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乡君,大家都在作诗玩,你怎么不来?”谢宛谕笑眯眯的朝她挥手绢,“快过来。”
“啧,”班婳懒得搭理谢宛谕那副故作友好的模样,头一扭,继续跟安乐公主闲聊。
她这么不给谢宛谕面子,谢宛谕就有些尴尬了,她抬头迎向各家贵女们的视线,勉强笑道:“可能班乡君对我们家还有些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
自然是被谢家退婚那件事。
当下女子虽然比前朝更自在,但终究还是男尊女卑的时代,男人退婚,就算是男人的错,但是对女子的名声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影响。
你若是好,那别人家为什么会退婚?既然男方坚持退婚,那肯定是女人哪里存在问题。
本来是谢家做得不厚道的事情,鉴于班家纨绔的作风,以及班婳丝毫不低调的做人准则,所以很多贵女便默认了谢宛谕这种说法。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谢家二郎还是不愿意要她。
这种想法让很多贵女感到快意,有种高于班婳的优越感。虽然现实是她们不敢像班婳那样,不高兴就甩人面子,高兴了就拿金子银子赏人,更不会像班婳那样,穿着奢靡讲究。
这是不对的,身为女子更重要的应该是姿态与内涵,像班婳那样的女人,实在是太浅显太庸俗了,简直就是丢尽了家族的颜面。
“那个沈钰是怎么回事?”安乐公主皱起眉头,“当初不是他哭着求着要娶你么?”
“谁管他怎么回事。”班婳用银叉取了一块水果放进嘴里,嫣红水润的唇就像是熟透的蜜桃,让安乐公主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爱退就退,他除了那张脸,也没哪儿让我看上的。”班婳放下银叉,漂亮的双眼眨了眨。她记得梦里面的沈钰下场也不太好,脸上被刺字发配到了边疆。
“你这么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不如嫁给容瑕?”安乐公主失笑道,“整个京城,便没有比他长得更好看的男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班婳:一个耿直颜档的退婚史……
第4章 不要脸
“容瑕?”班婳听说过这位容伯爷的大名,京城无双公子容瑕,书画双绝,貌胜潘安,是个出门必受女子追逐的男人。
“怎么,瞧不上?”安乐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翩翩君子世无双,连石飞仙这样的才女都曾亲口夸赞过的男人,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班婳想得很开,“这样的人,生来喜欢的大概是神仙妃子般的人物,我啊,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在她记忆力,见过容瑕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每次看到此人,她都觉得对方不是人。而是天山上的雪莲,夜空上的皎月,所以两人压根儿就不搭界。
见班婳对成安伯似乎没什么男女之情,安乐公主反而放心了:“幸而你不像某些女人一样,为了容瑕疯疯癫癫,我倒是放心了。”
班婳此时哪有心情去考虑男人这种事情,只要想到五年后她不再是乡君,她就觉得整个世间都是凄凉的。
中午用的是螃蟹宴,班婳坐在安乐公主的右边,安乐公主左边坐的是康宁郡主,当今圣上弟弟的女儿,班婳与她的关系只算得上是勉强,平时间的关系并不热络。班婳知道她性格冷淡,也不爱往她身边凑,只低头挑肥大的螃蟹来吃。
“班乡君近来瞧着好像消减了几分,可要注意身体,”一位千金小姐看着班婳,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气大伤身。”
“瘦了穿衣服更好看,我有气从来不憋在心里,一般当场就发作了,”班婳放下筷子,擦干净嘴角,抬头瞥了眼这个说话的千金小姐,“你是哪家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婳婳,她是李大人的女儿李小如,平时也常与我们聚在一块,”康宁郡主闻言,莞尔一笑,轻声解释道,“你怎会没见过?”
班婳眉一挑,懒洋洋道:“我竟是从未注意到过。”想嘲笑她被沈钰退婚还要装模作样,班婳从不给这种人面子,“约莫是李小姐穿得过于素净了,我这个人向来爱热闹,不太起眼的人就记不住。”
“你……”李小如眼眶发红,眼中的泪水似落未落,就像是被狂风摧残过的小花骨朵,十分的可怜缩着,等待着别人的保护。
“班乡君,”石飞仙见状微微皱眉,随后微笑着看向班婳,“您这又是何必?”
