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这样的话语让我心头一阵烦闷的躁乱,年少的人总是要强,无论到了什么境地,都不肯低头求人,有什么事情,自己一个人苦撑。我看见托灯婆子鬼幽幽的不说有用的话,干脆就不再问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只管朝前走,只要能寻到五叔,什么都好说了。
“来来跟我走”托灯婆子一开口就收不住了,神叨叨的一直在嘟囔,我的心情愈发不静,她的声音钻到耳朵里,就好像一根锥子不停的在心口乱扎,又好像一群苍蝇落在上面,痒,疼,让人烦的难耐。

就在我烦躁不堪的时候,右脚骤然一空,半边身子随即一歪。我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只是被托灯婆子扰的心烦,立即就收敛心神,马上就意识到右脚陷进一滩烂泥里面。眼前的地势变了,地面上净是一滩一滩的烂泥,人腿陷在泥里,很难自拔,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右脚挣脱出来。
我分不清楚烂泥的深浅,人踩到烂泥,不会马上沉底,但双脚一被困住,几乎就丢了半条命,如果烂泥够深,迟早会慢慢的把整个人都吞没。这绝对是要命的事情,我丝毫不敢大意,一寸一寸的挪动着。
我走的很难,但前面的托灯婆子好像顺畅无阻,她对这里的地势极为熟悉,哪儿有泥坑,哪儿是实地,闭上眼睛都不会走错。可她又不肯给我指路,我只能慢慢沿着她走过的路线朝前摸索。如此一来,速度慢的要死,渐渐被托灯婆子甩远了。
又要保命,又要追击,我的压力随即变的很大,托灯婆子不紧不慢的走,不久之后,她的身影模糊了,只剩下手里那点尸油灯的灯光,隐约可见。这老货虽然恨人,可在这样的状况下,我又不想跟丢,所以只能把气憋在肚子里,拼了命的加快速度。
大概走了有一刻钟,前面那点幽幽的灯火光好像停了下来,这么一停滞,就给了我追上去的机会。我双腿沾满了冰凉的烂泥,擦都不顾擦,急追了片刻,尸油灯的灯光又一次清晰起来。
托灯婆子果然停在中途,我追到距离她还有几丈远的地方也随之驻足。托灯婆子蹲在一个烂泥潭边缘,幽然回过头,冲着我咧了咧血红的嘴。
那是一个面积不小的泥潭,地势低洼,横洞里潮湿的水汽凝结的水滴都顺着地缝淌进泥潭。泥潭不知道有多深,黑乎乎的一片。
托灯婆子神鬼莫测的呲牙咧嘴,说不清楚她的表情意味着什么。望着面前这个黑黝黝的泥潭,再看看托灯婆子的脸,我的心骤然一紧。托灯婆子那种谁也猜不透的表情中,似乎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她引着我走这么远,堪堪就在这个烂泥潭边停下来,为的是什么
一种很不祥的预感急速在心头出现,托灯婆子是想引我入瓮还是想告诉我,五叔已经陷进这个泥潭里了
咕嘟嘟
就在我心神极度不安的同时,充斥着死气的黑黝黝的泥潭上突然冒出几个大气泡。黏糊糊的烂泥慢慢蠕动着,一窝一窝的泥花上下翻飞,托灯婆子手里的尸油灯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但那点光线恰恰照在翻飞的泥窝里。
咕嘟嘟
一颗人头,从蠕动的泥浆里冒了出来。
第十四章终见
那颗从泥浆里冒出的脑袋刚一出现,我就感觉心里死灰一片,好像自己的预感被印证了。这么深又这么粘稠的污泥里,就算之前没死的人,陷进去也绝然活不下去。
咕嘟嘟
冒出的那颗脑袋带着几个气泡,越浮越高,脑袋上沾的烂泥缓缓朝下流动,等到对方大半截身子从烂泥里浮出的时候,我的心一紧,随之又是一松,因为我注意到,这人的身段和五叔不一样。
“来啊”托灯婆子的半张烂脸在黯淡的尸油灯光下愈发阴森,一边咧嘴瞅着烂泥里浮出的人,一边斜眼睛望着我,不停的嘟噜。
烂泥里浮出的那个人动作很迟缓,身子冒出来之后,又虫子般艰难的蠕动了好久,才勉强从泥潭的边缘爬到岸边。不等我看清楚对方的具体意图,黝黑死寂的烂泥潭骤然咕嘟嘟的冒出十多个巨大的气泡。黑泥翻滚,结成雾的阴气缭绕在泥潭上方,片刻间,十多个巨大的气泡下,又涌出十多颗人头来。
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泥潭里冒出的人都穿着不成样子的破衣烂衫,好像在泥坑里泡了很久,有些人身上烂的斑斑驳驳,白森森的骨头都露了出来。
这些都不是人,全是尸首,不知道在泥潭里泡了多久,如今接二连三的浮出泥坑,又陆陆续续的爬到岸上。
