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起窗帘子朝外看了看,马车已经进入喧闹的京城主道,街旁熙熙攘攘的人群,给人一种天下繁荣的景象。
“外面好看吗?”
晏晋丘回头,就见华夕菀懒洋洋的靠着软垫,虽然问着外面,但是脸上没有半点好奇之意。
“喜怒哀乐,人生百态全都在,”晏晋丘放下帘子,突然开口道,“夕菀有没有想过认认真真看清这些人的思想?”
华夕菀仰躺在靠垫上,对于晏晋丘这个问题有些不以为然:“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晋丘对这首诗怎么看?”
晏晋丘眼神微变,随即笑着道:“夕菀这话是何意?”
华夕菀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懒洋洋道:“就是诗中的意思,我不过是这众多人中的一个,连自己都看不清,又何曾去想过看别人?”
“夕菀倒是简单直白,”晏晋丘盯着她的双眼,“那么夕菀有没有想过,站在最高处看风景格外不同?”
“是不同,山高风大嘛,”华夕菀打了一个哈欠,半眯着眼道,“如果你下次去观景的时候,给我准备好厚实的衣服,不让我冷着,不让我饿着,我陪你去看看也无妨。”
晏晋丘神情复杂的看着已经闭眼养神的华夕菀,半晌后笑了笑:“你是我这辈子最亲近的女人,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受苦受累??”
华夕菀眼皮子动了动,但是却没有睁开。
马车继续前行,摇摇晃晃中,华夕菀渐渐睡了过去。
太子宫内,太子有些不耐的看着给自己把脉的老御医:“每日请脉用药,孤看也没有什么用处。”
御医闻言后退两步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您肝弱脾虚,实在不宜饮酒,今日……”
“行了,孤自己的身体如何,孤心里清楚,”太子站起身,面色阴沉的看着跪在地上有些颤颤巍巍的老御医,“你不必多言,退下吧。”
老御医欲再劝,抬头见太子面色难看,便又忍了下来,太子如今正身强力壮的年龄,对某方面要求却是比较高,可若为子嗣计,就应该修身养性,少饮酒,忌过量的房事。可是太子刚愎自用,他又有何等本事劝服这样一个人?
出了内室,老御医就见太子妃带着几个宫侍朝这边走来,礼还未行完,便被太子妃身边的近侍扶住了。
“何御医不必如此多礼,太子的身子如何了?”相较于太子的无礼,太子妃显得平易近人又温和,“可有好转?”
何御医闻言道:“回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现在不过二十余虽,乃是时光正好,若能少酒养性,于子嗣上更为有利。”
太子妃听完这些话,笑着让人把何御医送出去,却在心底叹了口气,太子已是如此,她这个太子妃因为太子好几次无视她的行为下,早就在太子宫其他女人面前失去了威严,又如何能劝服太子改变态度?
无奇不有
启隆帝万寿过后,京中很快就有关于华夕菀的传言流出。
据说显郡王妃未出阁前从不出门见外客,真的是因为身体不好,而不是别的原因。实际上这位显郡王妃长得倾国倾城,出现在圣上万寿礼上时,甚至让不少人看傻了眼。
这些经过贵族口中传出的流言一出,便有不少人表示自己早就觉得显郡王妃不可能是无盐女,不然义安候府为什么不急着掩饰?
有亲戚在义安候府当差的人顿时扬眉吐气,以往他们说华府小姐相貌姣好,偏偏没有人相信,反而说他们是在拍侯府马屁。现在贵人们说显郡王妃是大美人,以往那些传谣言的人顿时消失不见,一夜间便冒出不少“早就知道”的人。
曾经打算向义安候府提亲,但又碍于外面留言犹豫的世家们早就后悔了,华家数代列侯,华夕菀的两个兄长又都是争气的,若是修到这么一门亲家,那是再好不过。结果他们生生浪费这个好机会,让显郡王得了这个大便宜。
到了这个时候,说酸话的有,羡慕嫉妒的有,甚至还有人在卢氏娘家两个嫂子面前挑拨离间的,话里话外暗指卢氏不把两个嫂子当自己人,又说两个嫂子竟然舍得这样的侄女嫁到皇家云云。
卢家人虽个性耿直,但不代表他们没脑子。若是卢氏一族人没脑子,当年祖上又怎么能调兵遣将,跟着元帝打天下?擅长兵法者,自然有聪明的脑袋与长远的眼光,又岂能因为这么点挑拨的手段就与自家亲戚产生嫌隙?
