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胤祐左脚的马靴已经被血染红了半边,他想象不到原本娇生惯养的七弟是如何在受了伤后忍着痛骑在马背上与敌人交战几个时辰。即使疼痛难忍,也仍旧骑在高头大马上,直到敌人退去。

他那个不愿参与宫闱之事,不愿参与党派之争的弟弟,原来竟是如此一个男儿。他的心中,不知是痛还是喜,不知是因为不了解而遗憾还是因为七弟有这样一面而欣赏。

“军医,七阿哥怎么样了?”胤禛看着那因为烈酒消毒后,皮肉发白的伤口,不忍再看,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回四阿哥,待七阿哥伤好后,走路会与以前一样,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军医见惯了战场上的各种伤口,但是因为面前要医治的人是位阿哥,所以动作也多了些小心翼翼:“只是最近两天七阿哥可能会发热,用了药也就没事了。”

“知道了,你赶紧用药吧,”胤禛深吸两口气,在一旁坐下,才发觉自己的手竟是抖得厉害。坐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起身出账去看那些受伤的将士。

孙思克还没到七阿哥账前,就遇到了四阿哥,见四阿哥脸色不好,行礼后道:“见过四阿哥,不知七阿哥伤势如何?”他心里很是敬佩这几位阿哥,原本以为这几位是来混军功的,没想到上阵后半点不输人。更让他敬佩的是七阿哥,原本有太监宫女伺候的皇子竟然在受伤后坚持这么久,他多多少少有些明白那些士兵们为何在刚才拐着弯问七阿哥的伤势了。

只是可惜这位阿哥没有继承权,不然这几位阿哥恐怕斗得更加的厉害。思及此,孙思克心里一个冷颤,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揣测皇室之事,这可是一项大罪。

“有劳将军担忧七弟,军营说并无大碍,只是缺了两根足趾。”胤禛又想起了那血淋淋的皮肉,还有那挨着脚趾出也被砍去的骨肉,眉头再次皱起,战场那么乱,七弟的脚趾此时怕也是找不回来了,不知是被踩进了血土里,还是与其他将士尸首一起焚了。

孙思克闻言,只好说了些劝慰的话,其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于普通士兵来讲,上战场别说掉两根足趾,就连缺胳膊断腿那也是常事。只是对一位阿哥来说,缺了两根脚趾便是大事。看了眼面色不好看的四阿哥,孙思克心中叹息,这位爷与七阿哥交好,难怪脸色这么难看。

“竟是缺了两根足趾么?!”胤禩看着床上之人,眼神扫过那已经包扎好的伤处,面色变了又变,居多的是担忧与关心。

军医见八阿哥面色不好看,也不敢多言。

“你看顾着七哥,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皇阿玛那便饶不过你。”伸手拉了被子盖住胤祐的身子,只留了那只手上的脚,胤禩声音有些沉,“该用什么就用什么,若是缺了什么,可以到四哥或者爷这里问问。”

“嗻,”军医额头沁出汗意,却不敢去擦,这位八阿哥看起来挺温和的人,怎么就这么两句话却让他心里惊惧起来?

当夜,葛尔丹拔营就逃,孙思克四阿哥八阿哥得到消息后,立刻部署兵力,准备追击葛尔丹。

原本昏睡的胤祐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因为此时的他是镶黄旗统领,除非他爬不起来,不然就没有理由不去。若是因为自己让镶黄旗的士兵们蒙羞,只怕即使回去了,镶黄旗的子弟们也会在心里不满于自己。

“七哥,你身上有伤,怎么能…”胤禩见胤祐由士兵扶着上了马,忍不住多看了胤祐左脚两眼,心里暗暗着急,只是想到胤祐的身份和那些复杂的关系网,终究没有说下去。

“八弟不用担心,只是点小伤,”胤祐笑了笑,面色发白。

一旁的胤禛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看着胤祐苍白的脸色,最终只是道:“路上要多多小心。”他不能让胤祐留下来,这样只会让镶黄旗人对胤祐不满,所以即使此刻胤祐疼得不能忍,他也只能由七弟一道前往,这是属于七弟的荣涛与责任。

而追击路上,胤禛一直相伴与胤祐身边,而胤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骑马离在两人不远处。