“来吧,来”托灯婆子面朝着我,慢慢晃动手里的尸油灯,小小一盏灯,在淤积的阴气中散发出淡淡的光晕,灯在晃动,我的脑袋仿佛也跟着一起晃动起来,眼神有点发虚,身子好像有些不受控制,唰的抬起脚,不由自主的朝泥潭那边走了过去。
“对嘛,来,一来这儿,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托灯婆子举着灯,慢慢的诱我朝泥潭走,我年轻,性子是足够坚毅的,然而经验欠缺,又比较毛糙,心底的一丝意识明知道不能冒险朝那边走,可眩晕的脑袋失控了。

就在我一步一步走向泥潭的时候,漆黑的横洞深处,嘭的炸亮了一大团火光,一支巨大的火把不知道被谁点燃了,火光一亮,光线四射,我猛然被这团炸亮的火光惊醒,堪堪收住脚。
本来,泥潭另一边被笼罩在黑暗中,看也看不清楚,此刻,巨大的火把映照四方,我一下子看到泥潭对面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个挨着一个,身上全是泥浆。这些“人”依旧是破衣烂衫,身上飘荡着浓浓的死气和腐息。
我恍然大悟,都是死人,而且都是刚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
托灯婆子本已经诱我上钩了,但是被突然亮起的火光打断,她扭头朝那边看看,三尺高的身子稍稍一弯,举着灯跑的飞快,十多个刚刚爬出泥潭的尸首跟在托灯婆子背后,一起朝泥潭对方涌去。
这时候,我感觉双手双脚都没了力气,尽管暂时未看到五叔,可仅仅眼前的这阵势,已经不是我能够对付的。
托灯婆子引着十多具尸首跑到泥潭对面,站在那里,一手举着尸油灯,一手来回比划。双方的距离远了,可我被她坑了一次,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下意识的又退了一步,仔细的看着。
聚集在泥潭对面那密密麻麻一片尸首,数不清有多少具,托灯婆子这么一比划,尸首群好像微微一阵骚动,紧跟着,从尸首中间慢腾腾走出一个人。当这个人刚刚进入视线的时候,我的心就如同被重锤敲打了一下,开始发抖。
五叔
我对五叔再熟悉不过,尚未看清楚对方的脸庞,只凭着他的身段还有自己的直觉,马上就辨认出,这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五叔。我坚信自己的感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错的。
五叔身上裹着一件黑褂子,从密密麻麻的尸首群中挤了出来,双方的距离较远,我站在原地,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我。五叔这边一走出,托灯婆子唰的跳到他跟前,把尸油灯举过头顶,转头朝我指了指,嘴里嘀嘀咕咕的,搞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眼下到底是什么处境,更不知道五叔到这里来的底细,他周围全是尸首,我不敢直接上前相认,也不敢大喇喇的喊他,想看看再说。
托灯婆子不停的嘀咕,五叔站在哪儿,一动不动的听,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呆板的像是一块木头。托灯婆子一边嘀咕,一边不停的回头指我,那意思显然是说到我身上来了。

托灯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五叔突然一抬手,一巴掌把托灯婆子给抽了出去。石嘴沟陆家的名声,并非虚得,就算这些年家门破败,只剩下我和五叔两个人,但大山里头的山民对陆家依然敬若神明,就连流窜在各地的山刺土匪也不敢造次,那全是顾忌五叔的威名,常言都说,石嘴沟陆家五爷神力惊人,能生裂虎豹,这一巴掌抽过去,托灯婆子几乎被打飞了,凄厉的惨叫一声,重重落在地上,身子来回抽搐了几下,半条命已经没了。
咔咔
托灯婆子被打翻的同时,尸首群一阵躁动,有几具尸首摇摇晃晃的朝五叔逼过去。五叔依旧一言不发,但下手很重,一拳把最前头那具尸首的脑袋打的爆裂。
“镇”五叔终于开口了,就吐出一个字,宛如晴天打了个霹雳,余音在横洞里嗡嗡作响,躁动的尸群顿时安静下来。
这一幕,全被我看在眼里,同时又不知所措,拿着松明子站在原地。这密密麻麻一群尸首,全靠五叔镇着,我心里清楚,尽管心急如焚,却不敢贸然行事。