满桌子寂静。
班婳低头敲着一只蟹钳子,偏头对安乐公主道:“这螃蟹好,肉又鲜又嫩。”
安乐公主知道她这是故意不搭理石飞仙,无奈一笑:“你如果喜欢,等会便带一筐回去。”
一整桌人都知道,班婳这是故意装作没有听见石飞仙的话,心里对班婳的厌恶感更甚。不就是仗着有一个做大长公主的祖母,才能如此耀武扬威么?石飞仙可是当朝右相的孙女,可比她家那个有爵位无实权的父亲厉害多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石飞仙面子,这简直就是把右相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班婳她疯了吗?
班婳疯没疯她们不知道,但是现在谁也不敢去招惹她了,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反应?脑子正常的人做事有迹可循,像这种没头脑的行事作风全靠情绪,跟她吵架有辱斯文,不跟她吵又觉得憋屈,所以干脆不去招惹最好。
谢宛谕与石飞仙都被她下了面子,她们何必再去讨这个没趣?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以前的班婳虽然有些随性,但还不至于像今天这般不给人颜面。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是沈钰退婚刺激了她,让她破罐子破摔了?
在场不少人都这么想,有心软的开始同情起她来,还有些开始偷偷地幸灾乐祸。
有了石飞仙与谢宛谕的前车之鉴,后面再没有人去招惹班婳,知道赏菊宴散场,也没有谁跟班婳多说几句话。
“你这个性子不改便罢了,”安乐公主送班婳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叹气道,“现在的心气儿更大了,再这么下去,给你招来祸端可怎么好?”
“好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班婳不甚在意道,“她们本就不喜欢我,就算我现在好声好气的跟她们说话,待我落魄了,她们也还是会迫不及待的来看我笑话,我又何必给她们好脸。”
“什么落魄不落魄的,好端端的想这些做什么?”安乐公主失笑道,“小心姑祖母听见这话收拾你。”
班婳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跟安乐公主道别后,就上了轿子。
京城有名的古玩店里,班淮看着掌柜捧出来的玉佩,摇了摇头:“这个不行,还有别的么?”
“侯爷,小的哪敢骗你,这已经是店里最好的东西了,”掌柜陪笑道,“要不您再看看别的?”
“不看,”班淮头一扭,“等你这里有好东西以后,爷再来看。”
“好的,侯爷慢走。”掌柜松了一口气,这位静亭侯虽然有些挑剔,但是为人大方,找不到合心意的,也不会拿他们出气,还算是好伺候的客人。所以尽管外面人都传这位是个纨绔,他们这些做商人的,倒是挺喜欢这位静亭侯的。
“侯爷,前面好像出事了。”班淮身边的长随小柱儿靠近班淮乘坐的轿子,小声道,“路走不通。”
“出什么事了?”班淮掀开轿帘,听到前面传出哭声,不少老百姓围在前面,又吵又闹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班淮急着回府,听着又哭又闹的,又懒得绕路走,只好让下人去问问。
没过一会儿,小柱儿就跑了回来:“侯爷,小的打听出来了,有对老夫妻进城卖山货,哪知道遇上了骗子,给的铜币竟是假的,老头子一气之下,竟晕了过去。”
若是以往,班淮是不会关心这种小事的,但他今天揣在兜里的银子没有花出去,便难得起了几分闲心,从兜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把这银子给他们。”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儿。
“好嘞。”小柱儿接过银子,一路小跑着挤进人群,把碎银子放到痛哭不止的老太太手里:“老太太,这银子你拿去,请个大夫给老爷子瞧瞧。”
“这怎么使得?!”老太太看着手里的这块银子,吓得脸都变了,又见给他银子的这个人穿着上好的棉袍,更是不敢要,“大人好意老妇心领了,只是这么多的银子,老妇愧不敢受。”
“放心拿着吧,这是我们家侯爷给你的。”小柱儿见倒在地上的老爷子面色蜡黄,叹了口气,把碎银子塞进老太太手里后,转身便往回走。
“好人啊!”老太太老泪纵横的捧着碎银子,跪在地上朝班淮轿子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头。
有年轻力壮的人见了,帮着她叫了一个大夫来,没过一会老爷子便醒了过来。老太太高兴得又哭又笑,总算是想起询问四周看热闹的人,刚才帮她的那位大人究竟是谁。
“那个人我认识,他姑妈跟我们家是远方亲戚,”一个穿着干净的中年男人在众人敬仰的眼神下缓缓开口道,“听说他一家子都在侯府当差,穿的是上好棉布衣,顿顿都有肉吃,侯府好些下人都归他管。”
“原来竟是侯府的人,”旁边百姓恍然大悟,不过京城里最不缺的便是侯爷爵爷,于是又有人问道,“你可知他是哪个侯府的人?”
