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你想要这个东西,是不是”我的身子一下稳住了,稳稳的站在原地,抬手捏着兽首扳指,高高举过头顶,放声说道:“扳指在我手上,想要的话,自己出来拿”
我亮出兽首扳指的时候,三清殿里的怪音潮水一般的退去了,但我全神贯注,在怪音退去的同时,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一个害了重病的人有气无力的喘息,又好像破了洞的风箱被呼呼的拉动。
我的神经一直绷的很紧,这声音一传出来,我马上察觉到,呼哧呼哧的声音,是从神坛上那尊太清道祖像上传出的
一分辨到声音的来源,眼睛马上跟着望过去,这一眼看去,头皮就麻了。神坛上的太清道祖像,被一圈昏沉的火光包围着,在我循声望去的时候,骤然间就看到道祖像好像睁开了眼睛。
泥塑的道祖神像,本是一块泥坯,可是在此时似乎拥有了生命,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
“小小娃子,胆子不小”
我听到了一道陌生又沉重的声音,我看的很仔细,绝对没错,道祖像说话了。我的心猛然一抽,三清,难道真的显圣了
那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却足以让人听清楚,就和瘦子说的一样,这种怪事一千年也难出一次,任谁都不可能置之不理。我紧紧捏着兽首扳指,下意识的朝后退了退,盯着神坛上的道祖像,连眼睛都不敢眨。
“小娃子,扳指给我”道祖像的声音继续在四周回荡:“给我扳指,恕你无罪,否则,万劫不复”
再次听到这阵声音,好像离我更近了一步,听的也更详尽了一些。声音含含糊糊,就好像有人把脑袋埋在大水缸里发出的瓮声瓮气的言语,但道祖像第二次说的话让我猛然醒悟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咬着牙冷笑了一声。我们石嘴沟的子弟经常阅读道家典籍,对道教典故有所了解。道家的三清,是开创宇宙世界的圣人,莫说白云观的三清是否真的显圣,就算显圣,也不会如此恐吓一个凡俗人。
我还不知道白云观三清的真正底细,但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三清显圣。对方只不过是看到我拿出兽首扳指,才猛然现身出声的。陆家所敬的,只有救世的神,从来不怕祸害人的妖魔鬼怪。
“想要这个东西”我故意把兽首扳指举的更高,盯着三清像:“自己下来拿。”
“你好大的胆子亵渎神明,万死难赎其罪”
这句话刚刚说完,平静的三清殿里不知道从何处荡起一阵风,风打着转的在四周回旋,墙根那一溜儿灯火被吹的左右摇曳,气氛顿时阴森,火光一晃,阴暗的角落里仿佛到处都是扭来扭去的影子。
然而越是这样,反倒越让我心里踏实了一些,不是神明显圣,只不过有人装神弄鬼。对方意图兽首扳指,我就有机会拆穿他的真面目。
“下来,下来自己拿。”我捏着兽首扳指,一点一点的挪动脚步,朝神坛走过去。走了有好几步,神坛上的三清像依然不动。

当我走到神坛下面几个已经烂掉的破蒲团跟前时,正头顶骤然传出一串噼噼啪啪的轻响,灰尘噗噗的掉落,我这边刚刚抬起头,就看见巨大的房梁上,一下子垂下两条吊在梁上的影子。
两条影子猛然一看,隐隐约约好像两个被人操作的皮影儿,但转眼再看,却又仿佛是两只吊死鬼。
第二十六章穷追不舍
影子卷下厚厚的积尘,迷的我眼睛都睁不开,就是一闭眼的功夫,感觉手腕被抓住了,两条吊死鬼一般的影子在拼命抢夺手中的扳指。我二话不说,把扳指捏的很紧,另一只手在腰上的袋子一抓,抓出一把米,兜头撒了上去。这种米在狗血里反复浸泡了很多次,是石嘴沟做阴火时辟邪的灵物。
密密麻麻的米粒甩上头顶,两条吊死鬼的影子就仿佛被机关枪扫射了一样,嗖的缩回手,紧跟着隐没在房梁上。
“只有这么点本事”我感觉高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地了,白云观三清显圣,能糊弄住山刺,却糊弄不住我这个赶尸世家出身的人。我估摸着对方可能没有什么真本事,全靠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吓人,所以胆气愈发大了些。
“小娃子,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
“给我出来”我打断三清的话,一个箭步冲上神坛,距离这么近,我看见三清像只不过一堆泥胎,他能开口说话,完全是有人躲在背后耍花样。

冲上神坛的一刻,旁边缓缓燃烧的长明灯突然暴起一团明亮的火光,手指粗的灯芯啪的炸响,不等我转过头,从大缸里唰的伸出一只干枯漆黑的手,死死的抓住我的脚踝。
我心下一惊,一边用劲儿抽腿,一边回过头。比人腰都粗的大缸里,剩下一小半还没燃完的灯油,我一用力,把那只手的主人从缸里拉出一大半。
这是一具已经脱水的尸体,在灯油里浸泡了很久,皮肉漆黑如墨,连眼白都黑了,跗骨之蛆般的攥着我的脚踝不松手,同时还在缸沿儿使劲的拱,想要爬出来。
五颜六色的长明灯火光映照着黑漆漆的干尸,那场面让人看见就腿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一下子感觉自己之前的判断好像有误。我总觉得白云观有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装鬼吓人,只要自己胆大心细,对方必然不堪一击,但如果真的不堪一击,小白龙那样的老山匪会听他使唤我的经验还是不够,轻敌大意了。
“滚”我大喊了一声,尽管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却不可能束手就擒。我稳住双腿,抬手按住那颗想要拱出油缸的脑袋,干尸的头发全都掉光了,头顶全是灯油,滑不留手,我一按住它,反手抽出一把砍梁刀,噗的捅进干尸的后脖子上,用力一扭。
咔吧
干尸的颈骨被砍梁刀卡断了,一颗脑袋软塌塌垂下来,我抬腿挣脱它的手,一脚把它踹回缸里。

