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叶姝早有关注,咬牙回答道:“叫方乐乐,二十一岁。顾宁诚没来几次,她就和他勾搭上了。”
苏展为妹夫说了两句好话:“顾宁诚不够好吗?他身家清白,爱好广泛,对你一心一意。”
叶姝从不反驳苏展。
她侧身站立,装作不在意。
叶姝和顾宁诚碰头之后,方乐乐识趣地离开了。她负责为顾宁诚引路,任务完成,就不敢多待,绕到了前院小路,去做更重要的工作。
——给苏乔发送消息。
可惜近日风平浪静,她没有什么好汇报。
接到信息的苏乔视若无睹。
苏乔今夜失眠,翻来覆去玩弄手机。
再后来,她去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此处风景绝佳,能见到夜色中的台伯河,以及几艘静止的游船。
月亮碎在河水里,水光流淌到对岸。
她披着一件衣服,偏头看向旁边,刚好和陆明远对视。
他刚从卧室出来,站在宽敞的阳台上,手中捏着一瓶果汁——他很喜欢甜品和果汁,光是这一个特点,都让苏乔觉得可爱。
感情是自发而盲目的,容易蒙蔽双眼。在此之前,苏乔还没有亲身体会过。
她扶着大理石栏杆,搭话道:“你也睡不着吗,你在想什么?”
陆明远开门见山:“想你。”
苏乔轻轻地笑了。声音融进夜风里,月光都沾上了被撩动的水纹。
但是随后,陆明远又说:“想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有没有前后矛盾。”
两个阳台并排平齐,因为同属一间套房,相互距离很近。栏杆上挂了花盆,种着几株蔷薇,当下全开了,花朵格外娇艳。
苏乔伸手,勾住一朵花。
下一秒,她突然抱起花盆,放在窗台上,双手扶着栏杆,顺利地翻了过去,落到陆明远的阳台上。
陆明远被她吓了一跳。
“中间有一英尺的间隔,”他低声提醒道,“你掉下去,我怎么捞你?”
何况还是在夜里。
苏乔站在阳台拐角,与他距离极近。她满不在乎,笑着打圆场:“那就让我掉下去好了。能甩掉我这个麻烦,你应该很开心吧,陆先生。”
陆明远教导她:“没事不要咒自己。你刚才翻过来,一点都不害怕?”
苏乔道:“当然害怕,我胆子又不大。”
她拉起他的手,由衷坦诚:“我到现在还惊魂未定。你亲我一下……”
话没说完,陆明远将手抽了回去。
苏乔便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找别人。”
“找别人是什么意思?”陆明远拉住苏乔的手腕,反过来一扣,她就动弹不得,紧贴着栏杆,猝不及防地看着他。
他将果汁瓶扔进垃圾桶,双手都用来扣紧她,嗓音低哑道:“你真是没完没了,小乔。”
第19章
意大利小说《十日谈》记载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民间趣闻,其中有一个故事,令苏乔印象深刻——仰慕贵族少女的男人深夜翻墙,在阳台上与少女幽会,露天席地,风流惬意。
当跨越阳台的追求者变成了苏乔本人,她的处境就相当被动了。
台伯河的夜色在她的身后,她能听到风吹芦苇,水浪击岸。陆明远一再迫近,手臂圈紧,他的呼吸声成了她的催情剂。
心动嵌入耳梢神经,被他握住的手腕正在发热。
可他终归没有吻下来。
陆明远停在某一个地方,距离苏乔还有几厘米。引诱戛然而止,他望向远处的河湾,在凉爽的夜风中,神思逐渐清明。
苏乔心有不甘,含沙射影道:“你太吝啬了。”
陆明远听懂了她的意思。
可他仍然松手,放开了她:“我暂时没有改进的意愿。”