“那来历可就大了,知道大长公主么?这位侯爷便是大长公主的儿子静亭侯,方才送这老太太银子的,定是静亭侯无误了。”
大长公主的儿子,那就是当今陛下的表弟,那肯定是很厉害的大人物了。
“这位侯爷真是好心人啊。”
最终,对京城贵族圈子丝毫不了解的普通老百姓们,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远处,坐在轿中的男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等人群开始散开后,便放下了轿帘:“回府。”
“伯爷,不去忠平伯府了吗?”
“不去了,”男人平静正经的声音传出轿子,“明日再去。”
“是。”
轿子掉头往回走,走了没多远,对面一顶红缎垂璎香轿往这边行来,一看便是哪家贵女专乘的轿子。
男人掀起轿窗的帘子,看到了对面轿帘上绣着繁复的牡丹,中间或缀着珠宝玉石,十分的华贵。他的目光在轿顶上嵌着的红宝石上扫过,缓缓放下了窗帘。
好在道路宽敞,用不着谁让谁,这顶红缎香轿便与这蓝顶轿子擦肩而过,走得远了,还能听到轿子上传来的叮叮当当响铃声。
这厢班淮虽然绕了一段路才回了府,但是想到自己今天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他顿时觉得自己腰间挂着的玉佩更加鲜亮起来,连带着儿子来找他讨银子使的时候,忍不住多给了他一百两。
“父亲,别人家纨绔一出手都是几千两上万两,我们家的纨绔也不能输给别人啊,”班恒甩着手里一百两面额的银票,“这让我们侯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脸面了,反正我们也不要脸,”班淮挺了挺胸,“没事别出去乱晃,回房看书去。”
班恒:……
第5章 藏银子
班婳下了轿子,对来迎接她的下人道:“世子回来没有?”
“乡君,世子半个时辰前已经回来了,”下人躬身答道,“正在书房里念书呢。”
“念书?”班婳挑了挑眉,她弟弟是进书房就会头晕的家伙,要能静下心来读书,那真是天下红雨了,“走,我看看他去。”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班婳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班恒的读书声,班婳推开门,见他摇头晃脑一脸认真的模样,双手环胸道:“别装了,念的《论语》,手里拿的却是《礼记》,你可真厉害。”
“我这是混淆念书法,眼里看的是《礼记》,心里背的却是《论语》,只有这样才能提高我的记忆力,”班恒脸不红心不跳辩解道,“你一介女流,懂什么。”
“嗯?”班婳挑眉,“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说啊,”班恒把手里的《礼记》放下,陪着笑凑到班婳面前,“姐,你知道我脑子不好使,刚才是在胡说八道呢。”
班婳没有理他,走到书架上取出一套《孟子》,翻开就发现这只是《孟子》的壳,实则却是个什么杂记,她还没来得及翻开,书就已经被班恒抢走了。
“姐,我的好姐姐,这书你可不能看。”班恒抢过书以后,就死命往怀里塞,这种书可不能让他姐看,不然母亲非揍死他不可。
“不看我也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无非是些山中遇狐仙,公子小姐互许终身的故事,”班婳瞥了眼塞满书的架子,“今天这么老实?”
班恒低着头不说话。
“是不是又在外面惹麻烦了?”班婳怀疑的看他一眼,“还是缺银子花了?”
“那……那也不是什么大事,”班恒看房顶看地,就是不敢看班婳,“就是出了一点小事。”
“说吧,出了什么事。”班婳在椅子上坐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下慢慢说。”
“今天我骑马回来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人来,不小心被我的马踢伤了。”班恒觉得自己也挺冤的,明明骑马的速度很慢,谁知道会有人突然跑出来,而且刚好惊到了他的马,然后被马儿一脚踢翻。
要知道这匹马可是祖母送给他的,据说是塞外进贡来的纯血马,腿劲儿特别足,他怀疑被踢的人伤得不轻。
“后来呢?”班婳皱了皱眉,她弟虽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绝对做不出在闹市纵马伤人这种事。
“后来我正准备把他带去看大夫,突然从旁边又冲出几个人,把人从地上拽起来就跑,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呢。”班恒摸了摸他那不算聪明的脑袋,“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报官,”班婳剥着果盘里的干果,一边吃一边懒洋洋道,“反正咱们也找不到人,又不想被人暗算,干脆就明着报官。”
“万一他们把我抓走怎么办?”
