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奉旨钦差畅游故里 闺中密友传递乡情

严嵩回来了,回到了他曾经断肠而最终由此走上辉煌的地方。离城还有十几里,他就带着两个侍卫身着便服离开护送的御林军,悄悄走向乡间。他当年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够出人头地,一定回来看望那位百寿翁爷爷。现在他特别想去看一看那位老寿星,他是自己的福星啊!

秋收后的丘陵一片萧条的情景,倒是野菊花开的漫天遍野,一浪压一浪的眩人眼目。严嵩带着两个侍卫匆匆走着,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个地主坐着,旁边站着一个护院。树上绑着一个穷人,另一个护院正在挥鞭抽打。严嵩走了上去,喝道:“住手,你们为什么要打他?”

地主上下打量着严嵩三人,见严嵩一身商贾打扮,两个侍卫像是跟班,口音也是外地人,便阴阳怪气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我打他关你什么事?”

严嵩不尴不尬地说:“我们是做生意的过路人,你们这样毒打他,会打死人的,难道问一问都不行吗?”

地主怪笑一声,站起身来:“哟嗬,莫非是天上的菩萨降临,该这小子走运了。他差我的地租不交,你们是不是要帮他交呀?”

一个侍卫怒道:“岂有此理,我们不过是问一问,你就想讹我们。”

地主立即变脸:“那你们充他妈的什么好人,给我滚!”

严嵩冷冷地问:“他要实在没有钱交怎么办?”

地主:“没有钱交就交命哪,我打死他关你什么事?”对两个护院:“给我往死里打!”打人的那个护院听了便又挥鞭向穷人打去。

严嵩大怒,令侍卫将地主三人拿下。地主的两个护院颇有几分蛮力,拼命反抗,但怎敌得过两个侍卫都是大内高手,武功高强,没几下,就将三人制服了。地主气呼呼地说:“好匹夫,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一个侍卫又狠狠地踢了地主一脚:“你敢威胁钦差严大人,你才不想活了呢!”

地主听说站在面前的是钦差大人,吓坏了。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两个护院,转眼间也化成了一滩稀泥。三人一起叩头如捣蒜,哀求严嵩饶命。严嵩说:“本大人深深记得先王爷在世时就三令五申,丰年时大家能交的就交,欠年或家庭特别贫穷的,地主要酌情减免、缓交,不许以人抵债,不许打人强逼。如今皇上恩加四海,你不但不思光大先王爷的美德,竟敢私设公堂,拷打佃户,实属可恶。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了灭你的九族吗?”对佃户:“你挨了多少鞭子,就还他们每人多少鞭子,给我狠狠地打。”等佃户打完了,严嵩又问地主:“他欠你多少银子?”

地主说:“十两。”

严嵩气愤之极:“十两银子就要打死一条人命,真是罪之当诛!”

地主见严嵩动了杀机,吓得大哭起来:“钦差大人饶命呀,小人再也不敢了!”

严嵩说:“那好,本钦差罚你三百两银子,送给这位佃户作补偿,原欠十两免除。你服不服?”

地主哪敢不服,一个劲地叩头:“服,服。小人一千个服,一万个服。”

严嵩对佃户说:“你告诉乡亲们,先王爷在世时的成法不变,谁敢再私设公堂拷打佃户,你们就到府里去告状,知府不会不替你们做主的。”

处理好了地主与佃户的事情,严嵩就带着两个侍卫仍旧向白发翁居住的地方走来。小草棚不见了,地下只有一堆雨水冲涮过的灰烬。严嵩怔怔地望着灰烬,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一个农夫走了过来,严嵩连忙上前打听:“请问老乡,你知道这儿的两位老人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农夫善意地笑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都搬到阴间去了。”

严嵩惊问:“怎么,两位老人都去世了?”

