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需要一个安顿之所

不记得是第几次关着灯坐在家里等天黑了。但是已经好了很多,至少开始觉得饿了。还是不能说话,自言自语也不行,不愿开口。难熬啊!

每一天的黄昏都很难熬,要咬着牙,绷着神经,捂着胸口,一直忍到天全黑整个人才能舒缓下来。我的晚餐都在8点之后,因为天黑之前我都在吐。每天下班回家的路对我而言都是折磨。那一步一挪的路,让我觉得日后再孤绝或许也不过如此了吧。

有人说过去的痛苦和快乐都过去了,不要总记得,可我一想到“未来”就觉得绝望恐惧,我丝毫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升起,而当下又经常是分秒难挨。所以,我倒更愿意“记得”一些过往的事情,企图把昨天的阳光系在腰间取暖,提醒自己记得恩,不要恨。

在很多个瞬间,我都觉得熬不下去了。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不上班,导致损失了一大笔钱。

写写字,偶尔和有限的朋友见个面,没有了。就这么简单。其实,要说把日子过得活色生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以后再说吧。

最近我加入了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群,我想同为抑郁症患者,一定能够互相理解,或许别人也有更好的治愈方法。

后来我发现未必如此。

在这个群里,有些人会信一些莫名其妙的“宗教”。在我看来,那不是宗教,而是一些莫名的怪力乱神的方式。同时这里还充斥着理性和宗教之争、中医和西医之争、抑郁症到底要不要吃药之争,等等。

当然,我一直认为,只要这些方式不危害他人,能够让自己好受一些,哪怕是什么封建迷信也行啊。

我曾经有个朋友,失恋之后一直走不出来,后来家里偷偷找了一个算命师傅,提前跟算命师傅对好了台词。之后,算命师傅告诉她:“你今年命中注定会有一场桃花劫,不过不会维持多久,到明年你就会遇到那个对的人了。”

结果我那个朋友信了,很快就不再沉迷于过去的痛苦了,觉得“命该如此,我何苦违拗老天,接下来老天对我会有更好的安排的”。

我羡慕那些有信仰的人,哪怕只是信一个莫名其妙的算命师傅,至少也能有安放和信任之所。

我还看到过一个治疗方法,说起来很迷信——叫魂。

有个抑郁症患者,严重到要住院了。妈妈不懂什么叫作“抑郁症”,但是觉得女儿各种不对劲,于是就带她去找一个神婆子。神婆子说:“哎呀,这个孩子丢了魂了呀。”然后让她躺下,妈妈坐在旁边揉搓着她的胳膊和肩膀,嘴里要念叨着“春儿魂魄快回家,妈妈在家里等你”之类。

看上去可笑,但是这个患者真的就这样被治好了。

她说,神婆子说是丢了魂,就意味着这不是我的错,只是倒霉而已。丢魂不是件大不了的事,在许多人身上常常发生。

其次,妈妈抚摸着我,轻声细语喊我的小名,就像小时候摔了一跤,去请妈妈吹一吹一样。妈妈吹一吹就好了,爱我就好了。那些全心全意的抚触,让这具油尽灯枯的身体在被母亲抚摸过后剧烈地娇气起来,它向我嘶吼:“对我好一点,我还活着!”

其实,医生也会做这样的治疗,会建议患者寻求家人的支持。但医生可能忘记告诉你一个简单的方法:请你的妈妈抱抱你,摸摸你。而且,即使医生这样告诉我,我也不会那样做,只会蜷缩在衣柜里独自痛哭。

所以,抑郁症可能真的有好多奇葩的治愈方式,但是只要能治好,只要没有其他危害,干吗不去试试看啊。

有一次我采访国光剧团的魏海敏,她说了一个很好玩的观念:你前生在踏上奈何桥之前,会和家族里逝去的灵魂开一个家庭会议,然后他们会给你定一个人生轨迹,接下来你今生的人生轨迹,大致就会按照这个会议方针去走。

如果能相信命运,或许会过得更坦然舒畅一些?安于轮回里的安排,咽得下因果,忍得了茫然。要是真能明明白白地洞悉了命运,到底是会过得更洒脱一些,还是更虚无呢?

所谓“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仿佛若有光:女主播抑郁症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