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自己带孩子去看大夫。”班婳骑上马背,一拍马屁股,马儿便小跑着追上了班恒。
女人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只是遇到好心的贵人了,她低头看着啼哭不止的孩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连贵人都来帮忙,她的孩子一定能够活下去。
“姐,你刚才干嘛去了?”班恒见她追了上来,扭头往后面看了一眼,什么稀罕事儿都没有。
“去做好人好事了。”班婳说完这句话,就见班恒一脸怀疑的看着她。
“好人好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班恒对自家姐姐那是非常了解的,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吃喝穿,吃的是最精致的,穿的是最讲究的,平时出门炫耀自己新衣服新首饰都忙不过来,还有心思做好事?
班婳朝翻了个白眼,但是美人即使翻白眼那也是美的,所以这个粗鲁的动作她做起来,就是娇憨可爱。
只不过这一幕落在沈钰眼里,就不是那么可爱了。他想趁着姐弟两人没发现他躲到一边,哪知道班恒率先叫住了他。
“沈钰!”班恒用手指着沈钰,“你给小爷我站住!”
“下官见过班世子,”沈钰看了眼马背上的班婳,“见过班乡君。”
“哟,今天不是休沐,沈探花怎么没有当值啊?”班恒甩着马鞭,瞥了眼他身边的女子,冷笑道,“我当是个什么美人呢,啧。”
“女子之美,在骨不在皮,班世子与下官眼光不同,在下无话可说。”沈钰往旁边退了一步,“二位请。”
班恒就算脑子不算聪明,也听出他这话是在骂他姐只是皮相好看的意思,当下气得脸都变了。
“啪!”一条鞭子抽在沈钰的身上,沈钰痛得闷哼出声,他身边的女子更是吓得尖叫起来。
“我平生最讨厌说话拐弯抹角的男人,”班婳又是一鞭子抽下去,沈钰一介文人,还没反应过来,这鞭子就又落在了他身上,“你若是指着本姑娘说,你这个女人除了样貌好看,便一无是处,我还能敬你是个爷们。这会儿说两句阴阳怪气的话,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给谁看?”
“班乡君,下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当街鞭笞下官,也太过了些。”沈钰看了眼四周瞧热闹的百姓,面上有些挂不住。
“哼,”班婳微抬下巴,“本乡君就是这么任性,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这泼辣悍妇……”
“啪!”
又是一鞭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指着我鼻子骂会显得你很爷们,但我还是要抽你。堂堂探花,竟然当街辱骂女子,这便是你读书人的风度么?”
作者有话要说:班婳:我作死,我乐意,敌人全都是空气。
第7章 郡君
沈钰从未想过自己有这么丢脸的时候,被人当街像狗一样的鞭笞。
“沈探花端方如玉,不想竟也是出口伤人的粗鄙之人,”班婳骑在马背上,嘲讽几乎刻在了脸上,“罢了,只当本乡君当初瞎了眼,竟然在你死缠烂打之下,答应了你的求亲。谁知你竟是个过河拆桥的无耻之徒,一朝得中探花,便原形毕露,让我看尽了你的小人之态。”
沈钰此时辩解不是,不辩解也不是,他面色潮红的看着四周看热闹的百姓,硬生生忍下了心头的怒意,朝班婳作揖道:“班乡君,请你适可而止。”
班婳这是疯了吗?她一个乡君竟然敢鞭笞皇上钦点的探花,她还要不要名声,还要不要嫁人了“哦,对了,”班婳忽然道,“你刚才说我当街鞭笞朝廷命官,做得太过了?”
看着班婳骑在马背上,高高在上的姿态,沈钰心中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放心吧,很快你就不是朝廷命官了。”班婳看着沈钰那副又惊又怕的模样,畅快地笑出声来,一抖缰绳,马儿便迈开了步子。
“班乡君!”
“班乡君!”
沈钰想要追上去,跟在班婳后面的班恒突然转头瞪向他,扬起手里的鞭子,“你再往前一步试试?”
沈钰想起刚才被鞭笞的痛楚,不敢再往前,心里又急又恨,班家的人都是疯子吗?
