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必有那啥

乔谦是在两个小时之后找到徐北的。

徐北打来电话的那个手机没等支持到他赶到北岭就莫名其妙地再也打不通了,乔谦只能无奈地开着车围着县城一通乱转。

能通进县城的路有四条,他挨个转了两遍才看到了其中一条路边上,雪堆有被刮擦过的痕迹。

这还得要感谢老天爷这两个小时里没有下雪,否则让他在这再转十圈,也不可能看到已经如同死人一样僵硬的徐北。

乔谦顺着路牙子滑下去,手直接先伸到徐北脖子上摸了一把,脉博很弱,有一搭没一搭很不敬业地跳着。

他一耳光扇在徐北脸上:“徐北!”

徐北没有反应,但胸口的衣服突然动了一下,乔谦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徐北脸上,没留意他衣服鼓着一块。这一动把他吓得够呛,往后直接坐在了地上。

羽绒服的拉链被撑开了,里面探出个白色的小狗脑袋。

“我!”乔谦忍不住喊了一声,又觉得声音有点大,于是赶紧压低了,“……靠啊。”

从衣服里钻出来的小狗没有理会乔谦的巨大反应,自顾自地在徐北下巴颏上舔开了,边舔还边哼哼。乔谦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徐北的衣服里为什么会裹着一只狗,他也没工夫多想,过去拎着小狗的脖子把它从羽绒服里抓了出来放在地上。

小狗在雪地上愣愣地站了一会,又往徐北身边蹭了过去,乔谦摸了摸徐北的胸口,发现是热乎乎的,估计是由于这小狗的体温。

这是好事,如果没有这只狗,徐北这会没准已经在下边跟阎王爷扯蛋了。

乔谦检查了一下徐北的伤势,不轻。腿上连裤子带肉地被划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有人帮他做过简单的包扎,血已经止住了,但胸口上伸手随便一摸就能发现肋骨断了,至于脊柱啊内部脏器什么的……天晓得了。

乔谦研究了一下,直接扛起来肯定不行,不定哪个动作就会造成二次受伤,再说也扛不动他,最终他决定,拖上车去。小狗亦步亦趋地跟在徐北脚边,直到乔谦把车后座拆了把徐北弄上了车之后,它才老实地在车轮旁边坐下了。

乔谦准备上车走人的时候看到小狗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被这小眼神弄得有点浑身不舒服,弯腰把小狗拎上了车,扔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出来躲债还带只狗……”

车子穿过县城的时候与一辆悍马擦身而过,乔谦开得急,悍马比他开得更急,差点撞上,他坐在车里骂了一句:“靠,赶着投胎呢。”

“给我多转几圈,他妈的就算是他投胎了,也给我从娘肚子里挖出来!”班大同坐在车里狠狠地骂着。

今天徐北当着他的面以跳崖这种大无畏的方式逃离了他的掌控,实在让难得亲自跑这么远来抓人的他非常丢面子。

班大同原本的计划非常丰盛,他甚至在车上放了若干工具,以期能在捉到徐北之后好好地活动一下筋骨,没想到随着徐北面带笑容地往崖下一滚,他的完美计划全盘泡汤。

他们追下山崖时只看到了一片即将被飘雪掩埋掉的血迹,而之后的几个小时里都没能找到徐北。他班大同带着十几个手下,在小小的北岭居然找不到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就这么点地方,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了,居然找不到一个要死了的人!”班大同非常恼火,冲着车里的几个手下开骂了。

手下想提醒他用词错误,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说下去,他怕班大同一棒子帮他开了瓢。

乔谦连夜把徐北拉到了叶敏敏的诊所。乔谦出发前给叶敏敏打过电话,让她准备好要用的器材,当时她表示了强烈地反对,但听到是徐北时,又满怀着愤怒无奈地同意了。

“要我说,徐北下次再出事,就让他死了算了,总有一天要把你一块卷进他的烂事里。”叶敏敏帮着乔谦把徐北弄进手术室里。

“先别说这些了,”乔谦迅速地把徐北衣服解开,检查他的伤势,“在雪地里躺了不知道多久,得先解冻……”

“放微波炉吧。”叶敏敏弯着腰给徐北测血压。

“看来这次班大同没打算放过他啊……”

“我这是第多少回看他光着身子了,”叶敏敏叹了口气,手脚麻利地拿过缝合伤口要用的工具,“我还没找男朋友呢,就因为他,我现在对男人的身体都没有性幻想了。”

“不至于吧,徐北身材挺好的,”乔谦给叶敏敏打着下手,“就是伤疤有点多。”

“别赞美了,我知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什么救命恩人?”

“他不是曾经扎进粪池子里把即将淹死的你捞了上来么……”

“老天,能不能不说这事啊!”

乔谦和叶敏敏折腾了一整夜,总算是让徐北赶上了从阎王爷那重返人间的末班车。

十点二十五分,徐北醒了。

“看我的手指,”叶敏敏伸出中指在徐北眼前晃了晃,“能看清吗?这是几?”

“……操,”徐北很虚弱地笑了笑,“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总这样能嫁得出去么。”

“几?”

“一。”

“嗯,看来脑子没有什么问题,”叶敏敏转头看着乔谦,“你什么时候把他从我这弄走?他得养一段时间,在我这里绝对不行,我不能让这家伙再破坏我对男人的美好幻想。”

“住我家吧。”乔谦对着徐北的脸研究了一会。

“不要,”徐北动了动,想坐起来,“我再找个房子……”

“你是想说我去帮你找个房子吧。”乔谦把他扶起来。

“那最好,”徐北靠在床头,动了动胳膊,又抬了抬腿,还好,没有残废,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很紧张地看着乔谦,“那只狼呢?”