五叔把略微凌乱的尸首全部归拢到一处,又慢慢走到仍在抽搐的托灯婆子跟前,唰的抬起脚,朝托灯婆子的脑袋用力踩下去。他一双胳膊的力气就能生裂虎豹,更何况是腿,这一脚把托灯婆子的脑袋踩的崩裂,头骨咔擦一响,红白的脑浆血水溅了一地。
我一阵心悸,同时,心头泛起一丝很异样的陌生感。五叔这人,再厚道不过的,心很善,从不作践欺负别人,或许托灯婆子不是什么善类,但五叔毫不犹豫的一脚踩死托灯婆子,这种事放在平时,我压根就想象不到。
但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五叔护我心切他知道托灯婆子要对我不利,所以出手不留余地。
不知不觉中,我感觉眼眶潮湿,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当我看见五叔的时候,直觉告诉我,他没有死,一定没有死。五叔还活着,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喜讯,可身在此处,一团一团的疑云压盖了我复杂的心情,我很想知道,五叔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了什么
“五叔”想着想着,我轻轻喊了一声。
我不知道五叔是否听到了我的声音,他抬起脚,慢慢走到了尸群最后,隔着一个泥潭,朝我望过来。在火光的照耀下,我看到五叔本来木然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琢磨的表情。他身上沾满了泥,除了脸上那丝表情,再没有多余的动作。我自问对五叔很了解,可此时,我看不出他的这丝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
五叔就那么站着,和我对望,始终没有说半个字。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隐约的号声,从横洞更深处飘飘渺渺的传来。
五叔的身子一震,回头看了看,他有点犹豫,那种犹豫中,流露着一缕不舍。我是五叔照看大的,在他眼里,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五叔不放心。
“五叔,你要去哪儿”我实在承受不了这种沉默中的煎熬,声音发颤,朝五叔喊道:“你要去干什么”
五叔不作答,身子却轻轻抖动了一下。有的时候,人不需要眼睛,也能看到很多东西。我的视力没有那么好,能洞察秋毫,可我却知道,这时候,五叔的眼睛湿了,他在哭。
“五叔,不要丢下我”我知道五叔哭了,这么长时间,我在横洞里连滚带爬的找,就是为了找他,心头的不解,委屈,困顿,一齐爆发,眼泪哗哗的流:“五叔,有什么事,我替你扛”
“闭嘴”五叔突然一声断喝,他的声音暴戾而且凶狠,抬起手,重重的一挥,示意我不要再跟上去。这几乎是一种命令甚至威胁的口吻和动作,仿佛我再跟一步,他就会和踩死托灯婆子一样,不留情面的把我也杀掉。
做完这个动作,五叔扭头就走,他一转身,静静的尸群开始动了,像一大滩死气沉沉的烂肉,朝着横洞深处流去。
我从未见过五叔以这样的口吻和我说过,也从未看见他眼睛里暴露出如此凶残的目光,我的确有些害怕。
然而越是这样,越让我感觉到,五叔千方百计的隐瞒我,摆脱我,是为了做什么不见光的大事。
第十五章门
如果换做别的事情,别的人,我可能就会考虑退缩,毕竟不能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然而事关五叔,我无法后退半步。泥潭对面的尸群缓缓移动,五叔跟在后面,横洞深处的地势依然倾斜,走了不久,尸群和五叔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为了不让五叔再察觉出我在尾随,我把手里的松明子熄灭,就地一滚,直接趴在地上,在黑暗里朝前面爬去。尸群移动的很慢,我全力爬行,还有机会跟上。因为看不见景物,全靠触觉在前行,所以速度始终提不上。我毕竟还小,心不沉稳,爬了一段,感觉急躁,于是稍稍抬起腰,贴着地面一阵小跑。
跑着比爬着快了许多,不多时,我又一次靠近了尸群,但没有松明子照明,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前面那一群尸首行走时脚掌和地面摩擦的沙沙声,也分辨不出五叔在什么地方。横洞深处静的很,也冷的很,我悄悄跟了估摸有一里地左右,横洞深处的地势变的非常陡,行走的尸群开始散乱,乱糟糟的顺着地势朝更深的地方涌去。