“你是不是猪脑子?”班婳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班恒,“你不会说,今天看到有人疑似被追杀,还撞到了你的马前,你担心出事,就来报官了,再说了,”班婳摸了摸手腕上的血玉手镯,“现在谁敢动你?”
“那倒也是,”班恒想到自家五年后才会倒霉,顿时底气十足,“可万一不是追杀怎么办?”
“你知道疑似的意思吗?”班婳拍了拍手,站起身道,“你管他是不是呢,先把自己摘出来再说。”
“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去。”班恒脑子虽然不算好,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听得进好话,所以班婳这么说,他就乖乖照做了。
夜幕时分,京城县尉赵东安正准备换下官袍回家吃饭,就听到衙役来说,静亭侯世子来报案了。
身为主管京城治安的八品小官,赵东安一直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因为这是天子脚下,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变成大事。加上京城里贵人多,就连普通老百姓,都有可能一两门显赫的亲戚,所以为了京城的治安,他简直是操碎了心。
现在一听到静亭侯府的世子来了,还是来报案的,他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堂堂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子,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就算真有事也该找京兆伊大人,跑到他这个八品小芝麻官面前报什么案?心里虽然憋屈无比,赵县尉却连脸色都不敢摆一个,整了整身上的袍子,大步迎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他就看到一个身着锦袍,玉冠束发,腰缠锦带的年轻公子哥儿站在院子里,打眼看过去,倒是个翩翩少年郎。
可惜只是看上去很像罢了。
“下官赵东安见过班世子。”
“赵大人多礼了,”班恒见这个赵东安年纪不大,头发却白了不少,有心同情地伸手扶起他,“我今天来,是为了向你报案的。”
赵县尉心头一颤:“不知道世子要报什么案?”
“有可能是杀人案。”
杀、杀人?!
赵县尉内心有些崩溃,不要以为你是世子就可以胡说八道,牵扯到人命那不是小事。
班恒可不管赵东安内心有多崩溃,把下午遇到的事情大致跟赵县尉说了一遍,最后还叹息一声:“想到此人受了伤,又被身份不明的人带走,我心里就不踏实,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来报案了。赵县尉不会怪我小题大做吧?”
赵县尉能说什么,只能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衙门,还要夸他是大业朝好公民。
“县尉大人,这事可怎么办?”等班恒离开以后,以为衙差为难的看着赵东安,“我们查还是不查?”
“静亭侯世子亲自来报案了,你说查不查?”赵东安叹口气,“不仅要查,还要大张旗鼓的查,只是不能以杀人案的来查,而是为了提高京城治安,需要加强巡逻的名义。”
衙差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照着县尉的意思安排下去了。
赵东安烦恼的抓了抓花白的头发,觉得过了今晚,他脑袋上的白头发又会多几根。
“姐,事情我已经办好了,”班恒兴冲冲的跑到班婳院子里,连喝两杯茶以后,才心满意足道,“那个县尉把我都夸成一朵花儿了,我自己听得都脸红,也不知道他怎么夸出来的。”
“放心,等你不是世子后,就没有人违背良心来夸你了,”班婳坐在太妃椅上没有动,伸着手让婢女给她染指甲,“现在还有人愿意夸你,你就好好享受吧。”
“你可这是我的好姐姐,”班恒凑到班婳身边,盯着班婳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姐,我发现你的手挺漂亮的。”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恭喜你跟我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班婳抬了抬下巴,“那边书盒里面有几张银票,你拿去花吧。”
“姐,我就知道全府上下,你对我是最好的,”班恒喜滋滋的找到银票塞进自己怀里,“你怎么知道我正缺银子使呢?”