苏乔当即转身,背对着陆明远。她很快镇定,岔开话题道:“你是不是还在想,我对你隐瞒了多少?假如我们见面的第一天,我就告诉你,我爷爷是苏景山,你父亲为他工作,我想让你配合我……”
“我会听你说完,”陆明远回应道,“然后把你扔在公园。”
他的诚实,令苏乔愤怒。
她捶了一下他的胸膛,指尖缠上他的衣领——没意识到这种报复,更像是打情骂俏:“随便你怎么扔,反正我会跟着你,一直跟到你家里。”
陆明远忍不住道:“尾随一个陌生男人进家门,你的胆子挺大。”
苏乔不假思索:“可你是好人啊。”
陆明远记得林浩给他解释过,什么叫做“好人卡”。他被苏乔发了不止一次的“好人卡”,心中没有被称赞的快乐,只有难以排解的躁动。
于是他忽然问:“你究竟想要什么?苏景山是宏升集团的董事长,他在国内的资源……”
“你知道的太少了,”苏乔打断了陆明远的话,“苏景山虽然是我的爷爷,可他有三个儿子,五个孙子和孙女。”
陆明远侧倚栏杆,补充了一句:“你还说过,你的父亲白手起家。”
“对呀,”苏乔承认道,“我的奶奶,很早就去世了,被我爷爷气死了。我爸爸非常失望,可是失望也没用。”
她打了一个哈欠,身心疲倦:“我小的时候,特别不招爷爷喜欢。堂哥总欺负我,放狗咬我,爷爷从来不管。后来我工作了,他们在公司里处处跟我作对,爷爷就是甩手掌柜,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巴不得我犯错啊。”
或许是因为疲劳无力,她的嗓音和语气,都不自觉地变软了。
阳台的柱子由石头雕成,沾了水雾,冰冰凉凉。苏乔为了贴近陆明远,特意往他那边靠,柱身擦过她的手臂,她冷得一激灵,再也不觉得困乏。
陆明远有所察觉。
他抬起左手,揽住苏乔的肩,将她挪到另一边。从台伯河上吹来的风,就好比伦敦冬天的雨,饱含了若有似无的水汽。
陆明远站在苏乔的面前,仿佛为她挡风,他还替她总结道:“你的意思是,苏景山的资源再丰富,也和你没关系。”
苏乔点头,讲出实情:“你说对了。苏景山是我爷爷,但他没有帮过我。”
陆明远不清楚他们这种家庭的构造和氛围。
有一个词,叫做“坐井观天”。不仅适用于躺在井里的青蛙,事实上,它适用于所有人。
——凡是你没经历过、听说过的,总是值得怀疑和反驳的。
今晚的陆明远却与众不同。他不由自主代入其中,顺藤摸瓜道:“你的大伯父是现任总经理,堂哥是董事和财务总监。你出国找我,是为了举报走私团队……十几个走私贩,值得你亲自动手吗?”
话中一顿,陆明远宽怀道:“你不想告诉我,我不会强迫你。”
苏乔默不作声。
她惊叹于陆明远的反应迅速。
而且,他还坦白地问了出来。
她愈发认为他充满优点,如同一个致命的漩涡,越被吸引,越要旋转,最后跌进未知的将来。
陆明远等了一会儿,苏乔仍然没开口。他索性走到一旁,拉开阳台的正门,不动声色地提议:“回去睡觉吧,凌晨两点了。再过几天,你还要坐长途飞机。”
月光铺在台伯河上,游船围绕着码头,芦苇的长影像筛子一样,在水面交织荡漾。
苏乔眺望远处,心驰神往,首先询问道:“喂,你喜欢坐船吗?等你有空,我想和你去水上玩,江河湖海,哪里都可以。”
然后她才说:“我回卧室了,晚安。”
陆明远如实道:“我晕船,晚安。”
苏乔被他逗笑。
她的心情还算不错,然而当她返回卧室,却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和苏展有关。
国内时间,正值早晨八点半,交通运输的高峰期。苏展的司机开着车,载着苏展和顾宁诚,路过附近一所小学。
学校门口杂声鼎沸,热闹非常。
顾宁诚费解道:“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