卢家两位女眷也是开朗护短的性子,听到别人明里暗里挑拨是非后,直接沉脸表示他们卢家的侄女嫁给显郡王乃是天作之合。
关于别的什么都不提,只是渐渐与这些人家减少了来往。
显郡王府。
华夕菀看完卢氏给她写的信函,把信叠起让白夏收起来。她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有些耀阳的太阳,皱眉道:“这天是越来越热了。”
紫衫正在金兽炉中点熏蚊虫的香球,听到后便道:“郡王妃若是觉得热,就让红缨姐姐给你做果肉碎冰来,她做这个最是拿手。”
华夕菀柔若无骨的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觉得坐着的姿势仍旧不舒服,干脆趴在了软榻上,脸贴在冰凉的锦缎上,总算让她觉得舒服了些:“倒也好。”
红缨闻言便停下手里的事,笑着朝华夕菀福了福身,就准备带人去冰窖里去冰。
“多做几碗,等会你们也尝尝,”华夕菀又懒懒补充了一句,然后接过白夏递过来的软枕放在自己身下,左手托着下巴侧躺着,右手食指轻点着腿不紧不慢道:“绿珠,我陪嫁带过来的那些铺子账册,你清算出来了吗?”
“都已经核算过,这一个月盈利不少。”绿珠从木箱中翻出几沓账册,见华夕菀并没有去看账册的心思,便把大致情况向华夕菀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这些铺子都是临街旺铺,盈利多倒也正常,”华夕菀随手翻了下首饰铺账册,“这些老手艺人还是要好好养着。你们记得告诉下面的管事,凡是在我铺子里做工超过十五年至半百之年,没有犯错并做事认真者,每月除工钱外可以多领半吊钱。届时若是不愿意再做工,准备归家休养,每季也可以到铺子里领半吊钱当生活补贴。但若是有谁把铺子内部的事情讲给外人听,到时候可别嫌东家做事不留情。”
当下的人因为医疗条件的限制,人均寿命并不高,能活到五十岁的人,已经算得上是身强体壮,长寿之相,华夕菀不怕自己许出的这个大胆诺言。
绿珠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郡王妃这是要留住有用的手艺人,便道:“奴婢会让管事做好这件事的。”这事看起来简单,不过操作的过程中极容易让人钻空子,好在有郡王妃的身份在,一些章程也要实施,那些工人也会相信铺子里做下的承诺。
毕竟有几个员工在半百之年后,能凭着在老东家做工的情分,每季白领半吊钱?
