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镜的水面倒映天地,轻风徐过泛起浅浅涟漪。只是人生却不像这湖水,起伏之后还能回归原样。
萧谣并不是第一次来到镜水湖,却是第一次这样出神地看着这片静水。
其实海潮汹涌千年万年,镜水无澜亦能沧桑世事。这两者归根结底没有区别,但是后者却耐得住寂寞,享受平静。
“真的要下去了吗?”慕容听风望向萧谣的背影,“你还有机会不理会这一切,就此了断江湖事,回去清尘筑。”
“可是真的了断的了吗?”萧谣一声苦笑,“每一次煮酒,每一次观潮,都会不经意想起这件事情。它像一根刺,扎在心头,叫我如何逍遥?”
“走吧。”殷无羁跃入井中。萧谣与慕容听风紧随其后。
“不知道里面的机关暗器变动了没有。”萧谣摸了摸鼻子笑道,心里却紧张了起来。
“以不变应万变。”殷无羁说完,侧身发力,双掌猛然推向石门的一侧。
萧谣眨了眨眼睛,心中暗道还是殷无羁聪明,这样一来门受力不均,容易突破。
不像萧谣或者其他人,一掌拍在这门上会引起巨大的声响,殷无羁这两掌拍下去,整个井壁没有一丝晃动,就在萧谣以为殷无羁方才那两掌其实只是熟悉位置并没有用上内力的时候,只听见沙沙声作响,半边千斤石门竟然就这样裂开。殷无羁的手指在上面一敲,又是哗啦一声……半扇石门彻底碎了。
萧谣朝殷无羁伸出拇指道:“师父果然好内功!”
“不是我内功好,而是你们只喜欢用蛮力。”
面前的通道像是从前一样,壁火被从石门吹进去的风带得摇晃了起来,压低的势头又在风过之后嗤啦啦烧的愈加厉害。
“毒烟?短箭?”
殷无羁干脆了当地走了进去。
萧谣与慕容听风跟在后面,戒备着随时可能从暗处射来的冷箭。但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既没有暗器也没有毒烟,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入到了镜水教的地宫之中。
“看来萧紫风应该是在等着我们了。”慕容听风扯了扯唇角。只要能打开这座石门的人,武功已经到了一定境界,而再在这通道之中耍什么手段,就显得多余了。
地宫之中,灯火通明。
萧紫风正襟坐在高处那墨玉宝座上,神色不屑地看着萧谣他们。
瞬间而已,镜水教众人便将他们团团围困住了。
萧紫风身旁的阿媛巧笑嫣然,“三位贵客驾临,我等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啊!不过慕容公子,上一次我亲自请你你不肯来,这一次却地狱无门闯进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慕容听风抿起浅笑,别有几分悠然意味,“阿媛姑娘又凭什么认定我慕容听风进得来就出不去呢?”
“你是仗着殷无羁在这里吧?不过你不要太得意,殷无羁未必能赢过我家主人。”阿媛得意洋洋,“只要慕容公子留下,我可以放萧姑娘还有她师父平安离开。”
萧谣冷笑了一下,拍手道:“阿媛,我看你不如直接把你的主人请出来吧!反正大家都相识已久,躲躲藏藏伤感情。”
阿媛仍然挂着大大的笑容,但是萧谣却抓住了她唇角那一瞬间的僵硬。
“我的主人就在这里。”阿媛声音笃定,可是她越是笃定就越让人觉得有问题。而那群镜水教众缓缓逼近,将那三人围困其中。
“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慕容听风的手放在腰间,随时准备拔出软剑。
而石壁之上那些蛇头雕塑不断有毒烟涌下,如潮如涌。这次的毒烟和以往的并不相同,而是白色的烟雾。倘若真的是叶逸在背后操纵萧紫风的话,那么这些毒烟就只有麻痹之效不会伤他们性命。只是在他们下井之前,殷无羁已经给他们俯下了一种丹药,这种药能使得萧谣他们坚持半刻钟无需呼吸。
“上!”阿媛拍手道。
她没想到按道理萧谣他们应该倒下,可是看他们神色依旧,难道主人特制的迷药对他们竟然没用?