我不知道横洞究竟有多深,好像看不见底,那条倾斜又黑漆漆的路,阴云密布,走着走着,就感觉自己走在一条不归路上,只要再迈进一步,永远都回不来。尽管温度很低,可我的头上还是冒汗了,很少会有这样深彻骨髓的恐惧感。
这条路的尽头,会是什么地方我心里猛然冒出一个疑问,尸群移动的方向,始终朝着横洞的更深处,它们,要到哪儿去
我在发抖,不知道是太冷,还是心里害怕,但脚步却不能停下。眼下的处境很折磨人,情况本就不明,还看不到任何东西。
咔轰隆
骤然间,一声清晰的声响从前面很远的地方传到耳边,那种声音仿佛一座山突然崩裂了。随着清晰的崩裂声,前方慢慢透射出一片白莹莹的光。;;;;;;;;;;;;;;;说实话,那种光芒在黑暗中非常刺眼,而且瘆人,仿佛是堆积如山的人骨散发出的磷光,磷光让整个横洞都变的阴惨惨的。光线一亮,尸群映入眼帘,我赶紧又俯身趴好,微微抬头朝前看着。
但五叔已经不见了,尸首那么多,只要他随便混进去,我就找不出来。惨白的光从很远的前方蜂拥而来,铺天盖地一般,除了尸群和白光,什么也看不清楚。
哒哒哒
就在我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时候,一阵狂躁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排山倒海似的从白光里迸发。现在身处的地方已经在马牙山下方很深之处,声响闷如雷,声势极为浩大,就好像有千军万马从白光里冲杀过来。滚滚车轮和骏马嘶鸣的声音忽远忽近,眨几下眼的功夫,我看到至少几十辆马车从白光中出现了。
破旧的马车,好像在地底埋了成千上万年,拉车的马匹身上裹着皮甲,神骏非凡,四蹄几乎要腾空了。但是借着白光,我看到那些大马身上烂的千疮百孔,一边跑,身上的皮肉一边一块一块的朝下掉。
轰隆的马车涌到尸群前,一起停下。白光的尽头,又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密密麻麻的尸首开始三五成群的朝马车上爬,几十辆马车,最后挤满了尸体,齐齐的掉头,狂奔而去。尸群所在的地方空旷了,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五叔踪影全无。五叔不可能凭空失踪,我知道他一定也上了马车,等到马车离去的时候,我心里发急,挺身就追了过去。
我有一种直觉,无论是谁,只要被这些马车带走,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五叔就这样消失,双腿加力,一路跑的飞快,不顾一切的追击着。周围都是白光,把一切都淹没了,我已经拼了命一般的追赶,可是马车比我更快,如果这样下去,不消片刻,肯定会把我远远甩在后头。
白光很强,虽然我暂时还能用肉眼看见队尾的几辆马车,其实已经距离对方非常远了。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两条腿去追。我估摸,再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彻底追不上对方。

就在这时候,前方的白光突然又亮了一分,白光的尽头,隐约出现了一道很高很大的门,厚重的和山一样,门被打开了,磷光一样白惨惨的光,就是从那道门里透射出来的。
奔腾的马车一刻不停,为首的几辆率先风驰电掣般的冲入那道如山的大门中,大门里面的白光更盛,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门后是什么情景。紧接着,后面的马车也依次而入,几十辆马车不到眨眼间的功夫已经全部没入门内。我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仍然咬着牙猛追,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
最后一辆马车冲入门里的时候,我还落在后面几十丈远的地方。马车入门,山一样的大门轰隆轰隆的开始合璧。
“慢一点慢一点”我心里发狂般的默念,五叔肯定跟着马车冲进这道山底的大门里去了,这么厚的门,一旦合璧,我根本打不开,如果不趁大门关闭前闯过去,就一点机会都没了。大门里都是四射的白光,刺的人眼花,这样的情况下,任谁都不可能看穿大门内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境地,可我一心要找五叔,把这些杂念都丢在一旁,发了疯一样的跑。