把账册扔到一边,华夕菀继续趴回软榻上:“我睡会儿,等下再叫我。”
白夏见状,便坐在软榻的脚墩上拿着团扇轻轻摇着。绿珠与紫衫收好手边的东西,轻手轻脚的退出内室,并且让在外室伺候的尔等丫鬟们放轻脚步后,才出了卧室。
“经过郡王妃的管理,铺子里这两个月收益好了很多,”跟了华夕菀好些年,绿珠至今都觉得自己还摸不清郡王妃的脾性。明明是很聪慧的人,偏偏时时都是一副懒散的模样。明明是侯府嫡女出身,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偏偏在看过账册后就能发现管事从中牟利,在财物上,颇为精通。
想到此处,她又想起郡王妃说起女人万万不能没有银钱在手时懒散却又清明的神态,“若是郡王妃这些年愿意去参加那些诗社、贵女马球社,京中第一贵女的名头……”
察觉到自己话说得太过,绿珠忙闭上嘴,见走廊上没有人路过,才松下一口气。
见她这个样子,紫衫笑斥道:“叫你胡说,郡王妃是有主意的人,我们只管好好照着郡王妃吩咐做事便是,你又何必说那些没用的东西。”
“你说的对,是我想得太多了,”绿珠朝紫衫一个福身,谢过她提醒之意,她看了眼雕梁画栋的院子,淡笑:“一时忘形,竟忘记这是哪了。”
紫衫站着任由她给自己行了这个礼后,才回了半个礼道:“幸而你清楚,不然就算我提醒你,也是没用的。”郡王妃的为人虽然懒散,性子也好,但是一旦发起怒来,便是谁也拦不住,谁求情也没用。
晏晋丘进正院时,见华夕菀睡得正香,屋内只余一个打扇的白夏,其他伺候的丫鬟都在外面,抬起的步子轻轻放下,连带着身后跟着的两个太监也留在了外间。
白夏见他进来,起身无声朝他福了福身。
晏晋丘点了点头,脱下身上软绸外袍,从她手里拿过团扇,坐在榻沿给华夕菀摇着扇子,压低声音道:“最近天开始热起来,所以你们伺候的时候一定要细心。”
“请郡王爷放心,奴婢们一定尽心伺候,”白夏朝软榻方向望了两眼,确定他们的交谈不会影响华夕菀休息,才放心的继续开口,“郡王妃苦夏,屋子里时时放着冰对身子又不好,所以郡王妃未出阁前喜欢待在阴凉通风处。
”
晏晋丘看着华夕菀那双纤细的手臂,笑了笑,这么苗条的人居然也苦夏。
白夏看了两人一眼,无声的退了出去,见红缨端着冰碗进来,便伸手拦住她,把人带出了屋子。
“郡王妃休息了,”白夏笑指着她手里的冰碗,“这个好东西,咱们姐妹几个自己分了吧。”
红缨莫名的看了白夏一眼,白夏姐好像心情不错?她疑惑的回头看了眼卧室,连白夏都从内室出来了,难道是郡王爷回来了?想到这,她把冰碗塞到白夏手里,“白夏姐姐辛苦了,这碗好东西就由你来尝。”
“噗嗤,”白夏端着冰碗轻笑一声,正欲开口说话,抬头却见木通匆匆朝这边走来,见她们两人守在门口,也猜到郡王妃正在休息,当下又是着急,又担心打扰到郡王爷与郡王妃休息,只好不停的在白夏与红缨两人面前打转。
“木总管,您这是做什么呢?”红缨笑眯眯的看着木通这幅模样,“可是有什么要事?”
木通看着眼前两位郡王妃重用的丫鬟,叹口气道:“两位姑娘,刚才下人来报,临平郡主现在已经进京,二位若是有空,可否替我通传一声。”
“木公公客气了,您稍等。”红缨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临平郡主不就是郡王爷的嫡亲姐姐吗?她正准备转身进屋通报,回头就看到郡王爷面无表情的走了回来。
“慌里慌张像什么样子?”听到木通提到自己的胞姐,晏晋丘面上没有半分喜色,淡淡道,“郡王妃正在内屋休息,莫吵醒了她。”
木通闻言,面上焦急的神情顿时消失不见,跪倒在晏晋丘面前,“小的失了分寸,请郡王爷责罚。”
“起来回话,”晏晋丘眉头微皱道,“临平郡主这几年一直在江城,怎么突然回京了?”