第二天一早,朝堂上就有御史参了班婳一本,说她身为皇家亲封的乡君,竟然对官员用私刑,实在是太不讲规矩了。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可是从御史嘴里说出来,就成了一件大事,皇帝还没开口,几个御史便自己先吵了起来。
幸而近来朝中没有什么大事,大家便围绕着乡君鞭打探花一事吵开了。
“陛下,”就在大家越吵越来劲的时候,一个大家意想不到的人站出来开口了,“对此事微臣有个看法,不知诸位打人可否听在下一言?”
几位御史一看说话的是成安伯,都闭上了嘴。
“在微臣看来,这不是乡君鞭笞当朝官员,而是被退婚女子痛打无情郎,”容瑕朝众人拱了拱手,“微臣听闻沈探花还未中举前,多次到静亭侯府求亲,静亭侯见其痴情,也不嫌弃他身份配不上班乡君,答应了他的求亲。”
“未婚夫一朝中举,便迫不及待的退婚,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容瑕不疾不徐道,“诸位大人家中也有女眷,不如将心比心?”
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半晌后有一个御史道:“班乡君刁蛮任性,奢靡无度,天下又有几个男子受得了?成安伯如此讲道义,不如你去娶了她。”
“御史大人,”容瑕声音一冷,“你读书几十载,如今站在金銮殿上,就是为了拿女子嗤笑,拿女子闺誉来斗嘴的吗?”
“如果这便是御史大人的君子风度,”容瑕朝坐在上面的皇帝拱了拱手,“陛下,微臣耻于与这种人站在一处!”
“陛下,微臣觉得成安伯所言有理。”
“臣附议!”
这个被容瑕训斥的御史身体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不用抬头他都知道四周的同僚在用什么眼神看他。
容瑕是京城有名的翩翩君子,自己成了他耻与为伍的对象,日后京城的人,都会怎么看他?
完了,全完了。
而容瑕却看了不看他,只是朝皇帝行了一个礼,便退了回去,安安静静站在原本的位置上。
一个翩翩如玉身姿挺拔,一个脸色苍白心神恍惚,顿时高下立现。
朝会结束以后,皇帝刚回到宫里,宫女就来报,大长公主求见。
皇帝对大长公主十分有感情,他母后不得宠,父皇偏宠贵妃之子,若不是姑妈一直支持他,他的太子之位早就被贵妃之子夺走了。加上大长公主也不是挟恩图报的人,所以这些年,大长公主在皇帝面前一直很得敬重。
现在一听大长公主要见他,他当下便让身边得用的太监去请大长公主进来。
“见过陛下,”德宁大长公主一进内殿,便屈膝向皇帝拜去,吓得皇帝忙伸手扶住了他,“姑母,您这是做什么。你我姑侄之间,何须行这般大礼?”
大长公主顺势站直了身体,她虽年近花甲,但是身体还算不错,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出皇室公主的端庄大气。
“今日来,我是代那不争气的孙女来向您告罪的,”大长公主摸出一块手帕,擦着眼角似有若无的眼泪,哽咽道,“当年我没有把她父亲教好,导致他现如今年纪一大把也没个正形,连带着两个孩子也随了他的性子。”
说到伤心处,大长公主已经泣不成声,只用手帕捂着脸,嘤嘤痛哭。
“姑母,请您切莫伤心。”皇帝心里清楚,姑母当年嫁给一个只懂行兵打仗的武将,是为了巩固父皇的帝位。也正因为有这层情分在,所以姑母后来才能护住他跟母后,让他成为高高在上的帝王。
表弟有现在这副纨绔模样,不是姑母的错,怪只怪静亭公那个粗俗莽汉没有教好儿子。想到姑母为了他们一家,付出了一辈子,临到晚年,竟还让一个小御史在朝堂上参她唯一的孙女,皇帝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姑母,这事跟表侄女无关,怪只怪那沈钰见异思迁,其身不正。”
“陛下不必安慰我,是我班家的家教不严,才让皇上您在朝堂上因她为难了。”
“表侄女是个好姑娘,宫里谁见到她不说一声好,朕也是很喜欢她的,是朕没护好她,才让她受了这等委屈。”
最后大长公主是皇帝亲手扶上马车的,姑侄两人感情有多深厚,整个皇宫的人都瞧在了心里。
