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才落,整片湖泊忽而静止无波,又在一瞬间凝成遮天蔽日的水障,滚滚浪潮惊涛,山石锋利如剑,仿佛能在下一刻刺穿她的心脏。
慕祁的水阵早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二十年前他用万年灵芝补回来一半法力,至今仍在修养调理,如今布下的水阵并非全盛时期的杰作,却让湘灵上仙握扇子的手攥成了拳头。
“你想挡我的路?”湘灵的眼角微微挑起,目光落在慕祁身上,“不知天高地厚,看来你今天必死无疑了。”
苑夏在守护结界里愣了很长时间,才想起自己曾经同湘灵上仙有过一面之缘,还记起湘灵的本形是一只三万岁的凤凰,却想不起自己和她有什么过节。
“你若真想杀了我,不妨来试试。”流云化成长剑,横亘在慕祁面前,他背靠着一棵桫椤树,抬手握上剑柄,衣袍有些微的松垮,锁骨上印着浅色的吻痕,也不知从屋子里瞬移出来前正在和谁做什么。
湘灵上仙得了天后的支持,一心想弄到天界至宝无上天书,传言得到无上天书的人就能收服三界,一跃登顶成为三界至尊。然而无上天书有玄术护佑,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本书偷走,必须倚仗于玄术高手,否则就只能闹出惊天动地的架势,无上天书被盗也会人尽皆知。
雨色初霁,月光破云,湘灵上仙召唤天火开了杀戒,近旁树杈上的几只山雀尚在酣眠,就在睡梦中被天火烧成了空架子,火光卷着杀招袭来,慕祁晃影避过,反手甩下一个摄人心魄的幻阵。
湘灵上仙的哥哥是天外天的奕和仙帝,她在仙界清修了整整三万年,灵丹妙药用之不竭,威压和修为远胜慕祁。
慕祁法力尚未复原,原本不是她的对手,却胜在擅长控心之道。湘灵被困在幻阵中,前后都有万顷湖泊化成的水障,心里焦躁至极,挥袖援引凤族的威压,抬眸时却瞧见了慕祁的双眼,不幸中了九尾狐族的锁魂之术,在几个瞬间出离了神智。
无论是天界的神仙,还是三界至尊的龙族,鲜少会有姓氏的传承。而在九尾狐族中,唯独王族的族长有姓氏,这个姓氏正是慕,也唯独慕姓一脉的九尾狐精通锁魂之术,能用法力操控对手的神智。
半空乌云飘浮,空谷幽林仿佛失尽了颜色,竹楼房间里的金乌鸟紧张到浑身僵硬,它颤巍巍地转头,又看了一眼狐狸崽子,却见她抱着尾巴打了个滚,依旧在床上睡得香甜。
金乌鸟颤抖地看向墙角的灰兔,那只兔子耷拉着一双长耳朵,正在闭目养神,腮帮子偶尔动一动,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金乌鸟将窗扇推得更大,从缝隙里钻了出去。
然而它忘记了自己还不会飞的事实,挽挽的房间在二楼,金乌鸟钻出窗户的那一瞬就摔了下去,它拼命的扑腾翅膀,发出凄厉的鸟啼声,最终还是摔在了楼下的草地上。
那声音也吵醒了挽挽。
狐狸崽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又跳上窗台向楼下望了一眼,瞧见草地上卧着一只身心俱疲的金乌鸟,就准备出门把这只鸟捡回来。
她跑到门边时,那只灰兔子挡住了她的路。
挽挽眨了眨眼睛,坐在门后不解其意。
窗外疾风呼啸,天空惊雷乍然一劈,惊得挽挽原地一抖,狐狸耳朵尖,那雷声仿佛劈在她耳边,差点将她吓傻,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落处溅起飞沙滚石,血水染红了湖畔,湘灵上仙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插.了一把重剑。
慕祁的手臂也带了伤,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来,从指尖滴到地上。
挽挽从房间里飞奔出来时,慕祁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苑夏站在庭院中央给他包扎伤口,她的裙摆被枝杈勾破,脸色苍白如雪,手指还有些颤抖。
苑夏说话的声音极轻:“我用狐火把她的尸首烧得一干二净,可我听说凤凰是可以重生的。”她微微侧过脸,抿紧了柔润的唇,“假如几百年后,她重生的日子恰好是你刚历完天劫的那几日……”
挽挽猛然冲到了慕祁脚边,抬头望着他手臂上的伤口。
“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慕祁面不改色,淡定地诓骗着他的女儿:“就被石头割出来几条血口。”
这只小九尾狐被她爹这么一骗,竟然也相信了,只是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蕴了泪光,“可是爹也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吗?”
