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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住了气:“好,神秘程度最高的那一桩,你可说得上来?而且,别再找我说话中的岔子了。”
  白素笑道:“看你说得多累赘——‘找说话中的岔子’,粤语中有词汇,只用三个字,就可以表达同样的意思了。”
  我道:“我知道——是‘捉字’。可是,在鄱阳湖中发生过甚值得注意的神秘事件,只怕你说不上来!”
  我在这样说的时候,以为白素真的说不上来了,可是白素随即嫣然:“不就是‘神户丸’的事么?”
  我呆了一呆,白素说中了,但我还是不服:“细节你也知道?”
  白素说得坦白:“只知大概——爹曾作过特别研究,但即使在事情发生的当时,能得的资料也不是很多,所以,你不必咄咄迫人。我想,你一定也只知道一个大概。”
  我笑:“确然,这件事距今近五十年了,早已被人遗忘,能知道一个大概也算不错了。”
  白素道:“所以,你不应该把客人赶走,你没听见他说,他下了一番研究功夫么?或许他有新的发现。”
  我不禁也有点后悔,但是却不肯表现出来,反倒道:“我不相信他会有甚么新的发现,如果有,他也不会以为成吉思汗墓在鄱阳湖底了。”
  白素没有和我争下去,只是淡淡地道:“说得也是。”
  可是这一来,却把我对鄱阳湖神秘事件的兴趣,大大地勾了起来。
  所谓“鄱阳湖神秘事件”,正如白素所说,发生在鄱阳湖的神秘事件不少,但对神秘事件有兴趣的人,一提到鄱阳湖神秘事件,就知道指的一定是“神户丸”失踪事件。
  神户丸失踪事件的大概是,一九四五年四月十六日,一艘名叫神户丸的日本运输船——并不是一艘小船,而是达到二千级吨的船只,共有船员以及身份不明的来客超过二百人。
  这艘船最后一次被人看到,是在鄱阳湖西北的水面之上。
  那时,船的航行位置,离一个叫作“老爷庙”的小镇不远,有若干渔民都见过这艘船在行驶,看来一切都正常无异。
  但是,神户丸在下午时分,风清气朗,湖上水波不高的情形下,突然消失无踪。
  它消失得极其彻底——一下子就不见了,不但未曾到达目的地,而且,再也未被人看到。船不见了,船上二百多人也不见了。
  船在湖上不见了,当然不会设想它飞上了天,而是设想它沉到湖底。
  其时,正是中日战争的后期(五个月之后,第一枚原子弹就投到了广岛),也正是天亮前后,正黑暗的时期,日本军在中国的侵略行为,趋于疯狂,当然,所遇到的反抗,也同样升级。
  那是敌我双方拼个你死我活的年代,除了正规军队之外,活跃的抗日游击队,在热血的中华儿女努力之下,也到处给入侵的兽军以严重的打击。
  所以,神户丸的失踪,使日军首先想到的是:遭到了游击队的袭击。
  鄱阳湖北端,是江西、湖北、安徽三省的交界处,地形和人文关系都复杂无比,也正是游击队很是活跃的一个所在。
  (后来,我知道白老大对这件事研究过,正是因为他有一个朋友就在当地领导一股游击队,和日军有过许多次接触,且曾打过神户丸主意之故。)
  日军作如是想,自然很合理,可是事后日军的大规模搜索行动,却不是很合情理。
  其时,虽然日军和它所组织的伪军,还控制着中国相当大的地区,在世界范围内,日本的侵略行动,已经遭到了彻底的失败,到了日暮途穷的地步。
  太平洋逐岛战,日军和盟军的激战,已经肯定盟军的胜利——在三月十四日,硫磺岛战役结束之后,形势已经十分明朗。
  日本的本土,也正连续不断地遭受盟军猛烈的轰炸。日本的国力,在几年的侵略战争之中,耗费殆尽,几乎已经失去作战的能力了。
  在这样千创百孔的情形之下,一艘在内河航行的运输船沉没了,真正是小事一桩,完全不值得认真对付的。
  可是,日本方面却采取了异乎寻常的行动。非但调来了大量兵力,封锁当地,而且,还从海军调来潜水人员,进行搜索。
  那时的日本海军,自身已经如同风中残烛,朝不保夕,但仍然派出了超过三十名的潜水专家,去搜索失踪了的神户丸。
  日本方面这种异常的行动,自然引人注目,于是,传说就纷纭而至。在最后,传说归于两类。一个说法是:船上有极重要的人物在。第二个说法则是:船上有极重要的货物在。
  对于重要人物,人们的兴趣不大,因为人物再重要,船沉了之后,也必然变成了死尸一具。死人没有甚么用,生前再重要,死后也不过是一团腐肉而已。
  倒是重要的货物,引起了人们很大的兴趣,因为货物不坏,譬如说黄金、在水中百年千年,依然是黄金,价值不变。
  所以,一时之间,当地的游击队也好,湖匪也好,都睁大了眼盯着,看日本人能从水中捞起点甚么来。
  可是,却也一无所获,因为日本军队的封锁网极其严密,根本无法接近现场,只好望洋兴叹。
  不多久(四个月后),日本在吃了原子弹之后,无条件投降。中国的局势,重又陷入另一个大混乱之中。虽然这件事有许多传说,但也渐渐被人遗忘了。
  传说中比较吸引人的,还是关于船上的“贵重货物”,有说是黄金,有说是许多中国的古董、国宝。在传说中,事情总是越来越夸大,最后到了听到的人,总忍不住哈哈大笑为止。
  关于鄱阳湖神秘事件,我所知道的大概,就是如此这般。
  我把我所知的说了出来,白素也没有甚么补充,因为她知道的也只不过如此。
  可是她却补充道:“爹曾在那一带活动过,也曾对这件事作过探索。不过我知道,他老人家活动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寻找沉船,而是联络那一带的江湖人物。”
  我知道:“所谓江湖人物,就是湖上的水匪。”
  白素对我的态度不以为然:“你可以随便怎样称呼他们,可是不能否认,他们之中,有的是铁铮铮的好汉子,热血的儿女,为了抗战,他们没少流了血,为民族存亡出的力,远超过了官面上的那些所谓大人物。草莽湖汤之间,有的是可歌可泣的仁侠义迹。”
  白素这样说,我自然同意,所以她一面说,我一面点头不已。
《新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