“你什么时候不缺银子了?”班婳漂亮的眉梢微挑,“不过这银子你可以拿去斗鸡斗蛐蛐,不该去的地方一步都不能踏进去,如果敢犯,到时候不用父亲母亲来管教你,我就先揍你一顿。”
班恒想起自家姐姐是跟祖父学过拳脚功夫的,当即赌咒发誓,绝对不会去烟花柳巷之地,也不会去赌场。
祖父生前曾当过大将军,领着将领上过战场杀敌,先帝曾夸祖父为“朝中武将第一人”,只可惜后来祖父在战场上伤了手臂,便再没去过边疆。
据说祖父在世时,十分喜欢他姐,从小当做宝贝疙瘩似的护着,金银珠宝更是不要钱似的塞给他姐,于是他姐便成了现在这个性子。
九月底的某一天,班淮一大早就出了门,直到宵禁前才回府,家里其他三人见他衣角上还沾着土,满脸神秘的模样,都有些好奇他去干了什么。
“我埋了两罐银子在我们的别庄里,”班淮小声道,“连下人都不知道我今天去埋了东西。”
阴氏忍不住道:“埋到别庄有什么用,到时候新帝抄家,我们还能进得去别庄?”
班淮闻言一愣,他光想到侯府会被搜查,倒是忘记事发后,别庄大概也不会属于他了。想到这,他整个人都耸拉下来,今天算是白干了。
不过这倒是给了班婳启发,别庄里不能埋银子,不过一些人烟稀少的林子里却可以埋,她明天与班恒带着人四处走走,看看有没有不容易发现,等他们被抄家以后还能挖出银子使的地方。而且还要多埋几个地方,就算有些被人发现,但总该有漏网之鱼。
第二天一早,班家姐弟带着几个护卫便出了城,然后以锻炼弟弟体力的名义,让班恒自己把两袋沙土往山上抗,并且不许护卫帮忙。
“祖父留下的拳法不能断在你这里,”班婳今天特意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骑装,对身后的护卫道,“你们去外面守着。”
护卫们以为乡君是想教世子班家不外传的拳法,于是都识趣的退到了外围。
偷师这种事情,如果被发现,可是一项大罪,他们在侯府干得好好的,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还愣着干什么,快挖!”班婳取出藏在袋子里的小铁楸,半跪在地上开挖。
“姐,我手都快要断了。”班恒苦着脸甩了甩酸疼的手臂,认命地蹲下身挖起来,时不时还发出嘿嘿哈哈的练拳声音,以免护卫怀疑。
姐弟两人手脚并用挖得十分认真,却不知道有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
第6章 泼辣
班婳与班恒动作齐齐一顿,两人扭头看去,看到一个身着素色锦袍,头戴银冠的男人带着两个护卫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起来像是从林子里面出来。
班婳淡定的把铲子塞到班恒手里,站起身拍了拍袍角的土,结果因为手上沾着泥土,反而越拍越脏,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的朝对方行了一个男子平辈礼:“见过成安伯,我跟舍弟正在玩藏宝游戏。”
“藏宝游戏?”容瑕看着姐弟俩满身满脸的土,如果不是两人身上的骑装绣着繁复的华丽纹饰,还真不像是贵族子女。
“舍弟年幼,看了几篇话本后,就想学书里那些做好事的前辈,”班婳回头扔给班恒一个闭嘴的眼神,“比如说有缘人找到他埋的银子,摆脱穷困疾病之类的。”
容瑕的表情在这个瞬间有些一言难尽,但是很快他便笑开,掏出一块手帕递到班婳面前:“令弟真心善。”
“多谢,不用了。”班婳撩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擦,这么小一块手帕,能擦干净什么?不过这个容瑕长得真好看,凑近了看都这么完美,上一个跟她闹退婚的沈钰皮肤没他好,鼻子也没他挺拔。
见班婳不接自己的帕子,容瑕淡笑着把帕子收了回去:“需要我们帮忙吗?”
“算了,这事只能偷偷干,被人发现就没神秘感了,”班婳踢了踢地上的两个袋子,对班恒道,“去叫护卫把这里收拾好。”
“哦。”班恒见自己可以逃离这种别扭的气氛,顿时从地上蹦起来,转头就往外面走。做这种蠢事被人发现,就算他不要脸,也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尴尬得让他想把脸埋进刚才挖的那个坑里。
“打扰到成安伯赏景实属无意,小女子这便告辞,”等护卫过来提走两个中间夹着银子的沙包袋,班婳朝容瑕一拱手,“告辞。”
容瑕作揖致歉:“在下打扰到姑娘与令弟的玩乐兴致,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你太客气了,那……你继续?”如果是平时盛装打扮,班婳还是愿意跟容瑕这种美男子多待一会儿的,只是她现在扎着男士发髻,身上还沾着土,这种模样跟别人多说一句话,都是对她容貌的侮辱。
“姑娘慢走。”容瑕向班婳行了一个平辈礼,班婳只好又回了一个礼,转身朝自己挖的坑里踢了几脚土,颠颠儿地跑开了。
山林再次恢复了它的安静,容瑕看着面前的坑,轻笑一声后,语气冷淡下来:“查清了么?”