德宁大长公主坐在马车里,擦去眼角的泪水,脸上露出一个冷笑。
生在皇家,她比谁都清楚,这座皇城里根本没有真感情,有的只有算计。就如同当年先帝算计她的丈夫,害得他后半身都生活在疼痛的折磨中。又比如她现在这个好侄儿,处处对她尊荣,也只是因为她识趣,而她的孩子也没有能力插手皇家的事情而已。
先帝算计了她的丈夫,她便让他心爱的儿子做不得皇帝,这也算公平。
御史参了班婳的第二天,一道圣旨就送到了静亭侯府。圣旨的大意就是朕的侄女很好,朕甚是喜爱,觉得乡君不太配得上她的身份,所以由乡君升为郡君,食邑七百户。
就在班婳升为郡君的同时,沈钰因为私德有亏被罢黜官职,就连那个参班婳的御史,也以“其身不正”的理由,被夺去了御史一职。
“姐,梦里面有这一段儿么?”班恒看着班婳手里的圣旨,“郡君还有食邑,这可是亲王嫡长孙女都不一定有的待遇,还是祖母厉害。”
前天他姐抽了沈钰以后,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大长公主府告状去了。
然后他姐不仅抱回一大匣子宝石,还捞了一个有食邑的郡君回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不记得了,”班婳把圣旨塞到他手里,“你慢慢看。”
“聪慧贤德,蕙质兰心……”
班恒指着圣旨上的几句话,摇头晃脑道:“陛下也真不容易,睁眼说瞎话。”
班婳抢过圣旨,放到正堂上的祭台上,让这道圣旨与以往那些圣旨躺在了一起。
“陛下英明神武,慧眼如炬!”
班婳忽然想到,梦里似乎并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事关她身份品级这种大事,她就算是做梦,也不会忘记的。
所以……因为她甩了沈钰鞭子,现实开始有变化了?
第8章 不对
“这事不太对。”
“我也觉得不太对。”
班家父子互相对看一眼,齐齐扭头看向阴氏,想在她这里得到答案。
“你们看着我作甚?”阴氏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只好对班婳道,“婳婳,你再仔细想想,梦里真的没有你被封为郡君这件事?”
“没有,”班婳很肯定的摇头,“真有这种好事,我不会忘的。”
“那……你这个梦会不会是假的?”班恒突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谢启临那件事只是一个巧合,事实上没人早饭,咱们家也不会被抄家,这一切都只是你的臆想?”
做梦示警这种事,向来是人云亦云,真假难辨的。连他都知道,那些开国皇帝想要造反的时候,都爱跟神仙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包括他们大业朝的开国皇帝也玩的是这一手,是不是真有神仙,事实上大家都清楚,不过是忽悠老百姓的话而已。
被班恒这么一问,班婳也有些不确定了,她起身从多宝架上翻出一个木盒,里面放着一叠纸,纸上的字体犹如鬼画符一般,大概除了班婳自己认识,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写了什么。
“我那天怕时间太长把梦的内容忘了,所有把能记住的都写了下来,”班婳把这叠纸拍在桌上,“你们看看还会发生什么巧合事件。一次两次算巧合,三次四次总不能也是巧合吧?”
班淮拿起纸看了好半晌,双眼呆滞地看着班婳:“闺女,你上面写的是什么?”
班婳把那张纸拿过来一看,“谢宛谕要嫁给二皇子,但是二皇子喜欢的却是石飞仙。”
“你怎么记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班恒知道自己认不出班婳那堆鬼画符,干脆看也不看,“有没有什么朝中大事发生?”
“我这么懒,怎么可能梦到朝政大事,”班婳回答得理直气壮,“再说了,梦里的我每天都那么忙,哪有时间去关心那些无聊的政事?让你来,你也记不住啊。”
班恒认真想了想,如果是他来做这个梦,可能醒来就忘记了,肯定比他姐还不如。
“那你怎么把别人嫁谁记得这么清楚”这一点班恒有些想不明白。
“谁让她跟我不对付呢?”