葛尔丹见清军追了上来,忙夺路北逃,但是清军杀红了眼,竟是在追出十多公里后,追上了葛尔丹以及残余兵力。整夜激战到天亮,葛尔丹领着几十个骑兵逃走,葛尔丹之妻被杀,剩下三千士兵投降于大清。

清晨的太阳升起,胤祐抬头望着东方,红光映红了整片大地,就连地上的鲜血也变得更加的灿烂夺目,这便是康熙年间征讨准葛尔最大的一场战役了。

康熙坐在帐中,看着七阿哥受伤的战报,把原本让大阿哥胤褆到昭莫多犒赏大军的旨意留中不发,想了想,下了另一道旨意。

几日后,圣旨下,四阿哥七阿哥暂时留于军中,犒赏大军,与圣旨同到的,还有康熙带来的一个太医。

八阿哥收拾好了东西,跟传令军一道离开军营。他翻身上马,看着由老四扶着来送行的胤祐,突然笑道,“四哥七哥,回京后兄弟们好好的喝一场。”

“没问题,”胤祐豪爽一笑,对胤禩原本的防备减了不少。

胤禩见状笑容更加的灿烂,冲二人抱了抱拳,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离开,直到走出很远,才慢慢的回过头去看那热闹的军营,看着那已经看不清身形的人影,眼中带着一丝丝的惆怅与遗憾,若是当初自己没有那般的算计与犹豫,七哥是否会如相信老四般相信自己?

“回去吧,”胤禛拦腰扶住胤祐,“少了几根脚趾,就不要乱跑了。”

胤祐靠着胤禛一蹦一蹦得往回走,“四哥,歧视残疾人是可耻的。”

胤禛拦着胤祐腰的手紧了紧,再慢慢的松开,语气平淡道:“你要是再敢缺什么,我就无视你而不是歧视。”

胤祐悲伤的想,自己来了清朝,对着你那半光的脑门都没有歧视,你竟然还敢瞧不起我缺了两根脚趾?!这位未来的雍正帝原来不仅心眼小,嘴还很毒!

当天夜里,西路军杀猪宰羊,胤祐也一瘸一拐的与众将士喝酒,虽然走路的姿势实在难看,但是全军上下无一人嘲笑,看他的眼神也是敬佩居多。

全军上下几乎高兴了一整夜,胤祐原本脚痛,走路还偷偷的龇牙咧嘴,醉酒后竟是要与其他将士唱歌跳舞,被胤禛忍无可忍的拉着坐下。

旁边坐着的费扬古与其他几位副将见状,都状似什么也没有看见,心里对这两兄弟之间的亲密关系有了个谱。毕竟关系若是不好,性子冷淡的四阿哥哪会对七阿哥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第二日胤祐醒来后,就觉得自己脑袋疼,左脚疼,倒吸了两口冷气,才艰难的准备起身,谁知旁边多了一只手把他扶了起来。

“四哥?”胤祐见胤禛面色不怎么好看,干咳了一声。

胤禛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帮着胤祐穿了衣裤,洗了脸才让门外的士兵去叫太医。

胤祐见这个状况,知道肯定是自己惹到这位小心眼四哥,于是乖乖的坐在床上,乖乖的由老太医拆自己绷带,甚至连对方用银针戳自己脚背,他也咬着牙忍了。

“七阿哥,你忍着些,奴才替你用银针活血,日后免得你年老落下毛病,”老太医一边说,一边又在胤祐的脚背还有小腿上戳下好几根细长的银针。

胤祐瞥了眼自己那本来畸形,结果又少了两根脚趾的左脚,“现在这脚还不叫没毛病?”

