂姆告诉吉贝尔的。那天晚上蒂姆打电话时无意中向吉贝尔透露了很多信息,使警方很容易就查到了举办律师大会的饭店,以及下榻在那里的俄亥俄州公共辩护律师的姓名。

通知联邦调查局拘捕比利的是吉贝尔。

在迈阿密机场,亚伦问两位哥伦布市的警察:“能给我包烟抽吗?这可是长途旅行啊!”

高个警察说:“回到哥伦布市你就有烟抽了。”

“嘿,就让他抽呗,老兄,”他的同伴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已经说了‘不行’。我上个月就戒烟了,我又不能坐到非吸烟区去。”

亚伦望着他的眼睛:“老兄,我乘飞机可是违反了联邦航空局的有关规定。只要我说出来,你们就得开3天的车把我从迈阿密送回哥伦布市去!”

当高个警察说“让这个混蛋抽吧”的时候,胖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飞机在哥伦布市机场降落后,滑行到一条隔离的跑道。亚伦数了数,一共来了9辆警车把飞机包围了起来。警车上的灯一直闪着,一队身穿防暴服,端着来福枪的防暴警察组成了三重防线。

“上帝!他们是来接总统的吗?”亚伦问。

“他们在等你。”

“我?”

“这算不了什么。等会儿你看有多少媒体。”

然后他看到了被挡在一边的记者。他走下飞机的时候,闪光灯闪个不停。

“不是在开玩笑吧!”

“嗨,你应该听听他们是怎么说你的,”另一个警察说,“老兄,各家媒体都来了,现在城里的所有记者一定都在郡监狱那儿等着呢。”

“不过我们得耍耍他们,”第三个警察说,“我们的人会挡在前面,我们走四分之一英里后就掉头,然后让你换乘一辆普通的车,送你回司法中心。”

“他们为什么这么兴奋?真以为我杀了人?”

“你没杀吗?克里斯托弗·尤金·卡尔教授?”

亚伦感到一阵寒意。“你说什么?”

“你没看报纸吗?”

“我哪有机会看报纸?”

警察把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递给他。这是一份1986年11月25日的《哥伦布市快报》。亚伦迅速地看了一眼。

米利根与一起扑朔迷离的案件有关

罗伯特·尤卡姆(Robert Yocum)报道

精神病患者威廉·米利根是华盛顿州贝灵汉市10月3日学生失踪案的嫌疑犯,他曾化名在当地居住。

贝灵汉警察局的大卫·麦克唐纳(David MacDonald)警长认为这名33岁的学生(法兰克·博登)已经被杀害。化名克里斯托弗·尤金·卡尔的米利根认识博登,两人曾住在同一栋公寓……

“他毫无疑问就是嫌疑犯,”麦克唐纳警长谈及米利根时说,“我们找他问过几次话,他每次的说法都不一样,后来他就消失了。”

“根据目前掌握的全部证据,如果我是博登的亲属,就不会相信他还活着。”麦克唐纳还表示,此前不知道米利根的真实身份,直至他在迈阿密被拘捕后才发现。联邦调查局的警察发现了卡尔这个化名后通知了贝灵汉警察局,因为米利根有一张用克里斯托弗·尤金·卡尔的身份办的华盛顿州驾驶执照。

所有的攻击和媒体的关注原来都是出于这个原因。接下来他们就要指控他谋杀了。

《比利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