轰隆轰隆
我越跑越近,但大门的缝隙也越来越窄,这简直是在争分夺秒的抢时间。当我冲到距离大门只有三丈远的时候,眼前的最后一缕白光戛然断绝,厚重如山的大门合璧起来,没有留下半点缝隙。
“开门开门”我气喘吁吁,几步扑到大门前,用力拍打。这道门高的需要抬眼仰视,人在门前,好像一只渺小的蚂蚁,就算拼命去拍,也不过蜻蜓撼柱。
手在大门上拍的皮开肉绽,望着这道横亘在地底的巨大的门时,心脏连同身躯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一种足以把人逼疯的恐惧感不断的蔓延。我已经彻底豁出去了,但无论我怎么拍打,怎么喊叫,大门始终和一座山一样,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回应。横洞黑了下来,大门里的白光都被阻隔了,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只有我拍打大门的砰砰声和哭喊声在周围回荡。
拍着大门,一个念头也随之在脑海出现,横洞在马牙山,马牙山又是陆家禁地,陆家子弟严禁靠近马牙山,是否就是为了隐藏这座深在地底的巨门五叔也是陆家人,如果没有很特殊的情况或者事情,他不会犯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冒死前来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石嘴沟陆家沿袭了千百年的那条祖训,就是因为这道诡异的门。陆家子弟不许靠近马牙山,其实是怕他们靠近这道门。
“开门五叔你在不在”我拍的双手麻木,鲜血横飞,却锲而不舍,我相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凭五叔对我的眷顾,他绝对不会不管不问。
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了,我不奢望五叔能好好的重新回到石嘴沟和我一起生活,只不过他教过我,做人,有始有终,我想见他,只是为了一个交代。
砰砰砰
我拍门拍的没有力气,最后,身子软软的靠着大门。可我依然没有放弃的打算,等到体力恢复,我会想办法在门上找一个缺口。

就在我靠着大门大口喘气的时候,巨门突然轻轻晃动了一下,晃动带着轰隆的闷响,眼前骤然一亮,一缕强烈的白光直射出来。毫无疑问,大门绽开了一条门缝。
我赶紧回过身,定睛望着大门的门缝。缝隙只有一寸宽,只能伸进去一根手指。但我察觉出,大门还在晃动,门缝也在很慢很慢的变宽。我不知道大门为什么突然又开启了,然而这对我来说,是唯一一个进去寻找五叔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我一动不动的望着大门,门里的白光非常刺眼,门缝越宽,光就越强,片刻之后,肉眼才适应了强烈的白光。门缝开启到四五寸宽了,我扒着门缝,使劲朝里面看,一边张嘴喊道:“五叔你在不在在的话,你应一声”
我尚未喊完,门缝后突然唰的闪出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折射出的目光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直挺挺的盯着我。
我连害怕的机会都没有,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脖子猛然一紧,洞开的门缝里,伸出一只滴着血的手,一下掐住了我的脖子。
第十六章恶鬼
脖子被紧紧掐住,整个人好像都没力气了,我自然而然的抬手反抗,双手想把脖子上的那只手掰开。这只突然从大门中伸出的手不仅恐怖,而且有些恶心,我摸到一片好像脓血一般的液体,还有刺鼻的血腥。事情来的很突然,且很糟糕,这只血淋淋的手力气超乎寻常的大,我被掐的喘不过气,拼了命想要挣扎,然而,这只手就如同一个铁箍,我挣扎的越激烈,它就掐的越紧,半分钟时间,脸已经被憋的通红。
突然出现的危机让我的神经变的很敏感,一边挣扎,眼睛忍不住就继续朝门缝里面望去。大门停止了抖动,就裂开了一道不足一尺宽的缝儿,但这道缝隙足以让我把袭击者的样子看的清清楚楚。
《最后一个赶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