太医闻言一噎,手下动作倒也不缓,不过那视线落到那脚上时,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位七阿哥说的是事情,这只脚确实已经有毛病了。

在旁边坐着的胤禛朝胤祐望去,见他说这句话时面色很平静,并没有愤怒或者悲伤之意,才慢慢的放下心来。他记得几年前的一个冬天,老九鞭打一个小太监,胤祐上前说了几句,便被老九骂瘸子,那时候的他正站在十步外的地方替七弟心疼,却因为怕七弟的额娘被宜妃找麻烦,便硬生生的忍着没有出来帮七弟出头。

后来老九与七弟一直不和,言语上也不恭敬,直到成嫔升了妃位才稍稍好了一些。

喝了一口没有多少滋味的茶压下心头的怒意,胤禛走到胤祐身边,手放到胤祐的肩头:“不会再有毛病的。”

胤祐本就不是太在意这些,只是胤禛出言安慰,他抬头对胤禛笑,伸手拍了拍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背,“我不怕,四哥不用为我担心。”

掌心的暖意让胤禛心生战栗,另一只盖在这只手上,然后慢慢握紧,“你不怕,我也担心,只求着日后你的腿无病无痛便好。”

胤祐本因为胤禛握住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但是听到胤禛这话后,原本的不自在化为说不出的感动,在这个世间,除了成妃与胤禛,还有谁真正的关心他?

“谢谢你,四哥。”此生从小到大,他受胤禛的照顾良多,此时回想起来,便觉得与胤禛交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不是因为胤禛是未来的雍正皇帝,而是因为他真正的把自己放在了心上。

胤禛原本不好看的脸色,缓缓的露出一丝笑意。

康熙三十五年七月,朔漠勒石平定。七月底费扬古率军押解三千余俘虏回朝,四阿哥与七阿哥同时随大军归京,最终在十月回到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犒赏大军的是老大。终于把打仗部分扯过去了,内流满面,废材表示非常激动嗷嗷嗷嗷↖(^ω^)↗

第42章 谁更重要?

康熙三十五年,四阿哥七阿哥回京,圣上大悦,赏赐不断,二人生母皆受帝赐。

胤祐回宫后就向康熙述职,梳洗后又赶去向成妃请安,成妃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走路不自然的样子,便红了眼眶。七阿哥在战场上受伤的消息她早已知道,如今见着胤祐这个样子,终究是难受。只是看着四周的宫女太监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胤祐见成妃这个模样,心头一暖,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陪着她用完午膳才回了自己的住所。

大阿哥听着下面人传来的消息,看着单子上一样样的赏赐,冷笑道:“老四和那没用的老七这次倒出了个大风头。”按理说,太子监国,犒军之事本应交给作为长子的他,没用到皇阿玛竟然交给了老四与老七。

老七在军营里待了一段时日,让他去也说得过去,让老四留下犒军又算什么意思?他在六年前就已经随军攻打葛尔丹,这次又立下不少汗马功劳,难道还及不上老四么?

“大阿哥,以奴才看,万岁爷只怕是为太子造势,”一个幕僚有些犹豫的开口:“四阿哥是太子那边的人,万岁爷向来偏宠太子…”

大阿哥恨恨的捶捶桌角,脸色阴沉得难看,皇阿玛,我立下这么多功劳,还比不过那爱亵玩阉人的老二么?!

毓庆宫里,太子心情明显很好,他原本对老四这次还有些忌惮,不过看着回宫不久就找机会给自己请安的老四,心里那死猜忌也压在了心底:“老四这次辛苦了,都瘦了不少。”

“多谢太子挂碍,”胤禛大致讲了行军中遇到的一些事情,隐晦的表示出对自己留下犒军有些不解,态度恭敬却不谄媚。

“皇阿玛自是英明,我等做儿子的按着他命令做事便好,”太子喝了一口茶:“老四你做得很好。”这次他有意想办法让老八与老四在一起,就是为了压制老大老八,看来这步棋走得不错。

胤禛抬了抬眼帘,随即低头喝茶,“太子所言甚是。”

太子闻言一笑:“我听说七弟脚受了伤,情况怎么样了?”

