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爹。”
柳大夫转了身去,柳曦之便开始抓药了。
“师兄,能带着我一块儿去吗?”李晓香没来过几次都城,小街小巷的都没去过。
“成。”柳熙之点了点头,有道,“师妹只怕对都城不甚熟悉,离了药坊就要跟紧了我,若是走散了,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回来。”
“师兄放心!我一定会像一只小尾巴一样,紧紧地粘着你!”
配好了药,带着李晓香离了药坊。他们给那位姓陈的老人家送完药,回去的路上李晓香想到也许这会儿江婶正在摆摊呢,于是问柳曦之能不能去一趟市集。
江婶的摊子仍旧摆在那个不起眼的老地方,不过让李晓香不可思议的是,原本制作了十几罐的凝脂,竟然卖得只剩下两三罐了。
江婶笑呵呵地告诉李晓香,刚摆摊儿的时候,任她与虎妞喊得喉咙都干了,也没人停下来多看两眼。
这也难怪,买得起香粉香脂的,大多都去香脂铺子了,在她们心里边始终觉着铺子里卖的香脂香膏那才是好的,可没想到前一次买了凝脂的那位大婶又来了,不单来了,还带上了自家的闺女。
大婶上回将凝脂带回了家,自己抹着舒服,闺女也来试了试。原本她家闺女一到春夏之交,脸上就会又紧又干,就是抹了香脂铺子里专门润肤的面脂,脸上的症状还是没有一点改善,可偏偏抹了从江婶这里买回去的凝脂,第二日起来脸上不绷了,还挺舒服的。
又连着用了几日,脸上又水又嫩。本来还想着再给闺女买一罐,谁知道连着几日上集市都没再见着江婶了。这次碰上,这位大婶爽利着买了两罐走,还把家里的住址给报了出来,嘱咐了江婶以后再来买凝脂,给她留两罐送家里去,每罐愿意再多出一文钱。
大概是这位大婶的嗓门太大,又一直夸赞着凝脂好使,引得路过的一些年轻姑娘围了过来。这就是人的惯性,无人问津的东西就觉得不好,有人抢的就是好东西。
一个姑娘试了道声“真舒服”,另一个姑娘也被影响了说“抹在手上凉凉的,和一般的面脂不一样啊”。江婶又将凝脂与普通面脂的不同之处细细说来,一个姑娘买了,围在她身旁的姑娘们陆陆续续也取出钱袋,不一会儿六、七罐就卖了出去。
江婶见李晓香来了,朝她招了招手,告诉她,现在她们做的东西只怕不够卖了。
李晓香听了江婶的描述,就知道那位大婶的女儿可能是对季节过敏,刚巧他们的凝脂中有芦荟胶,缓解了她的症状,又补充了季节更替时肌肤失去的水分。
“晓香啊,现在飞宣阁那头除了柳凝烟之外,就连沈松仪也找上了我……”
李晓香从江婶的口中得知这一早发生的事情。
江婶今日前去飞宣阁送菜,被阿良领去了柳凝烟那里。柳凝烟的意思是,既然江婶送来的香露可以有不同的味道,那么下一次要江婶再送些新货来。新货的气味必须与青幽兰有所不同,但仍旧要保持清新淡雅的风格,并且闻起来不可太过高冷,要有女子的妩媚,香味必得留有尾韵,令人流连忘返最好。
李晓香在心中大大地汗了一下,这个要求如此抽象,清新淡雅她能理解,可这“女子的妩媚”的标准如何才算达到?若说“尾韵”,李晓香估摸着得为香露添一抹尾香。檀香、麝香之类,她李晓香没钱买。只能在香味扩散慢板的花草中选一种来弥补。
还有所谓“流连忘返”,李晓香更是大囧,这完全就是人的主观感受,喜欢这香味的自然会觉得流连忘返,不喜欢的嗤之以鼻。况且没听过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吗?
“晓香,我心里觉着悬,柳小姐这要求听着让人摸不着边儿,也就没答应她,只说回去与制香的姑娘好生商量商量。”
李晓香点了点头,江婶果真是个有分寸的人,“那么沈松仪呢?她又说了些什么?”
“沈姑娘想要买甜杏仁油制成的凝脂,我便如实告诉了她我们答应了柳凝烟,凡是卖给了柳凝烟的东西,不能再卖给旁人。本以为沈姑娘会不悦,没想到她也说决计不用柳凝烟用过的东西。所以我这头疼啊……”
“她们可曾说过何时要把东西送去?”