班恒恍然,万分理解地点头,以他姐记仇的性格,这事确实能记下来。
现已成年的大皇子与二皇子皆是皇后所出,可能是陛下登基前,吃够了先帝偏宠妃嫔的苦,所以他最敬重的只有皇后,最看重的皇子也是皇后所出。
只可惜陛下对两个嫡子的偏宠,让他们两人从小过惯了顺风顺水的日子,所以太子性格过于优柔寡断,耳根子软,容易感情用事。二皇子性格傲慢,平时在外永远一副皇帝老大,太子老二,他就是第三的姿态,至于其他朝臣,很少能有人被他放在眼里。
这两个皇子跟静亭侯府的关系都不怎么样,所以班婳对他们俩也没多少好感。
梦里有一幕班婳记得格外清楚,成为皇子妃的谢宛谕打了石飞仙一巴掌,而二皇子竟然当着很多人的面,呵斥谢宛谕不说,还亲自陪着石飞仙去看太医。
皇家的男男女女,都不是什么真心人,但好歹还都维持着面上的情分,像二皇子那样,不给正妃丝毫脸面的行为,就做得太过了。
现在谢宛谕与石飞仙好得跟亲姐妹似的,谁会想到以后会发生这种事呢不、不对,石飞仙不是对容瑕有意么?日后她跟二皇子之间关系暧昧,说明她根本没有嫁给容瑕。那么问题来了,嫁给容瑕的女人究竟是谁?
“唉。”
班婳单手托腮叹息了一声,只可惜她跟容瑕不熟,连做梦都没梦到过他,所以还真不知道能抢走石飞仙心上人的女人是谁。
“再等等吧,”阴氏摸了摸女儿的头,“若是谢家姑娘真的嫁给二殿下,我们再……”
实际上他们又能如何,空有爵位,没有实权,若真有人逆反称帝,他们能做的,也只是乖乖做案板上的鱼肉而已。
“姐,你若是你那个知道谁是那逆反之人就好了,”班恒情绪十分低落,“至少我们还能选择弄死他或者抱他大腿。”
“若你姐梦里的事情都成了真,说明此人是上天命定之子,你说弄死他就能弄死他?”班淮没好气道,“好好做你的纨绔去,别为难你的脑子了。”
大业朝云庆二十一年秋,皇帝请朝中某命妇做媒,替二皇子向忠平伯府嫡小姐谢宛谕下聘礼。
忠平伯府只能算作新贵,按理说他家闺女是嫁不到皇子府的,皇帝做主为他娶这么一个没多少影响力的正妃回来,是因为他的心大了。他可以宠爱嫡次子,但是并不代表他喜欢嫡次子有取代嫡长子的心思。
对于忠平伯府来说,这并不是一门太好的婚事,可是圣上请超一品命妇亲自来做媒,他说不出也不敢说拒绝的话。
得知谢宛谕竟然真的要嫁二皇子以后,班家四口人如丧考妣,躲在屋子里抱头痛哭了一场。
大月宫,是大业朝历代皇帝居住的地方,同样也是诸位皇子做梦也想住进去的地方。
二皇子蒋洛跪在云庆帝面前,面上满是不甘与愤恨:“父皇,儿臣心仪之人并非谢家姑娘,您为何要逼着儿子娶她?”
“这位谢姑娘我看过了,相貌姣好,仪态大方,更重要的是性情十分宽和,与你十分相配,”云庆帝低头写着字,看也不看蒋洛,“你若是想不通,就回去慢慢想,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我再放你出宫。”
“父皇!”蒋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庆帝,“我跟大哥都是您的儿子,您为何如此待我?那个谢宛谕有什么好,论才华不如石家小姐,论气度不如皇叔家的康宁郡主,至于相貌……”
蒋洛冷笑道:“连班婳那个草包长得都比她好,我为什么要娶这么一个女人?”
