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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应驹脱口道:“只怕人更想不到,卡尔斯当年,曾经是我们的俘虏!”
  罗惠陡然一怔,当年发生在沙漠中的那件战争小插曲,知道的人并不多,罗惠并不知道,他在一怔之后,摇头道:“不会吧……当年,双方的俘虏,好象没有什么人还能活着的!”
  想起那场丑恶的战争,黄应驹也不禁叹了一口气,他不想和罗惠多说什么,因为他这次来的真正目的,如果泄露出来,总不是很好,所以他只是含糊地道:“可能只是传说。”
  罗惠也没有再说什么,车子驶过荒凉的沙漠,驶过贫陋到令人难以想象的村庄和小镇,驶进了毫无生气的城市,然后到了卡尔斯的“王宫”,所有的人,对卡尔斯居住、办公之处,都这样称呼。
  在一间大得异常,布置华丽过分的会客室中,罗惠和黄应驹等了大约半小时,听到了门外卫兵持枪致敬的声音,门打开,举世闻名的卡尔斯将军,挺着胸,昂着头,以他出现在公众场合的标准姿势,走了进来。
  罗惠先站起来,也示意黄应驹站进来,卡尔斯向苏应驹望来,当他一看到黄应驹之际,陡然震了一下,现出了极疑惑的神情来,这种神情,将身边的罗惠吓了一跳,卡尔斯盯着客人,道:“黄教授,我们以前见过?”
  黄应驹连半秒钟出不考虑,道:“没有,我是第一次有幸见将军。”
  卡尔斯挥手,令罗惠出去,当罗惠走出去之后,卡尔斯才压低了声音,道:“我记得你,一个人在死亡边沿时见过的人,是一辈子不会忘记的。”
  黄应驹感到卡尔斯的神态,目光象鹰一样,他镇定地道:“将军,我不知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看来你的健康很好!”
  卡尔斯又盯了对方片刻,才道:“好,你不愿提,我也不必提了,你来了很好,我可以放心,当年你救过我,现在当然决不会害我!”
  黄应驹仍然装做听不懂卡尔斯的话,道:“我想尽快开始吧?”卡尔斯将军道:“好!我可消灭我所有的敌人,但是这要命的头痛——”我说着,用力敲打自己的头部。
  黄教授道:“我想先和你的医生联络一下——”
  将军大声道:“不必了,那些医生,全是饭桶,他们要是有用的话,我头痛早就好了!”
  黄教授有点啼笑皆非,道:“那么,我至少要看看他们的诊断记录,例如X光片——”
  卡尔斯将军象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跳了起来, 道:“X光片!我的身体,我伟大的脑袋,为什么要让那种鬼光丝透过去?”
  黄应驹更加啼笑皆非,道:“我……那么我想你也没作什么红外线扫瞄?”
  卡尔斯悻然道:“什么也没有,也别期望我会答应做这些事情!”
  黄应驹教授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看到将军不过五分钟,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告辞了!他站了起来,道:“将军,真对不起,我在巴黎很忙,东京还有一个演讲会等着我——”
  卡尔斯怒道:“你不准备替我医治头痛?”
  黄应驹道:“你拒绝作任何检查,世上不会有人可以治好你的头痛!”
  卡尔斯用一种十分凶狠的神情望着黄教授,道:“你拒绝医治,我下令不让你离境!”他陡然冲到门口,打开了门,大声叫道。
  罗惠和七八个护卫,官员一起奔了过来,将军指着黄教授,道:“不准他离境,直到他肯答应替我医治为止!”