农夫:“都去世了。这祖孙两人,孙子九十多岁了还没有结婚,他送走了爷爷,自己却无人照顾,去年这里大旱,粮食颗粒无收,他就饿死了。”

严嵩听了,凄凉地望着那堆灰烬发呆,等回过神来,发现农夫已经走远了,便高声喊道:“老乡等一等,我这里有二两银子,你领我们三人到两位老人的坟上去看一看,行吗?”

农夫将严嵩三人引到一个地方,那里有两个像脸盆一样大小的坟包。严嵩不信地问:“这就是两位老人的坟地?你没有骗我们吧!”农夫:“你这是什么话!唉,穷人嘛,活一天算一天,死后一张席子就够了,还能怎么样呢!”

严嵩表情十分凄凉,他在心里默默地说:老人家,我严嵩报恩来迟了。没有你们,我严嵩早就成了异乡之鬼,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严嵩的今天。你们生前我严嵩没能报恩,今天,我严嵩要尽一份情义,还你们一个心愿。于是,严嵩对农夫说:“老乡,我出两百两银子,你找几个人把两位老人的坟墓好好地修缮一下,再立两块碑,好吗?”

农夫喜出望外,因为再怎么也用不了一百两银子:“客官你放心,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一个做大生意的有钱人,我一定找人把两位老人的坟墓修大修好,再立两块大大的石碑。”

朝廷派来了钦差大臣,这消息像一阵飓风,刮得安陆府角角落落都 “呼呼 ”作响。那些被蒋太后带走了子弟的乡亲们扶老携幼,成群结队的来向严嵩探听消息。当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有的已经是指挥使,有的是千户长,最小的也是百户长了的时候,那沸腾的情景比他们当年送蒋太后的情景有过之而无不及。严嵩知道那班子弟以后必将都是国家的栋梁,所以,他对前来探听消息的乡亲们都极尽热情,表现出了巨大的亲和力。许多御林军老卒跟随过不少钦差,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景。别看现在人山人海杂乱无章,但谁也没有谋害钦差的意思,坏人也根本渗透不进来,眼前尽是激动的泪水,尽是感人的场面。

安陆府古为楚国陪都郊郢,名胜古迹很多。以雄风之源古兰台,烟云竹树阳春台,千古传奇子胥台,岚翠摇晴白雪楼,碧波荡漾莫愁湖等三台十八景最为闻名。境内有世界奇观黄仙洞,神秘莫测乌龙洞等自然名胜。也还有许多千古难解之谜有待后人解答。如:安陆府历来百岁老人很多,八九十岁的老人很普遍,至今闻名全球。她与周边州县山连山水连水,但周边州县莫说百岁老人,就是八九十岁的老人都极少。这到底是为什么,一直是个未解之谜。又如在安陆府东北三十公里处有个神奇的人口平衡村(今湖北省钟祥市客店镇水没坪村),千百年来,这时的人口总保持在一定的数量上,生一个必死一个,死一个必生一个。进一个必出一个,出一个必进一个。以八十人为基线,上下浮动三人,波动恢复期为三个月。这又是什么原因,同样也是一个未解之谜。

严嵩曾在安陆府生活过一年多,但那时他在生活线上挣扎,根本无心游山玩水,对安陆府到底有什么地方好玩也无从知晓。他本是文人墨客,对山水名胜情有独钟,这一次借选陵址的机会,带着一班风水先生踏遍安陆府的山山水水,终于玩了个畅快淋漓。在一个山岗上,严嵩手舞足蹈起来:“啊,太好了,恭穆献皇帝的陵址就选在这里,这里绝对是一块风水宝地呀!”旋即又问保护他的随行府兵军官:“将军,这里是什么地方?”

此时已是冬天,山上只剩下一些秃枝和枯滕,再就是荒草和败叶。军官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妙处,值得严嵩如此大呼小叫,便说:“这座山叫松林山,座落在安陆府东面,离城24公里。钦差大人,下官愚钝,想请教一下这里的山水跟别处的有什么不同?”

随行的一些风水先生也盯着严嵩,脸上有不以为然之色。

严嵩指着山下,卖弄地说:“你们看,四面都是山,下面那个地方圆圆的像不像一个锅底?”

