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爆大胡子

在这个看脸的社会,学生对老师的最初印象也是从脸开始的。小宇这样描写我——他的高中语文老师:

那天一来教室,瞥见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叔。本以为该胡子只是走错教室,因为他两手空空。很劲爆的消息,该胡子确实是我的语文老师。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因为他写的语文老师就是我,我从来没有想到,我成为他们语文老师这个消息会很“劲爆”,虽然我知道我经常不刮胡子可能会引起注目。

其实我从来没有蓄意要留胡子。

想当年,咱也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光辉岁月,每天早晨起来,洗漱完毕,第一件事就是刮胡子,脸上刮得坦荡如砥光可鉴人,头发一丝不乱,偶尔还去发廊吹吹,做点发型。胡子刮完之后,再换上衬衫,打上领带,每天都跟参加婚礼似的隆重。不过想想,那似乎是大学时候,二十多年前了。

后来,胡子越来越密,一般的电动剃须刀已经无法承担此重任,只好改用刀片,可是刀片便宜的效果太差,效果好的又太贵,本着节约的原则,就很少刮胡子了,那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大胡子。头发?为了和胡子配套,自然也不多去管它。衬衫?打领带太麻烦,干脆还是T恤为主。西服?穿上之后就不知道手往哪里放,还是休闲装比较亲民。久而久之,就成了这副模样。朋友客气地说,这很像艺术家,其实我也知道,当今社会,说你像艺术家,也就跟说你像乞丐没有多大差别了。

胡子既然不是蓄意留的,那当然也不是蓄意刮的。有时候突发奇想,一下子就把胡子刮了,这种事情一年大概会有那么一两回,为了与刮胡子配套,当然也就顺便把头发理了,如果心情再好一点,也会把尘封已久的衬衫西装穿上,打上N久没有碰过的领带,皮鞋锃亮,昂首挺胸地走出家门,去迎接一场风暴。

说是风暴,是一点也不夸张的。从我跨进校门,遇见的每一个熟人几乎都会重复一种流程,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然后从喉咙里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刮胡子了?”然后迅速离开,把这消息广为传播。有一次熟人走在马路对面,为了一睹这盛况,也不惜冒着被车撞的危险跑到我面前来瞻仰一下光洁的下巴和比以往面积拓展了很多的脸。

待到走进办公室坐定,同事们看见这一年一度的盛况,反应大抵按性别分为两类,男老师多是坏笑着嬉皮笑脸地问:“咦,把胡子刮了?要相亲?”我一般直接回答:“是啊,老婆介绍的。”女老师则是在惊诧之后难掩叹惋之情,仿佛是面对一个本来前途无限光明却不小心误入歧途的小男孩:“哎呀,怎么把胡子刮了呢?啧啧啧……”言外之意,自己体会。最雷人的是一位小美女老师,在办公室巡视了七八圈之后,很老练地总结:“我进来是觉得今天办公室亮了很多,原来是夏老师把胡子给刮了。”我差点晕倒:原来中国教育的黑暗都是我的胡子在作怪!

最大的风暴还是在我走进教室之后。第一个眼尖的学生发出一声“咦”,之后有学生附和“哎呀”,好像被踩了脚,然后各种叹词在极短的时间内重复叠加,终于汇成全班声震屋瓦的“哇……”这时候要上课当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只好站在讲台上,无可奈何地等着他们安静。

下课之后,总有学生如受惊的兔子一样奔出教室,绝对不是为了上厕所,而是去通报自己熟悉的老师和同学这个重大消息:夏老师刮胡子了!

我来到这所学校工作后第一次刮胡子是在第一个学期,下课之后就有同学在周记里详细描述了我刮胡子给大家带来的心理震动。其实想来也是,要是马克思刮了胡子,大家肯定认不出来,哪怕依旧把他的画像挂在会场中央,如果希特勒刮了胡子,也许看上去就像一德意志的普通农夫,本·拉登如果刮了胡子,恐怕也不必太担心美国人的追杀了,可惜他不听我的。大多数学生认为:夏老师刮了胡子之后,大不如以前那么帅了,并对夏老师这轻率而不顾广大群众内心感受的行为感到深深的遗憾,并且展望未来,希望在不久的讲来,夏老师的胡子能够春风吹又生,再如以往一样茂密茁壮。

上周我兴起又把胡子给刮了。就在昨天下课的时候,高一(10)班一个学生和我擦肩而过,打量一下我的脸,哀其不幸地说:“嗯,胡子快长出来了。”那表情像是关工委的老干部在热心关爱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我感激莫名。

《中国最美的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