  罗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惶恐地望着黄应驹。将军仍然恼怒,黄应驹也真的无法离开,只好住下来。
  一个月之后,卡尔斯将军似乎仍未曾回转心意,黄娟知道了父亲的处境,特地从巴黎来看他,黄应驹教授倒并不苦闷,他不忘传授知识,对当地的医生每天讲学,一点也不寂寞。
  罗惠替他准备的住所,就在当地一家规模最大的医院之中,生活环境倒也舒适,一直到了第三十七天头上,突然有整辆卡车的士
  黄应驹闻讯赶到,来到了X 室,将军坚持要黄教授操纵一切,将其他人,一律赶得远远的,黄娟只好暂充她父亲的助手,对于美丽的黄娟,将军倒好象很有兴趣的样子。
  当卡尔斯躺在X光机的下面, 黄教授移动着机件,对准他的头部,卡尔斯显得极度紧张,面部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抽动着,黄娟在一旁,令他的身子转动,以便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拍摄他的头部。
  卡尔斯恨恨地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结果?”
  黄教授回答:“几分钟就可以了,”
  卡尔斯吼叫道:“只准你一个人看!绝不能让别人看到我伟大的头部!”
  黄应驹笑着,道:“其实,每一个人的头部,全是一样,去了皮和肉之后,就是看来没有差别的骷髅骨!”
  卡尔斯闷哼着, 当黄娟扶他起来之际, 他又特地叮嘱了一句,道:“女人,更不能看!”
  黄娟心里只觉得滑稽可笑, 她和卡尔斯一起走出了X光室,当她离开的时候,她预料不必几分钟,父亲就可以拿着X光照片走出来了。
  卡尔斯将军才一走出来,他的贴身卫士就迎了上去,将他围住,将军在人群中向黄娟问:“我可以离开,等你父亲拿药来了?”
  黄娟道: “如果在X光片中可以看到简单易治的病源的话!”她多少也有点医学常识:“头痛的原因 一百种,有许多是X透视找不出病因来的!”
  卡尔斯将军的神情,在刹那间表示得十分愤怒,他刚想开口怒吼,在X光室中, 突然传来了一下听来很沉闷的爆炸声,和那爆炸声同时传出来的, 是黄应驹教授一下听来充满了惊讶的呼叫声,刹那间,X光室外,乱成了一片。
  将军的贴身卫士,发挥了他们特别的忠勇,两个人扑向将军,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将军,另外两个,立时冲到了门前,大声呼喝着,而这时,已可以看到有烟自门缝下冒出来。
  黄娟也惊呆了,其余的人来得极快,罗惠和几个官员一起奔了过来,黄娟尖叫了起来,道:天,总该有人打开门来看看!贴身卫士已扶起了卡尔斯来,卡尔斯头也不回,在大队卫队拥簇之下,立时离去,象是迟走半分钟,整座医院就会爆炸一样。
  两个大兵踢开了X 室的门, 整个X光室,浓烟密布,而且有一阵极难闻的气味,传了出来,这种气味,任何人一生之中,都可以有机会闻到,那是塑料制品在焚烧时所发出的气味,一般电影胶片,照相底片,全是这一类制品。
  在X 光室中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有人知道,所以门打开之后,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冲进去,只有黄娟,关心父亲的安危,一面叫着,一面奔了进去,但是浓烟和焦臭味实在太惊人,以致她虽然屏住了气息,眼睛也因为浓烟,而立时流出了眼泪来。
  不过她还是看到了她的父亲,世界知名的脑科专家黄应驹博士,正伏在刚才卡尔斯将军躺过的平台上,黄娟扑过去,抱住他,将他拉出来。
  医院中其他的医生立即赶过来急救,医院的设备其实也不太差,氧气筒,电动震心器全都在最短的旱赶到应用,黄应驹教授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再也不会跳动了!
  黄娟整个人呆住了!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说:“死因……后来一定检查过了,是什么?”
  “心脏病猝发,猝发的原因,可能是吸入过多浓烟,而浓烟是由于爆炸而产生,爆炸的原因不明,可能是电压负荷过重!”黄娟回答:“那阵焦臭味, 是X光片焚烧引起的,一共拍了将近二十张,我记得,一张也没有剩下, 父亲被拖出来时,左手紧握着拳,只有一小角X光片,被他握住了,没有烧去。”
《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