胤禛放下茶杯,微微皱眉答道:“七弟在战场上手了伤,断了足趾,参战后又赶着回京,如今脚伤还未痊愈,只怕是还要将养几日。”

竟是身体残缺了么?太子嘴角的弧度加大,很快又换上担忧的表情,“我那还有些补身子的药,便有劳四弟帮我替七弟捎去,待我空闲下来,就去看望七弟。”

“我在这便替七弟谢过太子了,”胤禛面露感激之意。

太子见状微笑,他知老四与老七交好,这番不过是卖老四一个面子,至于原本脚有疾如今还缺了足趾的弟弟,怕是没有多少造化了。

胤祐伤口已经不痛,只是现在开始结疤,总是让人忍不住挠痒,而且还需穿松软的鞋袜。他坐在屋里,索性脱了左脚上的鞋,靠着太师椅上懒洋洋的翻着一本游记。

“主子,四阿哥来了,”福多见自家主子这副懒散的样子,便要上前替他穿好鞋。

“别动,爷就这样,请四哥进来,你去把皇阿玛赐下来的新茶泡上,”胤祐挥挥手,懒得这么折腾,反正是在胤禛面前,他也懒得自己折腾自己遭罪。

“嗻,”福多见主子发话,也没办法,只退了出去,却替自家主子如此信任四阿哥隐隐有些担忧。

胤禛一进门,就看到太师椅上,某人左脚赤裸的露在外面,手中还捧着一本书,旁边的矮几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一边还有两盘看起来让人起食欲的点心,慵懒至极。

“你倒是会享受,”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胤禛原本担心那颗担忧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胤祐放下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难得回来享受,我自然不能浪费了。”

“我看你是懒病犯了,”胤禛失笑,视线扫过那仍旧缠绕着绷带的左脚:“这几日你别去户部,免得伤口又化脓。”本来六月底伤口已经大好,谁知七月又出战,然后又是赶路回京,原本打好的伤在路上化脓流血,有时候晚上他都能听到胤祐在梦里疼得哼哼的声音,到了白天,却是上了药又与继续前行,仿佛夜里的疼痛都是假的。

在路上他有时想,若是太子受了这种伤,谁还敢急着赶路而不顾太子身体?可是受伤的是七弟,他不仅要随大军前行,就连一声抱怨也不能有,不然就会是仗着军功横行无尽,又或者是七阿哥行为不端,肆意妄为。这种想法在他脑子里扎了根,消不去也说不出。

恰在这时,福多端了茶上来,胤禛喝了一口茶,见胤祐没有反对自己之前话的意思,便又道:“刚才太子叫我带了些补药给你,我已经交给福多了。”

胤祐之前见胤禛面色不好,便没有说话,此时见胤禛似乎没有异色,才慢悠悠的换个坐姿:“我会找机会谢过的,四哥刚回来不与府中人好好聚聚。”

“府里上下打理得很好,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胤禛面色淡然,取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略有些甜,他浑沦吞下,又喝了口茶。

见他这样,胤祐知道他与府里的女人想必没有多少感情,便笑着道:“对了,四哥,皇阿玛已经下旨给我建府了,就隔着你不远,日后我来你府上可就方便了。”

“得,你就算着我来着,”胤禛笑了笑,却又想起皇阿玛已经把纳喇氏指给胤祐,心情又闷了两分,勉强笑着道:“待你有了福晋侧福晋,便不会记得往四哥府上走了。”

胤祐皱眉,潜意识里,他对陌生的福晋并无多少感情,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只有一个嫡福晋,即使他不想多要其他女人,康熙也会赐给他,他不会矫情的为那现代所谓的一夫一妻制触怒帝王,更何况在在清朝满蒙八旗贵族子弟,有谁家里没有妾室,除非他想做一个异类。

他可以对未来属于他的女人付到男人应有的责任,不主动在外面弄女人回来,但是却没有天真到身为阿哥还说什么一夫一妻。更何况,那些女子也不见得不想做皇子的妻妾。在清朝男人眼中,女人就是生孩子的工具,而他只能做到的便是尊重她们。

本就是没有感情结合在一起的彼此,哪又及得胤禛这些来待他的好?

想到这,胤祐认真的看向胤禛:“四哥你只有一个,与她们是不同的。”

胤禛听到这话,原本不自觉握紧茶杯的手慢慢松开,轻轻的把茶杯搁下,胤禛复杂的笑开:“这便够了。”

胤祐很少见胤禛露出这样的笑,这张俊美冷漠的脸上,似乎与这样的笑很不相衬,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难受,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终于变得越来越像一个高深莫测的人物,也许直到他成为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时,便是谁也看不懂他了。

高处不胜寒的味道…胤祐蓦然一笑,只要胤禛待他真一天,他便不会对胤禛虚假,若是接近胤禛是因为他是未来的帝王,此时的他早已经把这个看着长大的孩子放在了心里。都说皇家无真情,自三岁起到现在,这个孩子不还是在后宫里护了自己十多年么?

