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显然热情过了头,一路带着阿尔多到了售票点——显然他激动的原因是因为又骗到了个“蠢货”。
唐格思古堡可不是什么传说中的“旅游胜地”,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那些喜欢指手画脚的历史学家,这个占地方的危楼早就被当地政府拆了。在这个阴风阵阵的冬天里,唐格思古堡就像是个恐怖故事里的吸血鬼城堡似的,风雨飘摇一片惨淡地竖立在那里,售票点还没有公共厕所大,简直是门可罗雀,只有几个和他一样被“骗来”的小猫两三只在那。
一个打着哈欠的讲解员慢腾腾地出来迎接他们:“女士们先生们,请跟紧我,即将展现在你们眼前的,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堡,是一位不知名的远古贵族建造……”
阿尔多跟在队尾,他身材挺拔气质出众,在一堆精神萎靡的游客里实在非常显眼,一个裹着皮草一身珠光宝气的阔太太不停地回头偷偷看他。
“您好先生,”终于,她按捺地不住开了口,拿腔拿调地冲他抬起下巴,“您也对卢瑟州的历史有兴趣么?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您,就觉得非常熟悉。”
阿尔多显然出于某种原因,对付这种狗屎一样的烂桃花非常有一套,他目光冷淡,礼数却非常周到地说:“深感荣幸,我想您一定去过萨拉州的圣殿。”
“哦!是的!”她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嘴,布满鱼尾纹的眼角弯起来,双目简直要放出饿狼一样的光来,“难道我们是在那里见过的么?”
“我是那里的工作人员。”阿尔多敷衍地笑了笑——他说的是实话,鉴于他一直负责站在花园里让游人指指点点地猜遗言含义,并且从事这个行当已经一千多年了,风雨无阻,从来没有索取过一分钱的工资,简直堪称模范员工。
一只寄生在古堡里的蝙蝠飞了出来,有人开始指着那可怜的小畜生大惊小怪:“哦,快看!”
讲解员半死不活地说:“不,诸位,古堡里禁止拍照,请把照相机关上!”
有小女孩问:“妈妈,刚才那只是古堡里的吸血鬼伯爵么?”
女人觉得被骗了门票钱,气呼呼地说:“不,宝贝,我们地球上的人类叫它蝙蝠!”
这就像一个小小的插曲,等那位阔太太捂着小心肝再回过头,打算小鸟依人地和这位英俊的男人讨论一下吸血鬼的故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别说是人,连鬼影都不见一个!
正好这时讲解员的声音幽幽地传来:“由于古堡的特殊建筑结构,每到有风的日子,楼道里都会传来‘呜呜’的声音,另外为了保持原貌,楼道里一直采取火烛采光,所以唐格思古堡一直都有闹鬼的传说,甚至有游客声称自己在游览过程中看到过不明人影……”
这位高贵的夫人终于被吓哭了……
阿尔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游览队伍,拐进了一个小过道,默数着十步以后,他把手放在了那因为斑驳而显得有些陌生的古堡墙壁上,食指划过墙体的表面,他手指到的地方发出暗紫色的光芒,随后一扇小门在他面前打开。
阿尔多的两只手指轻轻地搓了一下,一个豆大的小火苗悬在了他手指上两厘米处,照亮了他脚下一条模模糊糊的细长楼梯,一直通往古堡的地下。
他的脚步声在整个漆黑的地下回响起来,仿佛有种诡异的韵律。阿尔多走路的时候并不看脚下,然而他每走下一层楼梯,那一层石阶上就会冒出带着血腥味的尖刺,每一阶的尖刺位置并不一样,每一阶都正好只留下了一只脚的位置。
一具人体骨架从上面掉了下来,被阿尔多用脚尖轻轻地挑下了台阶,片刻,下面传来“噗通”一声,骨架笔直地掉进了水里,,一阵闷闷的吼声从正下方传来,阿尔多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高高的台阶下面,是不知道多深的水池,里面有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
“居然还活着。”他笑了笑,走到了平地处,伸手在门上的猛兽头上摸了一把,随后迅速缩手,几乎是紧接着,雕塑头上冒出了两英尺高的绿色的火焰,照亮大门前的整片空地,露出堆积满地的尸骨。
铜质的兽头雕塑张开嘴,吐出了里面的一个小碗,阿尔多小心地把碗拿下来,它的大小刚好能放在成年男子的手心里,接着,他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飞快地在手腕上划了一刀,鲜红温热的血慢慢地流进碗里。
阿尔多身后传来躁动不安的悉悉索索声,他做这一切却依然是慢悠悠的,没有回头一次,好像这个诡异得惊人的古堡是他家后院一样。
幽幽的绿火照得他的脸色也诡异非常,阿尔多的嘴唇无声开阖,随后碗里的血慢慢地像是被煮熟了一样,沸腾了起来之后,鲜红的血颜色却慢慢加深,在两分钟之内很快变成了深得发黑的紫色,而此时,血从人体带出来的热气完全消失,碗口上甚至结出露出一层白霜来。
阿尔多把碗放回到野兽的嘴里,就像是一个仪式达成,地面震动起来,面前的大门发出凄厉如同惨叫一般的声音,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野兽,阿尔多手指压住伤口,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暗室里面到处都是散乱的珠宝,大颗的珍珠满地,有一颗甚至滚到了阿尔多的脚下,男人看也不看地就把它踢到了一边,被角落里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隐藏在那里的巨型蜥蜴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冷血动物的眼睛紧紧地追随着阿尔多的脚步,信子一吐一收,仿佛随时准备从他的身后扑过去一样,在他打开一幅卷轴走进藏在那里的小门后,才慢慢地垂下它那颗巨大的脑袋,竖瞳的眼睛里似乎露出一点敬畏,缩回到了它的黑暗里。
暗门后面是一个秘密的小书房,里面却没有书卷的香味,反而充满了各种血腥气,人骨做装饰的书架,人皮缝制成的扉页以及一小块血染的挂毯。
“钥匙……”阿尔多的手指在一排书的书脊上划过,“《藏在水晶里的钥匙》。”
他一顿,把那本书从里面抽了出来,挑挑眉:“嗯?这是克莱斯托家的秘史?”