“既然你觉得班婳长得比她好看,那你便娶班婳去!”云庆帝有些不耐道,“世间哪有那么多样样都完美的女子,你别不知足。”
蒋洛咬了咬牙,怕自己再执拗下去,父皇会真的让他娶班婳,只好沉默地朝云庆帝磕了一个头,无声地退了出去。
这时间不是没有完美的女子,只是他的父皇不愿意让他拥有而已。
大长公主府里,班婳几句俏皮话,便逗得大长公主喜笑颜开,一口一个心肝肉,喜爱之意表露无遗。
班恒在一边吃着零嘴,一边告状道:“祖母,您可别信我姐的话,她抽那个沈钰的时候,那是半点不留情,一条鞭子甩得虎虎生虎,连我都被她的架势给唬住了。”
“姑娘家就是要硬气些才好,”大长公主拍了拍班婳的手,“我们这样的人家,不必学着其他女人曲意奉承,谁若是招惹了你,尽管告诉祖母,我替你做主。”
班婳捧住德宁大长公主的手,乖巧地笑道:“您不用操心我,我跟弟弟一切都好,只要您身体好好的,我便什么都不怕。”
“好好好,”德宁大长公主把班拥进怀里,笑容温和慈祥,“就算为了我们家婳婳,本宫也要长命百岁。”
“还有青春永驻,越来越年轻。”
“好,青春永驻。”德宁大长公主笑着一声声应了下来。
姐弟俩离开公主府的时候,德宁大长公主又给他们塞了不少的东西,一副生怕自己那不懂事的儿子委屈了两个孩子一般。
“咳咳咳。”看着姐弟俩骑着马越行越远,德宁大长公主掏出帕子捂住嘴角,扶着身旁嬷嬷的手,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第9章 梦
有个词语叫不期而遇,还有个词语叫狭路相逢勇者胜。
班婳骑在马背上,谢宛谕正从轿子上下来,两人四目相对,班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嘲讽与得意。
她在得意什么,因为能做皇子妃了?
做皇子妃有个屁用,反正再过几年,这个天下都不姓蒋了。再说蒋洛那种糟心玩意儿,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尊贵,就凭他那性格,送过她做男宠,她都不稀罕要。
“班乡君,真巧,”谢宛谕摸了摸耳垂上的大珍珠,面色红润的看了眼班婳,看到班婳的耳环是一对红得似血的宝石后,收回了手,淡淡道,“最近几日怎么不见你出来玩?”
“错了,”班婳摇了摇食指,“不是乡君,是郡君。”
谢宛谕闻言掩着嘴角笑道:“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你因祸得福,封了郡君,恭喜恭喜。”
不过是个郡君,大业朝又不止她一个郡君,有什么可得意的?再说了,待明年开春,她嫁给二皇子以后,这个小贱人再猖狂,也要乖乖行礼。
祸?什么祸?
无非是拿她被退婚这件事来嘲笑而已,班婳压根不在意这件小事,所以谢宛谕这句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班婳把玩着手里的马鞭,漫不经心道,“谢姑娘今天打扮得真漂亮,不知道谢二公子眼睛好了没有?”
班婳跟人打嘴仗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只要有人拐弯抹角的嘲讽她,她就会毫不留情地嘲讽回去,而且是别人哪痛戳哪里,丝毫不讲究贵族式的优雅与贵气。凭借这一无人能敌的嘴贱本事,以至于京城里没多少女眷敢招惹她。
谢宛谕今天敢这么刺她,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即将变成皇子妃,班婳就算再猖狂,也不敢得罪她。
哪知道她低估了班婳的胆量与没头脑,竟然当着她的面拿二哥的眼睛说事。这个女人真是貌美心毒,二哥好歹也曾与她有过婚约,如今二哥不过坏了一只眼睛,她便如此幸灾乐祸,实在是可恨至极。
可是即便她再不满,此刻也不能发作出来。她是未来的皇子妃,必须端庄大方,在跟二皇子成婚前,决不能行差步错,她不想像班婳这样,临到成婚前被男方退婚,成为全城人耻笑的对象。
“多谢郡君关心,二哥他很好。”谢宛谕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朝班婳挤出一个笑。
“谢姑娘,请往楼上走,我们家姑娘在上面包间等你。”一个嬷嬷从旁边的茶楼里走出来,她看到班婳,朝她行了一个礼,“见过班郡君。”
班婳认出这个婆子是石飞仙身边伺候的人,她看了眼旁边这座茶楼,朝这个婆子点了一下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头到尾没有说话的班恒故意嗤了一声,然后跟在她姐的马屁股后面走了。
谢宛谕面色铁青的看着班家姐弟旁若无地走远,恨不得把他们连个从马背上拽下来狠狠抽一顿。然而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对下来接她的婆子笑了笑,然后道,“有劳石姐姐久等了。”
她且忍着,且忍着。