“四哥,你有了福晋不一样待我好么?”胤祐身子微微侧,头往矮几方伸了伸,便离胤禛更加近:“我也是一样的。”

静静的看着这张俊美的脸,胤禛突然想伸手抚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但只是一瞬,他便扬起嘴角,伸手弹了弹胤祐的额头:“那我便要好好瞧着,若是你待四哥不好,我便把你关进一间屋子里,让你看不到你府上的女人。”

斜睨了胤禛一样,胤祐缩回脑袋,捧着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想着抬了抬下巴:“四哥你是没有机会的。”

“没有机会就好,”胤禛笑看着他,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吹了一口水面的茶叶,眼眸中有什么明明灭灭,最终化作一丝笑意。

胤祐瞥了眼胤禛,隐隐有种怪异的错觉,心里暗自感慨,难道自己是天生吃苦的命么,回了宫喝点好茶,吃点精美点心,这心里竟是七上八下忐忑难安了。

八阿哥府上,胤禩把几张请柬交给身边的一个太监,看着门外的眼光,面上露出微笑。

难得天气如此之好,兄弟们都在京城里,不一起好好聚聚又怎么成呢?

第43章 醉酒

“主子,就是这了,”福多替胤祐打开轿帘,伸手就要去扶。

“得了,爷又不是连路都不能走了,”胤祐绕过福多的手,出了轿子,看了眼这个酒楼的招牌,便往里走。

福多让抬轿子的散了,忙跟了上去,这八爷订的房间在楼上,自家爷脚上有伤,这么一上去还不遭罪?

胤祐刚走到楼梯口,便见到胤禩从上面下来,面上还带着一丝笑,“七哥,弟弟这次考虑不周,弟弟在这向你陪个不是。”说着,打了个千,伸出手,准备扶胤祐。

胤祐看了眼那只伸出来的手,毫不客气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手臂处传来的温热让胤禩微愣,随即笑着扶着胤祐上楼,楼上很安静,只有一个房间传出说话声,看样子已经来了好几个兄弟了。

进了门,老大,老三,老五,老九,老十已经在了,胤祐把手收了回来,率先招呼了几位兄弟。

“我还以为七弟会与太子,四弟一道前来,没想到你竟是一个人来的,”三阿哥端着一个白瓷酒杯,偏着头似笑非笑的瞅着胤祐,这么小小一个动作,带着让人舒服的书卷气。

“太子与四哥此事怕还有事情要做,”胤祐挑了一个空位坐了:“我这些日子也没有去户部,又怎么能与四哥一道?”说完,看了眼老九与老十,“九弟与十弟今日不用读书么?”

“八哥设宴,做兄弟的又怎么能不来,”九阿哥虽然面色颇淡,倒也不想以前那样,明面儿上给胤祐摆脸色。

十阿哥倒是耿直,他挠着头回答:“这么半日不去,不会有什么事的。”想到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十阿哥连眉头都挤到了一处。

胤祐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这个十弟倒是有些意思。

“七哥,这是店里招牌酒之一,你尝尝?”胤禩亲手倒了一杯酒,递到胤祐面前,虽说是询问的语气,但是眼下这个情形胤祐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八弟客气了,”胤祐双手接过,放到鼻尖闻了闻,轻啜一口,遂笑道:“果真是好酒。”

大阿哥胤褆瞥了眼胤祐,面上的笑怎么看怎么缺了两分真诚:“既是如此,今日我们不醉不归,我敬七弟一杯。”

“不敢,”胤祐举起酒杯,“弟弟我先干为敬。”康熙的这些个儿子一个塞一个能耐,心眼却也是一个塞一个小,老大即便是上了好几次战场,那心眼也大不了多少,他可不想再得罪这位,几年前那件事没准这位现在还记得呢,不然又怎会如此客气的敬酒。