军官随口说:“钦差大人,像这样的地方,在丘陵山区随处可见。有山就有洼,有洼就有山,就算这个山洼像个锅底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严嵩连连摇手:“不不不,你们凡夫俗子,不懂得里面的玄机。”

军官极不服气:“愿钦差大人教我。”

严嵩:“这个锅底奇就奇在像个太阳,四面山梁就像它射出的一道道射线。本钦差到过许多地方,也踏勘过许多山水,像这样的风水宝地,生平见到的还是第一次。本钦差可以肯定,像这样的风水宝地,世上一定不多。”

众人仔细观看,却也真怪,那一道道山梁真像山下的锅底放射的一条条射线,慢慢一数,大小竟有九十九条。一个风水先生鼓掌大叫:“妙,妙哉。把恭穆献皇帝的陵墓修在中间,就成了九十九条地龙朝天龙的奇迹。”转而讨好地对严嵩说:“钦差大人真是慧眼,在下替人踏勘过无数风水,确实没见到过像这种奇妙的地方。”

其他几个风水先生见状,纷纷拍马溜须:“钦差大人真是慧眼,我们远所不及。”

“是呀,不愧是满腹经伦,学富五车。”

……

军官也受了感染,对严嵩说:“久闻钦差大人知天文,懂地理,文采誉天下。今日方知名不虚传。”

严嵩选好了恭穆献皇帝的陵址,便急着回京城交旨。走的前一天晚上,蒋太后的闺中密友娟子和杏儿来见严嵩,说:“我们今天来就是向严大人打听太后消息的,太后她还好吧?”

严嵩说:“太后她很好。”

杏儿说:“还有陈大伯也向太后问好。”

严嵩信口问道:“陈大伯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娟子:“陈大伯年事已高,已经行动不便了。”

严嵩似有所悟,叹了口气:“是啊,一晃就快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娟子拿出一包东西,说:“严大人,这是太后小时候最爱吃的薯片,此物不值钱,深藏的仅仅是我们儿时的情义。请严大人将它带给太后,就算是我们对太后的思念,对太后的祝福吧!”

严嵩连忙接过小包,说:“好好,夫人的礼物太贵重了,真是太贵重了。太后见了,一定很高兴。”

杏儿拿着一块用红布包着的东西,走到严嵩面前,说:“严大人,我这里也有一件礼物,请一并转交给太后。”

严嵩接过那薄薄的东西,问:“什么东西,这么轻?”

杏儿:“我小时候特别笨,太后教我绣花,我老绣不好,太后便绣了一幅送我。后来我拼命地学呀学,终于学会了,就绣了这幅吉祥如意的荷花图,请太后批评指正,也算是对儿时天真烂漫的一种怀念吧!祝太后岁岁平安,健康长寿。”

严嵩感动了,他说:“二位夫人,你们对太后的这番情义,我一定转告。”

娟子又拿出一包东西,说:“严大人,这是陈大伯亲手包的一捧土,请严大人代为转交太后,安陆府的乡亲们想念她,乡亲们盼着她能够回来看一看。”

严嵩:“好好,我一定转交,一定转交。”

严嵩回京复旨,将恭穆献皇帝的陵墓地址图交给蒋太后观看。蒋太后见这幅图:天空湛蓝,雄鹰翱翔。群芳争艳,娇艳欲滴。古柏苍松昂头,落叶乔木萌芽。春阳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虽是一幅画,却能让人感受到春天的气息,喷鼻的花香,潺潺的溪响。原来,严嵩将松林山的地形地貌基本没变外,请了一个高明的画师画了一幅春景图,它能不漂亮嘛!蒋太后激动地抚摸着这幅画,一遍又一遍地说:“是,这画的是安陆府的山水。这是野梅花,这是映山红,这含苞待放的是野梨花和桃花。这是金银花滕,这是野玫瑰,这是松树,这是栎树。哎哟,这是谁画的,连花上有蜜蜂,树上有小鸟都画得清清楚楚。”说完,又问严嵩:“这是哪儿呀,这么漂亮?”