“小的听闻乃是皇上密诏郡马进京入职,所以郡主才跟着郡马一起回了京,”木通站起身,躬身道,“小的听到消息时,郡主与郡马已经进京了。”
晏晋丘面无表情的听木通说完,微微垂下眼眸:“既然如此,便随她去。”
白夏与红缨早便低头退到角落里,听到这段谈话,两人心里有奇怪,两个月前郡王爷与郡王妃成婚,临平郡主没有赶回来。这个时候无声无息来了京城,竟也不告诉郡王府一声,这对同胞姐弟之间,感情似乎并没有那么亲密。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把心里的想法按了下来,只当自己是个不会停不会想的透明人。
皇家连亲生父子之间都有相残的,更别提姐弟。
天下虽大,但也只有皇家才是无奇不有。
说与做
“临平郡主?”华夕菀把玩着一盒成色上好的珍珠,听完红缨的话,慢悠悠的把手里的珍珠扔进盒子里,“她不是在四年前就嫁到江城去了?”听闻这位郡主嫁的这位不是什么世家,只是个家产颇丰进京赶考的学子。殿试过后,这个学子拿了个二甲第第十名,在普通人眼里已经算是光宗耀祖,可是在世家众多的京城,这样的人每三年都有,实在没什么特别的,能让他们多看两眼的也就一甲前几名。
不过尽管这位江城出生的学子成绩不算特别显眼,但是人家凭着一副好皮囊和几首好诗,被显王府的临平郡主看上,死活要嫁给他,这是其他人都比不上的好运气。
个中曲折局外人不清楚,但是华夕菀记得很清楚,当年这事在京城里也热闹过一段时间,直到临平郡主嫁到江城几个月后才渐渐没有人再提起来。不过现在临平郡主带着郡马孩子回京,只怕当年的事情又要被好事者重提。华夕菀低下头,看着满盒漂亮的珍珠,漫不经心道,“既然郡王爷说过不必管这事,你们也不用多打听。”
四年前老显王尚在病中,临平郡主都能坚持嫁到离京城不算近的江城,可见有多看重那位郡马,只怕显郡王这个弟弟份量比不上她的丈夫。
“奴婢省的,”红缨收起珍珠盒子,把热茶端到华夕菀面前,“奴婢就是担心临平郡主此次回京,会刁难您。”出嫁的女人,最怕遇到刁钻的婆婆,难缠的姑子,这若是遇上其中一样,就是糟心事。
“她拿什么刁难我?”华夕菀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水面的热气,慢慢喝一口后才道,“比娘家,我的家人和我感情深厚,会疼爱我,护着我;比出嫁的门第,显郡王府比江城何家显耀得多,你们说,我怕她做什么?”
别说晏晋丘与临平郡主感情不好,就算他们姐弟感情深厚,如果对方刻意刁难她,她也不会委曲求全。她的父母亲养她十几年,不是为了让她到显郡王府过窝囊日子的,就算她受得了这个窝囊气,她也不能受,若是让其他人觉得华家女儿都是这个窝囊性子软弱好欺,就是她的罪过了。
红缨见自家主人胸有成竹,心中的担忧放下来了,当下又觉得自己不够冷静,连这一层都没有想到。
“知道你们几个人担心我,”华夕菀放下茶杯,对红缨白夏几人笑了笑,“身边有你们在,我就安心多了。”
红缨白夏几人连称不敢,但是却放心了,至少郡王妃不会觉得他们多事,反而记下了她们这份忠心。
“郡王妃,郡王爷回府了,正往正院这边过来,”紫衫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白夏与红缨神情有些不对,垂下眼眸福了福身,“郡王妃,奴婢听说郡王爷回府时脸色不太好。”
听到这话,华夕菀眉梢微挑,“他脸色不好又不会拿我们出气,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们该怎么伺候就伺候吧。”
紫衫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明明郡王妃的话很正确,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晏晋丘刚进正院大门,就见院子里围了不少的丫头,他家郡王妃穿着一身宽松的袍子,头发也只用一支碧玉钗固定住,神情严肃的站在院子中间,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气息。
正这么想着,他就见华夕菀双手缓缓上台,右脚也慢慢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朝外迈,动作虽然做得很慢,但是莫名给人一种行云流水之感。
晏晋丘站在原地看着华夕菀把一套慢吞吞却很好看的拳法打完后,才上前道:“夕菀打得这是什么拳法?”