喝完整杯酒,胤祐才觉得这酒味道甘醇,的确是好酒。

“这酒叫佛香碧,入味甘甜回味无穷,”大阿哥见胤祐喝了,才笑着拿起另一个酒壶,倒了一杯,“这酒叫皇都春,秋露白,入口虽淡,但是后劲却很足,七弟可敢尝尝?”举起杯,便递到了胤祐面前。

胤祐接过酒杯,笑言:“既是大哥亲手所倒,做弟弟的又岂能推拒?”这个酒入口后,的确寡淡,他放下酒杯,心里已经做好被这几个兄弟灌醉的准备。

“七弟喝了大哥的就,三哥这杯酒你可愿给面子?”三阿哥胤祉也亲手倒了一杯,清冽的酒倒入杯中带起好听的声音。

“这酒叫十洲春色,名儿起得不错,想必酒也是好喝的。”把酒推到胤祐面前,胤祉笑容没有半分变化。

胤祐也不恼,笑着接过酒杯,仰头喝下后才道:“在军营里喝烧刀子烈得很,今日终于解了酒馋。”他倒不怕这几个耍什么手段,且不说太子与四阿哥要来,他也不怕喝醉,喝了几杯再装醉也不是什么难事。

九阿哥胤禟在一旁看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取了旁边一个酒壶,倒了一杯,“都说一壶扶头酒,泓澄泻玉壶,七哥不如尝尝。”

扶头酒,酒如其名,酒性很烈,九阿哥倒也不怕灌醉这位哥哥。

五阿哥手执一杯千日春,并不加入这几个人的劝酒行列中,独自安安静静的喝着。他眼见着胤祐自进门便笑着喝了好几杯酒,头偏向窗外,看着两顶轿子落在酒楼门口。

快速收回视线,他看着脸颊已经微红的七阿哥,还有仍旧在灌酒的几个人,低头喝杯中的酒。

“这酒叫玉髓…”

“我就说这屋子怎么这般热闹,原来竟是你们已经喝了起来,”太子一身锦袍,笑望着九阿哥手中的酒杯与胤祐微红的脸颊,“亏得我早早赶过来,早知如此,我不若等你们喝得半醉,再过来看你们笑话。”

胤禛目光微凉的看着九阿哥那只握着酒杯的手,眼中有着一丝寒意九阿哥闻言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给太子请安。

胤祐也松了一口气,起身迎了太子与胤禛坐下,才有机会拿筷子塞了点吃食到肚子,至于其他几个人都在言笑晏晏。

“七哥,这道水晶鸭舌味道不错,”坐在他右边的十阿哥把盘子往胤祐面前移了移:“我平日里来这,都要点这道菜。”

胤祐挑了一筷子吃了,味道的确很好,他笑着对十阿哥点头:“果真很不错。”看着十阿哥肉墩墩憨厚的样子,心里对这位十阿哥好感多了一层。至少比老九要可爱多了,这两位额娘母家身份都高,难怪一个倨傲,一个耿直。

十阿哥也跟着笑了笑,埋头继续吃东西,他年纪不大,所以也不好杯中之物,倒是对食物的兴趣更大些。

胤禛坐在胤祐左边,见他笑得傻乎乎的,叫人端了一碗白露银耳汤放到他面前:“喝点汤,缓缓胃。”他知道来之前其他几个兄弟已经灌了胤祐的酒,此时胃怕是受不住。

胤祐对这些甜汤不感兴趣,不过倒也拿起勺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只是脑子此时有些晕乎乎的。

桌上的几人,虽是兄弟,却相互算计,就连喝两杯酒,也是话里有话,恨不得一句话就套死你。

现在大阿哥弱了太子一筹,但是后宫里又有太子亵玩太监的传言,只是不知真假,而康熙也不曾问过。这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是有心人传的谣言,二便是康熙把这事压了下来。

胤祐偏头看向太子,太子此时不过二十多岁,眉眼生得极为好看,行事进退有度,只是稍显奢侈,与他心目中只知酒色的无能之辈差异非常大。

酒过三巡,兄弟间该聚的也聚了,挤兑的也挤兑够了,一个个的便开始告辞,胤祐也跟着走人,谁知刚站起身,脑子一晃,竟是一个踉跄,幸好身边有人扶住了他。

“七哥小心,”胤禩声音温和清润,十分好听:“别摔着了。”

《天佑(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