“回伯爷,班乡君与班世子确实是无意上山,”后面草丛中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据传这对姐弟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平日里没做过什么正经事。”
“班乡君?”容瑕想了想,“前些日子被退婚的那个?”
“对,就是她。”中年男人心想,谁家能养得出没事埋银子玩的孩子,整个京城除了静亭侯府,还真找不出几家。
容瑕走到山道旁,看着山腰间慢慢往下走的两姐弟,语气不明道:“他们姐弟感情倒是挺好。”
“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感情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容瑕身边的小厮回了这么一句后,忽然想起以前的某些事,吓得立刻噤声。
“姐,你刚才撒的谎一点都不高明,”班恒哼哼道,“身为京城有名的纨绔,我怎么可能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有本事你去,”班婳接过女护卫递给她的帕子擦干净脸,“我长这么大,还未没这么丢人过。”
班恒小声嘀咕道:“那你也不能让我背这个黑锅啊。”
“听说过拿人钱财手短这句话吗?”班婳见班恒不高兴的样子,把帕子翻了一个面,擦去他脸上的泥印,低声哄道,“好啦,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他怀疑我们动机。”
班恒拿过帕子,粗鲁地在脸上擦了几下:“这大早上的,他跑到山林里去干什么,看风景?”
“像这些风雅君子难免有些怪癖,也许人家晚上想待在山上看星星看月亮顺便作一作诗词歌赋呢,”班婳瞪了班恒一眼,“你管他干什么?”
班恒看了眼四周,在班婳耳边小声道:“你说梦里的新帝长得好,又不姓蒋,会不会就是成安伯?”
“怎么可能,”班婳摇了摇头,“这种翩翩公子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因为他风度翩翩就排除嫌疑,”班恒哼哼一声,“宫里那些贵妃娘娘,谁不是温柔小意,千娇百媚,但本性是怎么样,可能连她们自个儿都忘了。”
“谁能装这么多年的君子,那还不得憋疯?”班婳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不大,“宫里那些美人儿温柔小意也只是在陛下面前装一装,成安伯的文采风度,可不是装样子就能有的。”
“那倒也是,”班恒点头,“如果让我这么绷着,不出三天我就要受不了。”
姐弟俩骑马并肩前行,城门口很多人在排着队等待进城。像班婳这样身份的贵族,是不用这么排队的,她骑在马背上,隐隐听到了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
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粗布的年轻女子抱着个一两岁大的孩子,脸上满是焦急,可是孩子怎么也哄不好,她急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班婳扬起的鞭子又放了下去,她轻哼一声翻身下马,走到女人面前:“你的孩子怎么了?”
年轻女子见眼前的少女做少年郎打扮,身上穿着锦袍,脚上的靴子绣着凤纹,上面还嵌着珍珠,猜出对方身份尊贵,以为是自己孩子哭得太厉害吵到了她,连连致歉道:“对不起,吵到了您,我现在就把他哄好。”
班婳见她怀里的孩子脸颊通红,嘴唇颜色也不太正常,便道:“孩子是不是生病了?”
神情有些憔悴的女子点了点头,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却不敢掉下来。
班婳看了眼前面排得长长的队伍,伸手摸了一下小孩的额头,烫得有些吓人。
“你跟我来,”班婳见女人犹犹豫豫不敢动的样子提高了音量,“快点过来。”
女人不敢再反抗,抱紧手里的孩子,胆怯地跟在班婳后面。她听村里人说过,城里有些贵女脾气很不好,若是有人不长眼睛开罪了她们,用鞭子抽两下是轻的,被扔进大牢里关上一段时间也是有的。
她不怕被惩罚,可是孩子怎么办?
就在女人胡思乱想的时候,班婳把自己的腰牌递给了城门守卫,守卫朝她行了一个礼,看也不看抱着孩子的女人,便让他们一行人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