殷无羁站在中央丝毫不动,身边的慕容听风剑气惊鸿,萧谣飞灵飒踏,两人不到十招,周围的镜水教众便倒下一大片。
左明月与洛西林加入战圈。左明月擅长暗器,但是在慕容听风的剑术面前显得狼狈不堪,加之她之前肩膀受伤,早就不如从前灵活。洛西林本来就无意为难萧谣他们,两人对招,他虚与委蛇十几招之后,故意让萧谣击中他的胸口。
一片凌乱之中,殷无羁仍旧负手仰望着萧紫风,他神色平静看着萧紫风的目光仿佛并没有将他当做是嗜血魔头,而是看待一件物品一般。明明俯视一切的人是萧紫风,可不知为何他在殷无羁的面前却失了气势。他终于按奈不住从座椅上冲了下来,如腾龙入海一掌对向殷无羁。
殷无羁出掌向抵,两人对招之时,萧紫风无论三七二十一,将一旁阻碍他出招的镜水教众一一挡开,他们中掌之时面具崩裂,倒在地上痛苦不已。这也使得其他镜水教众不敢上前。
“走——”慕容听风拉着萧谣冲出战局,临走时不忘回身一剑漂移,令得追上来的镜水教众被那剑气扫开。
阿媛赶紧追着他们两人过去。
慕容听风与萧谣回忆着殷无羁画给他们的密室图,穿梭在一间间地宫之中。
阿媛想要跟上他们,每当她触上萧谣的衣角,他们便如同闪电一般闪躲开来,进入另一道门。阿媛气急,她的轻功怎么可能比得上他们两,不消片刻,阿媛便跟丢了萧谣与慕容听风。
“怎么都什么都没有?难道叶逸……不在这里?”萧谣呼出一口气。
“再找找!”慕容听风心想殷无羁应该还能抵挡萧紫风一段时间,他们还有一两处囚室没有打开。
当他们进入最后一扇囚室的时候,慕容听风与萧谣愣住了。
一个人被铁钩穿过肩胛骨,残忍地挂在半空中,他身体的所有重量都落在了肩胛上,这是何等痛苦?时时刻刻都受煎熬,这等酷刑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那人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没了知觉。那人脸上血迹模糊,周身衣物已经被血液浸湿结了痂。异味在整个囚室蔓延开来。萧谣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般场景,低下头便呕吐起来。
“这个人……是萧肃……”慕容听风用剑尖小心拨开那人的乱发,终于看清了他的五官。
“是……他?”萧谣知道此人作恶多端,由此恶报也是天理循环,但是到底是谁对他用如此酷刑?除非恨他入骨之人……叶逸……
萧肃忽然嗤笑了一声,萧谣本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还有反应,被惊得退后了一步。
“你……你没死……”
萧肃气若游丝,但即便痛苦他还是要开口说话:“没想到……来到这里看到我的惨状的人竟然是你们俩……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欠别人的,总有要还的一天……”
“要不要……放他下来……”萧谣见不得这种场景。
“这铁钩是像是西域纯铁打造,我若挥剑斩断它震动之下只怕会硬生生扯断他的两边肩胛,而且这铁钩似乎已经和他的血肉长在一起了……”慕容听风上前道,“对你用这种酷刑的应该不是萧紫风吧?以他的性格会直接杀了你,他没有折磨人的嗜好。”
萧肃还是在笑,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这可笑的世事。
“二公子……现在是我,之后就该轮到你慕容山庄了……”
慕容听风挑眉,“你什么意思?”
“问问你爹……当年对《藏世药典》有兴趣的人何止我萧肃……他不也是其中一个吗?”虽然说话会让萧肃更加痛苦,但是他知道自己再活不了多久,不如将那些被鲜血掩藏的旧事一一戳破。
慕容听风脸上并没有露出萧肃想象中的惊讶神色,他只是淡淡地问:“你是说,我爹也是血洗药王谷的其中一人?”
“他堂堂武林正道……却戴着面具假装我镜水教的弟子……在我到来之前……他就已经对叶氏夫妇严刑逼问……他以为自己做的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早有人躲在叶氏的密室里听得清清楚楚……我确实血洗药王谷,只不过我去之后叶氏夫妇已经断气了……所以我才想过要抓住叶逸……从他口中逼问《藏世药典》……”
萧肃此话一说,萧谣自然明白那个人就是叶逸!
而慕容凌日却低下头,低声笑着,笑声里满是嘲讽与悲哀。
“他什么都想要,慕容家的牌匾也满足不了他……”
这一切不过是叶逸设下的局。他假装要去医治萧紫风其实只是趁机对他使用蛊毒让他成为自己的傀儡,之后在萧谣面前假装死亡,从此以后萧紫风便再度叱诧江湖,他的目的就是要杀了慕容凌日!想想那日嫦娥山顶的对战,其实萧紫风的目标就是慕容凌日!其他门派不过陪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