华夕菀正在毛巾擦额头的细汗,见晏晋丘走了过来,撩开鬓边散落的碎发:“用来强身健体的拳法,今日怎么如此早就回来了?”虽然晏晋丘一副对政事不感兴趣的样子,但好歹也在朝中挂了一个职位,大小朝会还是会去的。
“朝中没什么大事,”晏晋丘见一缕发丝在华夕菀脸颊旁,伸手把那缕头发夹到她的耳后,“你这些年身体不好,不曾出门,不如近几日我们找个好天气出门游玩一番?”
华夕菀想想近来越来越热的天气,心里刚浮起的游玩兴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下便道:“近来天气越来越热,这两天出门好像不太合适?”
“既然如此,久等夏季过后再带你出去好好玩玩,”晏晋丘见华夕菀没有进屋的打算,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待在王府会闷。”
“王府里挺好,不会。”华夕菀笑了笑,像她这样的懒人巴不得过这种无聊的日子,睡觉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只想穿什么只需要动动嘴,无聊了还有一堆各种话本看,这种悠闲日子简直好极了。
见华夕菀又开始练拳脚,晏晋丘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欣赏她的飒爽英姿,即使是有些凶狠的动作,华夕菀做起来,那也带着另类的美感。
看到华夕菀踢飞专门用来练武的沙包后,晏晋丘的坐姿突然变得更加挺拔。
“晋丘,我们进屋去吧,”华夕菀接过白夏递过来的帕子,边擦着手边走到晏晋丘面前,气都不带喘的,“对了,我听说临平郡主昨日回京,要不请他们一家回府住几日?”
木通以及其他几个在郡王府伺候的老人脚底心冒出一丝凉气,郡王妃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晏晋丘视线在华夕菀白皙的脖颈处转了一圈,略带笑意道:“不必,她嫁出去这么多年,自己有了一家人,想必没空到我们郡王府里来,以后你也不必为她太过费心,别累着自己。”
在场众人顿时心头敞亮起来,郡王妃方才说的是“回府”,而郡王爷却说“来我们郡王府”,看来临平郡主在郡王爷心中,已是外人无疑。
对方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华夕菀也懒得假模假样的说那些场面话,颔首道,“原来如此,”说完,话头一转,“今天我让膳房的人煲了两道养身去热汤,你等会也喝一碗,夏天快到了,内热不去对身体不好。”
大概没有想到华夕菀竟然这么直接的应了下来,连劝慰或者调和的话都没有说,所以晏晋丘愣了一下才点头,“好,中午我一定喝。”
木通抬头瞧见了郡王爷脸上的笑容,顿时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两人并肩进了屋,华夕菀进屋换了套衣服,又绾好发,摇着团扇在软榻上坐下,见晏晋丘坐在桌子旁,便道:“这里通风,比桌子边凉快。”
晏晋丘闻言,顿时起身凑到她身边坐下,“确实凉快不少,难怪你平时喜欢在这里看书。”
华夕菀笑眯眯的摇着扇子道:“最主要还是因为这个软榻我很喜欢。”
伺候的下人们见状,奉好茶点后,就全部退了出去,走在后面的白夏与紫衫还细心的掩好了门。
等下人们都退出去后,华夕菀才道:“今日一早端和公主便让人给我们府上送了请柬,说是在京郊买了个山庄,邀请我们三日后一起去游玩。
晏晋丘闻言眼神微变,“既然是皇姐邀请,就去看看,”他神色淡淡道,“三日后我陪你一道去。”
华夕菀停下摇扇子的动作,看着扇面上画着的仕女骑马图,当下微微一笑。
聪明的女人,从来不需要做太多。
而聪明的男人,也不需要让自己的女人说太多。
命案
夜半时分,华夕菀突然从梦中惊醒,坐在床头看着窗户上的树影,呆愣片刻后侧头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摸着额际的细汗,长长呼出一口气。
温热的手掌摸向她的额际,发现上面汗,便用中衣袖子替她擦去汗渍,揽住她的腰,“做噩梦了?”