“这……她们倒没有明说。柳姑娘那边的意思是只要在她现在的香露用完之前,而沈姑娘那边倒是宽裕,说只要我们能送来与柳凝烟不同的东西,一、两个月她是等得起的。”
李晓香低头沉思了起来,初夏已至,日头更烈了。她得寻个时间与江婶一道上山看一看,还有什么花草可以用用。
广藿香作为定香剂是必得用上的,这个季节也不知有什么果子可以用来榨油制作头香……
忽的,一个低着头穿着灰布短衫的瘦小男子在江婶身上一撞。
“诶哟,小哥走路也不好好瞧着!”江婶揉了揉胳膊,被撞得生疼。
灰布男子低声道了句“对不住”了,便行入人流之中。
李晓香骤然醒神,“江婶!快看看你的钱袋还在不在!”
江婶的手掌往自己腰间一按,大骂了起来,“这杀千刀的贼人!还我钱袋来!”
李晓香按住江婶,“婶子在这儿看着!虎妞!师兄!我们去把那家伙抓来!”
说完,李晓香便冲了出去。虎妞跟在她身后,大声叫嚷着“捉贼了!捉贼了!”
倒是柳曦之一脸茫然地站立在摊子前,江婶推了他一把大声道:“你怎么还愣在那里?难道让她们两姑娘去抓贼吗?”
柳曦之这才跑了出去。他毕竟是男子,腿也比李晓香长,没多久就追到了李晓香前面去了。
贼人行动敏捷,侧着身挤过人群,如同泥鳅一般,怎么抓也抓不住。
“小贼你还跑!等姑奶奶逮着你,定将你抽筋拔骨!”李晓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婶一早上卖出十多罐凝脂,每罐五文钱,那就是五十多文,还没算上在飞宣阁的份儿。
李晓香眼睛都要红了!当她和江婶去山里采那些花花草草又花上大把时间蒸花露容易嘛!
“你小子有手有脚就知道欺负辛苦人!不能做点正经活计吗!”李晓香仍旧不放弃地继续向前。
路边飘香酒楼倚栏而坐的有三位公子,正是苏流玥、陆毓及楚溪。他们正在雅座中饮酒畅谈,上的菜色也是飘香楼中的招牌菜,鲜酿云景豆腐、石耳闷雁、翡翠白玉虾球。
“那日大哥寿宴上,石川候都分辨不出柳姑娘身上用的是什么香,没想到三弟竟然一一分辨出来,这闻香识女人的本事,为兄望尘莫及啊!”苏流玥撑着下巴,眼帘间一丝揶揄,只可惜楚溪的脸上没有任何显山露水,顿觉无趣。
陆毓见楚溪不说话,扯着坏笑就着苏流玥的话题继续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哥对香料的研究比石川候还深入,我们这些兄弟却清楚如若这香是用在其他女子的身上,三哥连闻都懒得闻呢!”
蓦地,楚溪夹起一粒虾球扔进了陆溪的嘴里,呛得陆溪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还是那句话,饭可以乱吃就可以乱喝,话说错了就会要命。”
“三哥……我们结拜的时候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要是被呛死了,你也得给我赔命!”
“是吗?你知道我骑马摔伤了脑袋,什么也不记得了。”楚溪坏笑着夹起一粒虾球又要扔向陆毓,陆溪赶紧捂住了嘴巴。
“不记得了好,不记得了好啊!陆毓这家伙一看就活得没我久,我才不和他同日死呢!”苏流玥坏心眼地一笑。
这时候酒楼外的街市传来一阵哄闹,苏流玥与陆毓低下头来。陆毓听着李晓香的叫喊声,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面露不平道:“现在的都城到底是怎么了?衙门捕快都吃软饭的吗?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任由小贼强取平民百姓钱财!”
苏流玥摇了摇头道:“苏某是听说,这些小贼都入了帮会,捕快们收受了他们的钱财,便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真是岂有此理!二哥,你应当回去说与伯父知晓啊!他可是大理寺卿!”
苏流玥耸了耸肩膀,“在苏大人的心里,只有长子,哪有我这个不肖子?还是莫要招惹那炮仗,不然这个月又没有银子使了。”
“二哥当真出息啊。”楚溪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时,柳曦之朝李晓香做了个手势,暗示李晓香从巷子里绕过去。
李晓香一咬牙,喊了声:“毛贼!你若是落在我李晓香的手上,我定打断你的腿!”
执着酒杯的楚溪微微一顿,放下酒杯,半边身子探出栏阁,李晓香的背影虽然他只在清水乡见过一次,但就是化成灰了他也认得出来。
“哎呀,听声音是位姑娘被抢了,这钱银若丢的不多便算了吧!这些贼人身上都带着匕首刀刃什么的,万一被拦下来,其他同伙一拥而上,就算追上了,那小姑娘也是要吃亏的!”
陆毓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楚溪将酒杯往桌面上一顿,急匆匆赶下楼去。
“三哥!三哥你去哪里!你点的桂枝鲈鱼就要上桌了!”
楚溪却管不得这许多,只是咬牙切齿道:“死丫头,活了两世也学不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