“狼?什么狼?”乔谦被问愣了。

“一只白色的小狼啊,”徐北有点着急地比划着,一面觉得财路要断了,一面又觉得那小东西一个人在那林子里呆着肯定会死,“老子临死之前揣衣服里了的啊,你找到我的时候没看到?”

乔谦一听这话,眼睛都瞪大了:“我靠,那只狗是狼?”

“那本来就不是狗啊,是只狼啊,是只雪狼,”徐北一想到老乡提到雪狼已经看不到了就觉得自己手上这只小狼弥足珍贵,“我说,你到底看没看到?”

“你要有心理准备,”乔谦跳起来往门外跑,他是完全把那个小东西给忘了,“在车里呆了一夜,没冻死也闷死了……”

徐北没出声,盯着门,看着乔谦抱着一团白色的毛球跑进来的时候,他心里一下揪紧了:“怎么样?”

“有劲着呢,”乔谦捏着小狼的嘴把它放到徐北床上,“还想咬我……”

小狼被放到床上时耳朵还很警觉地竖着,眼神里透出紧张,几秒钟之后它看到了徐北,一下松驰了下来,隔着被子从徐北腿上踩着就往胸口上扑。

“再错位了不管接啊!”叶敏敏喊了一句。

小狼听到她的声音,站在徐北的肚子上停了下来,抬着一只前爪,犹豫着没有放下去。它偏过头看了叶敏敏一眼,脑袋一甩打了个喷嚏。

“我操。”徐北看着它这个样子,笑了起来,又扯到了伤口,皱着眉倒抽了口气。

“是我太美了吗?”叶敏敏啧啧了两下。

“有吃的吗?给它弄点吧……”徐北看向叶敏敏,又觉得她不会轻易地满足自己的愿望,于是又转头看着乔谦。

“它吃什么?”乔谦打开叶敏敏屋里的冰箱,里面赫然放着一只人手,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乔谦猛地甩上冰箱门,头发都立起来了。

“奶。”徐北在小狼鼻尖上摸了摸,有点干巴了,狗鼻子如果干了,说明健康状态不是太好,狼也应该差不多。

“有么?”乔谦看着叶敏敏。

“没有,我早就断奶了,”叶敏敏撇憋嘴,转身在柜里翻出一盒没开封的果汁,冲徐北晃晃,“这个行吗?”

“行行行,”徐北一个劲点头,哪怕是白水也行,至少能给小狼补充点水份,“劳驾帮找个碗喂一下它……”

“50块。”叶敏敏打断徐北,指了指消毒柜,示意乔谦过去拿碗。

“操,”徐北无奈地叹了口气,摸着小狼的脑袋,“你知道我欠这个黑心娘们儿多少钱吗?”

小狼看着他,眼神里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在努力地理解徐北的话,又像是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乔谦把小狼拎到地上,把倒了果汁的碗放在它面前,小狼估计是又饿又渴,没再像徐北初次见到它时那样小心翼翼了,扑过去几乎是把脸埋到了碗里,小舌头一下下舔着,吧唧吧唧地发出满足的声音。

徐北看着它的吃相,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也饿得很是痛苦,他摸了摸已经平坦得可以晒谷子的肚子,看着乔谦,乔谦倒是反应很快:“你不能吃东西,一周流食。”

“问题流食在哪呢?老子饿得胃都翻了个个儿了……”徐北悲伤地靠在枕头上,指了指地上的碗,“这个给我一杯吧。”

这话一出口,小狼停下了,抬着头看向他,嘴边的小绒毛上沾着果汁,一滴滴地落到碗里。

“哟,”乔谦有点惊讶,“它听得懂?”

“不是说狼会报恩么,”叶敏敏走到小狼边上,看了看碗,对徐北抬抬下巴,“它让你喝呢,你不要客气了。”

小狼对于走到它身边的叶敏敏似乎很抵触,连着退了好几步,甩着脑袋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小爪子在自己脸上跟猫洗脸似地蹭了好几下。

叶敏敏有点没面子,又有点想笑,扭头一指乔谦:“你,现在就把这俩玩意弄走,我要开门了,耽误了我赚钱你们管赔么?”

徐北被两人架到车后座上时觉得全身都是散架的,他都怀疑叶敏敏这个江湖女游医没有好好地把他身上的零件拼对。他搂着小狼,挣扎着看着站在车边准备目送他们离去的叶敏敏,手扒着车窗:“我说,叶大夫,你确定我在床上躺两个月能恢复正常,不会有什么不该拐弯的地方拐了?”

“快走!”叶敏敏冲着乔谦喊。

乔谦迅速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去,徐北觉得自己像片悲惨的小树叶,摔回座位上,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乔谦:“你是不是觉得救了我是个错,现在打算再弄死我。”

“昨天晚上,”乔谦没看他,“朱小蕾给我打电话了。”

徐北没来由地呼吸急促了一小会,低头捏着小狼的耳朵:“给你打电话干嘛?”

“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

“你怎么说?”

“我说你半年没联系过我了,”乔谦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她找你干嘛?不总是等着你找她的吗?”

“估计没钱用了。”徐北苦笑了一下,头往后靠着闭上眼睛。

《狼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