“卢瑟州?”从医院回来的卡洛斯思考了一下,看着被他放进了一小瓶水里泡着的水晶叶子,随口说,“哦……那他大概是去了唐格思堡的地下宫。”
“唐格思?”伽尔好奇地问,“吸血鬼古堡?”
“吸血鬼?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卡洛斯说,“不过唐格思古堡的主人并不是人类,那是一只附在人身上的迪腐建造的城堡,里面养着很多用它的血变异过的爬虫,很多人在他的城堡里神秘失踪,变成了它的食物。那家伙非常狡猾,还是我当实习生的时候出的第一个任务,当时我们在唐格思堡身上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甚至派了人进去当卧底。”
“卧底?”伽尔锁好车,抬头问,“你么?”
“不,我出于某种原因不能进入,”卡洛斯耸耸肩,“我们派进去的人是阿尔多。”
“为什么?”伽尔颇为感兴趣地问,“他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卡洛斯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后非常坦然地说:“不,特殊的不是他,是我,我的体质……嗯,非常不方便,总是比别人多一点限制。”
“哦。”卡洛斯说完这句话,一抬头,立刻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嘿看,那是谁?”
“卡……约翰!”
迈克像个小炮弹一样地从远处跑过来,一头撞进了卡洛斯的怀里,卡洛斯接住他,顺势把他抱了起来,举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你怎么来啦?”
“奶奶带我来的。”
“哦,肖登夫人也来啦?”
已经基本恢复健康的肖登夫人站在远处,仪态万千地对他们笑了笑,伽尔看了看无知无觉地和两个小孩玩成一团的卡洛斯,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迈克偷偷和卡洛斯咬耳朵:“你知道吗?伽尔叔叔要倒大霉啦!”
卡洛斯也配合地压低声音,问:“怎么啦?”
莉莉叽叽咕咕地说:“昨天奶奶出院的时候,正好碰到艾米丽来探望特莱斯奶奶,特莱斯奶奶住在奶奶隔壁的病床。”
“艾米丽又是谁?”
“艾米丽是特莱斯奶奶儿子的妻子。”迈克说,“她带了好多礼物!”
莉莉:“奶奶嫉妒了。”
迈克:“所以她今天特意来找伽尔叔叔的麻烦!”
卡洛斯:“……”他头一次感觉自己有点没能领会精神。
“最近圣殿的工作很忙吧?”进屋坐下以后,肖登夫人就话里有话地说,“我和埃文聊过,他说你们一大早就出门了——哦,对了,我听说你家里还住进了另外一位先生?”
卡洛斯扫了一眼一人抱着他一条腿的小鬼们,两个小不点同时做了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那泄密的就是那位“大不点”了——埃文躲躲藏藏地从肖登夫人身后露出他巨硕的身躯,被他年轻的导师肖登先生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早晨离开萨拉州出差去了,”伽尔思考着脱身的方式,“听我说,妈妈,您应该多休息,正好我也要和……约翰去研究一些事情。”
“很紧急吗?”肖登夫人严厉地看着卡洛斯,问,“所以陪我这个老太太聊几句的时间都没有吗?”
“当然不……”卡洛斯的话说完,就被伽尔一脚给踩了回去。
“哦,我懂了,看来是小伽尔嫌弃了他的老妈妈。”肖登夫人用手绢挡住嘴,做难过状,“你小的时候是多么的可爱啊。”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她开始喋喋不休地数落伽尔小时候从尿裤子、到带着一群小朋友挖蚯蚓欺负小姑娘,结果反而被彪悍的小姑娘推了个大跟头哇哇哭的故事,把伽尔念叨得简直欲仙欲死。
“妈妈!”伽尔在沉默里爆发了,他愤怒地看着肖登夫人,肖登夫人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受影响,伽尔终于挫败地一推桌子上的托盘,“如你的意,可以了吧?!”
“早答应就好了嘛!”肖登夫人推了卡洛斯一把,“约翰,你呢?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卡洛斯?迟钝的?弗拉瑞特先生这时还没有意识到大祸已经临头了。
直到他们三个人被肖登夫人打包上车,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室内的活动大厅,上面挂着的吉祥物抱着一个闪瞎人狗眼的桃心,里面写着——“八分钟,找到你的另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