“没事,”华夕菀看了眼已经坐起身的晏晋丘,面上露出笑意,“就是梦到我突然从悬崖上掉下来,吓了一跳。”
“呵,”晏晋丘低笑着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拉着她躺下,替她掩好被角道:“听老人说,这是在抽身高呢。”
华夕菀觉得有些热,便把手臂从被子里抽了出来,“你见谁家虚岁十七的姑娘还长身高的?”
“别人家的不长,不代表我们家的人不长,”晏晋丘摸了摸她手臂,察觉手臂有些热,便没有把她手臂塞回被子中,“睡吧,我在呢。”
昏暗中华夕菀看不清晏晋丘的表情,但是她可以肯定,晏晋丘的眼神一定没有他说的话那么深情。闭上眼睛,听着窗外夜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她翘起唇角,不过真情假意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她舒舒服服过日子就行。
在外间守夜的绿珠听到屋内有动静,本来打算进屋掌灯,但是在听到细细的谈话声后,又歇了进去的心思。在内室又变得安静下来后,她才侧身躺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窗外闪过一道强光,随即一阵惊雷响起,她吓得连忙起身穿好鞋子,走到内室门口听到里面有声响传出才道:“郡王爷,郡王妃,需要掌灯吗?”
“不用了,没事,退下吧。”
听到郡王爷的话,绿珠略犹豫了一下,确定郡王妃没有意见后,才退回外面的榻上。这个时候,外面已经狂风大作,门窗被吹得咯咯作响,她抬头看了看屋顶,似乎听到了雨滴打在瓦片上的声音。
果然没一会,雨便噼里啪啦的下起来,雨声打得像是要把屋顶冲开似的,借着闪电的光,她看了眼内室方向,拉紧了身上的被子。
明日就要去端和公主的庄子上玩耍,也不知道到了明天雨会不会停。
雨下到四更天才停,华夕菀起床时,院子里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暴雨冲刷过的痕迹都没有。她看了看天际已经开始发红的太阳,揉了揉额际,回头对身后的白夏道,“昨晚雷声不停,吵得我觉都没睡不好。”
立在窗边的晏晋丘闻言道:“等下在马车上再睡一会儿。”
华夕菀掩着嘴角打了一个哈欠,没有拒绝晏晋丘这个美好建议。
因为昨夜的大雨,整条街道在阳光下弥漫着一股清新的雨气,华夕菀掀起帘子看了眼外面干干净净的街道以及来往的行人,拍了拍腰下垫着的软枕,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补眠起来。
晏晋丘见她真的靠着软枕睡着,干脆把她的腿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做完这些后,他朝马车外看了一眼,马车已经快要靠近城门。
守门的卫军在马车靠近时,便认出了马车上显郡王府的图标,客气的例行检查后,就放了行。
马车出了城,便顺着大路朝前走,谁知前行一段距离后,突然就停了下来。
见靠着软枕睡觉的华夕菀有转醒的迹象,晏晋丘眉头微皱,掀起马车窗帘道:“怎么回事?”
“郡王爷,前面的路被拦住了,盛郡王府还有宁王府的马车都停在前面,”木通在马车外回道,“听卫兵说,前面发生了命案,似乎是张家公子。”
正在迷迷糊糊间听到张家公子四个字,华夕菀想起回门时,二婶提起的事情,顿时清醒过来,揉着额际皱眉道:“是哪位张公子?”
晏晋丘看着她不说话,马车外的木通也犹豫了一下后才开口道:“听说是京中名家张氏一族长房公子。”
华夕菀闻言沉默下来,名家张氏一族长房女儿有几个,儿子却只有一个,也就是二婶的那位幼弟……“你别担心,我让木通去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