石飞仙正是因为看到了班婳,才让嬷嬷去接的谢宛谕。她从窗户缝里看到班婳骑马离开以后,才转头对身边的康宁郡主道:“班婳如今行事是越发地目中无人了。”
“她自小骄纵着长大,被不同的男人退婚三次,外面的话传得那么难听,自然是破罐子破摔了,”康宁嘲讽道,“反正她也嫁不出去,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快。”
论关系,她与班婳是远房表姐妹关系,只是他们家与大长公主之间有嫌隙,所以她与班婳从小关系都算不上多好。听母亲说过,当年皇祖父本想废掉太子,立她父亲为太子,哪知道大长公主一直从中作梗,终于在当今圣上面前挣得了从龙之功。
这些十几年前的旧怨,他们家虽然不敢再提起,但不代表他们会忘记大长公主当年做的那些事。
两人正说着话,谢宛谕便上楼来了。见到两个闺中好友,谢宛谕的脸顿时拉了下来:“班婳那个小贱人,我真是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嘴。”想起班婳戴着的那对血玉耳环,把她那张雪白柔嫩的脸衬托得仿若能掐出水来一般,谢宛谕心里的恨意就更加浓烈一份。
嫉妒,是一场扑不灭的烈火,足以燃烧人的理智。
“今天来,本来是为了你的好事庆祝,提这种糟心的人有什么意思,”康宁郡主笑着招呼她坐下,“待明年今天,我们就要称呼你为王妃了。”
“好好的提这些干什么,”谢宛谕羞得面颊通红,“我看你们今天来,就是故意闹我的。”
“瞧瞧这脸红得,我今日总算明白什么叫恼羞成怒了,”石飞仙伸手捏了捏谢宛谕的脸颊,“恭喜妹妹嫁得良人。”
看着谢宛谕又羞又喜的模样,她想起了自己暗暗喜欢了好几年的容瑕,心里有些发苦。她抬头看了眼康宁,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没有说话,别当她不知道,康宁对容伯爷也有几分心思的。
夜深人静入梦时,班婳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整个人掉进了一场梦里。
梦里的她穿着单薄的衣衫,看着满桌的佳肴以及桌边的男人,就像是傻了一般。
班婳知道自己在做梦,她甚至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自己以及那个面容模糊的人,这种感觉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她感觉到自己对桌边的那个男人怀着感激之情。
很快她看到自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身上多了一件厚厚的裘衣。
外面下着很大很大的雪,她看到有贵女在嘲笑她,在对她指手画脚,但是却不敢真的对她做什么。
再然后她看到自己死了,倒在厚厚地雪地里,鲜红的血溅在白白地雪上,就像是盛开的大红牡丹,美艳极了。
班婳忍不住感慨,她果然是个绝世美人,就算是死,也死得这么凄美。
冬天的风刮起来带着雪粒,不过梦里的班婳感觉不到冷,风声呜咽着像是女人的啼哭声,她站在自己的尸体前,看着自己后背上插的那只箭羽,顿时恍然大悟,难道这是她上次那个梦的结局?
原来自己以后会这么惨?
不仅没了爵位,连命都没了?
幸好她身上这件白狐裘看起来很值钱,死得还不算太寒碜。
“咯吱,咯吱。”
后面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声音又急又乱,就像是有人匆匆地赶了过来。
“主、主子,班姑娘去了。”
主子?谁?
班婳回头,看到身后多了一个穿着黑色裘衣的男人,男人身姿挺拔,露在袖子外的手莹白如玉,就算看不到人脸,班婳也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个极品美男。
她看不见男人的脸,但是却听到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可惜了。”
班婳点了点头,确实挺可惜的,毕竟她这么美。
“京城里难得的一个鲜活人,厚葬了她。”
班婳长舒一口气,看来不仅人好看,心眼也是挺美的。
男人忽然扭头,仿佛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她,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繁复的宫裙,得意地挺了挺腰肢。
只可惜对方并没有看到她,而是以一种复杂的语气道,“查清楚是谁干的,让人……让人照顾好她的家人。”
“嘭!”
值夜丫鬟如意听到屋内传来响动,吓得忙从榻上爬起来,快步跑进内室,然后就看到郡君穿着中衣呆愣愣地坐在桌旁,她的脚边还躺着一只摔碎的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