严嵩回答:“这座山叫松林山,座落在安陆府城东24公里处。”

蒋太后对嘉靖皇帝说:“松林山?松林山我听说过,也知道在什么方向,只是没有亲自去过,早知道那里有块风水宝地,你父皇的陵址会选在那里,我说什么也要去看一看啦!”

嘉靖皇帝安慰母亲:“母亲,这就是松林山的实图,你看到这幅画,就跟亲自到了松林山一样。”

蒋太后陶醉在一种意境中:“我小时候总喜欢跟伙伴们一起去采映山红。那映山红盛开的时候,红了山,红了水,每一个采映山红的人都红得热血沸腾。等我百年之后,也要回到松林山去,回到映山红的怀抱里去。”

严嵩见了,适时地说:“太后,安陆府的乡亲们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太后,无时无刻不在祝福着太后。微臣这里有太后的闺中密友娟子和杏儿送给太后的礼物。”

蒋太后听了,精神大振:“啊,娟子和杏儿送给我的礼物?什么礼物?快呈上来。”

严嵩一边递东西,一边说:“娟子夫人说,太后从小就爱吃蒸红薯干,她没有别的好送,就送了一小袋红薯干。”

蒋太后的眼睛红了:“娟子姐,感谢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爱吃蒸红薯干。”

严嵩:“娟子夫人说这个礼物不值钱,深藏的仅仅是太后与她儿时的情义。是她对太后的思念,对太后的祝福。”

蒋太后:“不错,这里面深藏的确实是我跟她儿时的深厚情义,她没有忘记我,我也没有忘记她。”

严嵩:“杏儿夫人说,她小时候很笨,太后教她绣花她老绣不好,太后就绣了一幅送给了她。她后来学呀学也学会了,就绣了一幅吉祥如意的荷花图送给太后,一是请太后批评指正,二是祝太后健康长寿,万事如意。”

蒋太后一边揩眼泪,一边展开那幅绣花,动情地说:“这个傻妹妹,还记得这样一件小事。”

严嵩:“太后,还有一件礼物。”

蒋太后:“还有谁送给我的礼物?”

严嵩跪倒,递上那个包土的小包,说:“这是陈大伯送给太后的一捧土,他说安陆府的乡亲们都思念着太后,盼着太后有机会回去看一看。”

蒋太后站起身来,从严嵩手里接过那包土,哭出声来:“我蒋凤儿何德何能,竟使乡亲们如此厚爱!王爷呀,这都是你生前的大德所致啊!”

严嵩也被蒋太后的激动情绪感染了,他在心里说:这个女人心地善良,情深意重,自己在安陆府修建恭穆献皇帝陵园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竣工的,我何不送个顺水人情,既讨她高兴,也讨安陆府的人民欢心呢!想到这里,他说:“太后,安陆府去年大旱,粮食欠收,乡亲们……”严嵩故意不往下说了,那样子很能想象他想说什么,也很能让人想象安陆府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凄凉情景。

蒋太后转而伤感:“我可怜的乡亲们啦,王爷在世时,一直励精图治,鼓励商农,想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谁知他壮志未酬身先死,也不知道乡亲们的日子现在在怎么过。”

严嵩:“太后,微臣有个大胆的请求。”

蒋太后:“什么事,说吧。”

严嵩:“先帝的陵园建在安陆府,安陆府就成了天子脚下,为示皇上隆恩,微臣请求当地官府开仓放赈,并对贫困百姓赦免税赋,以度荒年。”

蒋太后:“好啊,这个建议实在好,只要能帮乡亲们度过难关,皇上就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严嵩:“微臣就代表安陆府的乡亲们谢太后隆恩。”

蒋太后:“我深知天灾之年,必然盗贼四起,地痞流氓横行,你要经常深入民间访察,对贪官污吏、地痞流氓从严惩处,绝不姑息迁就。”

《刀刃上的明朝权臣——严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