“生老病死是世间常事,我们也不可能幸免。”苑夏摸了摸挽挽的耳朵,语气带了几分认真:“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爹都不在了,挽挽一个人也要好好过日子。”
挽挽低着头没有回话,漂亮的眼睛里水雾迷蒙,“可是我会很想爹和娘……”
“这就要哭了?”慕祁顺手将这只狐狸崽抱了起来,“别哭,爹和娘还都在这里。”
初秋的雨夜凉气袭人,半轮弯月从云中透出一条缝,将一片白光洒在庭院中央,挽挽带着鼻音嗯了一声,贴在慕祁怀里蹭了蹭。
☆、第94章 【番外】秦桑枝
【番外】秦桑枝
冬日的晨光筛过树荫,清清冷冷拂落在地,朝阳从东方的地平线升起,映照万里山河满江。
江天一色红火,山头沙土飞扬,身穿布衣的少年面色灰白,双手被缚,一动不动地跪在木头桩子前。
他的身后站了几个提刀的壮汉,其中一个上前一步,抬手将锐利的刀锋贴向他的脖颈,刀口泛着寒光,割出细微的血口,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也在一瞬之间。
“小子,要怪就怪你们雪狼族不知天高地厚,胆敢和我们西南狼妖抢地盘。”提刀的壮汉哂笑一声,刀锋割得更深,“我们族长说了,先拿你小子开刀,剥下你这一身雪狼皮,送给你那当族长的爹看看,和我们作对到底有什么下场!”
刀下的少年握紧双拳,瞳仁里满是怒意,绷紧了脸哑声道:“那本来就是我们的领地。”
话音未落,他被粗鲁地摁上木头桩子,握刀的狼妖抬脚在他后背上重重一踹,“那块鸟不拉屎的破草地,我们族长能看上,是你们的荣幸。”刀口冲着他的后颈劈来,“毛没长齐的雪狼崽子,死到临头还有犟脾气!”
一霎疾风起,长刀摔落在地。
布衣少年的脸仍旧贴着木头桩,身体依然僵硬,双眼却睁得很大,悬崖上漫生荒草,长风随流云卷过,在他的耳畔呼啸作响。
他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假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缚着双手的麻绳却莫名断开,他绷着脸愣了一阵,想不通谁能在这个时候救他,谁有这个能力救他。
他后知后觉地爬起来,却见身后那几只狼妖早已咽了气,筋脉尽断倒在地上,似是被无法忤逆的威压绞杀。可他连他们的惨叫声都没听到,他甚至没看见下手的人是谁。
山岚初起,冷风吹过树梢,枯败的残叶落了一地,决明鸟栖在枝头怪叫,西南狼妖族的华殿高院中,双目赤红的族长手执铁鞭,站在院中怒声吼道:“是谁在装神弄鬼,躲在暗处像个缩头乌龟,给老子报上名来!”言罢,他面露阴森的笑,唇边突现尖利的獠牙,“胆敢同我作对,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狼妖族长落下这句狠话后,手握铁鞭狠狠抽地一甩,拼尽全力召唤出控天诀,漫天煞气骤然冒出,淬毒的暗箭如流羽飞过,快如疾电般穿梭在偌大的庭院中。
飞沙走石,尘烟弥漫,卷了满院荒凉,掩了天际日色霞光。
殿外台阶前似是立了个高大挺拔的人影,宽长的紫衣袖摆随风扬起,手中却没有一件法器,狼妖族长暗暗低笑,心想法道巅峰的高手对决时,没有法器等同于坐以待毙。天色暗淡如暮夜,狼妖族长看不清他的脸,运了煞气凝在掌中,胸有成竹地默念咒诀,想着自己定能速战速决。
火光冲天一现,族长手中的铁鞭陡然化成骇人的冰焰,满院草木飘浮,煞气融入掌风,携着锋利的暗箭和炽热的冰焰,横冲直撞劈向站在台阶前的夙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