长明灯又炸响了,火光如斗,五彩的火花来回交替,氤氲的水汽灯烟中带着浓浓的妖邪。我知道自己太大意,一下子就收起刨根问底的打算,不论什么时候,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我不顾一切的转身跳下神坛,双脚刚刚落地,三清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
“来,看看这里,看看这里”
那声音突然变的飘绕如丝,好像一阵软绵绵的魂音,在空气中千丝万缕的钻进耳朵,我的两条腿乃至整个身子顿时不受控制了,心底一边全力告诫自己,这里很危险,脑袋却身不由己的转了过去。
“看看这里,看看”
朦朦胧胧之中,我看到三清像面前出现了一个圆圆的光圈,光圈里仿佛折射着大千世界。有穿着轻纱的女人在光圈里载歌载舞,云雾缭绕,霞光四射,丝竹琵琶声听的人心里发痒,我就觉得嗓子眼发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做人,那是最苦的事情,生老病死,苦熬一生,最终只不过被埋在黄土里”三清的声音像一只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早点了结,早点托生,进这极乐世界,有什么不好来吧,走进来,走进来”
我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可是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光圈里的情景不断变幻,轻罗幔帐,红灯粉光,我看到起舞的女人,好像还能闻见诱人的脂粉酒香。脑子完全模糊了,只不过还保留这一丝清醒。我一边全力想要控制自己,一边又慢慢的爬上神坛,朝着那个折射美景的光圈走过去。
“一进来,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飞升极乐,这里的一切,都随你享用,进来吧”
我的脚步很慢,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心底那仅存的一丝清醒告诉我,只要再走一步,可能就真的万劫不复了,但鬼迷心窍一般,我管不住自己的腿,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被光圈中的情景勾的魂不守舍,只想一头钻进去再说。
“快进来,只要你的头进来,身子就跟着进来了,不费力气”
三清的声音不断的诱导,靡靡的丝竹音让人无法抗拒,我距离那个光圈只有半步,我看见光圈里好像浮起了无数青葱般的玉手,在缓缓挥动,好像召唤我早升极乐。
“进去看看,不行再出来,就进去看一眼”我口干舌燥,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只想钻进去看一眼,哪怕就看那么一眼。
“好娃子,这就对了,来,进来”
我站在光圈前面,眼睛使劲睁着,脸庞慢慢贴进了闪动的光圈。此时此刻,我压根就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钻进这个所谓的极乐世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进来吧”
我的脑袋已经没进了光圈,一点一点的探进去,那股醉人的脂粉和酒香更浓了。

就在我半颗脑袋已经进入光圈的时候,胸口突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剧痛让我发晕的脑袋瞬间惊醒过来,我猛然一顿,硬生生在原地站住了。
眼前的光圈,还有光圈里的极乐世界泡沫般的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绳套在面前轻轻晃动。绳套是从房梁上垂下来的,我眼睛一扫,后背就一层冷汗,如果不是那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脑袋一旦钻进绳套,就会和吊死鬼一样被吊在房梁上。
“快进来,进来”三清的声音又袅袅的传出,这一次,我完全清醒了,马上分辨出,三清的声音,好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进你娘的腿”我憋着一口气,抬腿用力一蹬,把太清道祖的神像踹倒在地。
神坛上的太清道祖像只是普通的泥胎,这一脚用力踹过去,神像摇摇晃晃的轰然倒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神像,果不其然,当泥胎踢倒之后,神像基座下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小洞。
三清殿内的火光摇曳昏沉,带着森森的妖气,但全神贯注之下,借着火光的映照,我一眼就看见小洞的洞口,晃动着一丛白绒绒的毛发,那很像是一团花白的头发。跟我猜的差不多,有人躲在三清像下面装神弄鬼。
这时候,我只想争取一点主动,因为根据先前的遭遇来看,这个躲在三清像下头的家伙有些歪门邪道的本事。所以看到那丛白发的同时,我抬手就抓过去。
“出来”我出手非常之快,神像倒塌,小洞乍现,只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事,躲在下面的家伙显然没想到我能从光圈的蛊惑中这么快就苏醒过来,一时间没有防备,我一伸手就揪住那丛花白的头发,使劲朝上一拽。

一声沙哑又凄厉的尖叫从小洞里爆发出来,那丛花白的头发一下子被我揪出半截,一瞬间,我的眼睛就直了。
躲在地洞里的,并不是人,那是一只毛茸茸的东西,我把它揪出来的时候,隐约看到,可能是一只灰狐狸,老的毛都快掉光了。它头顶长着一片银白的绒毛,两只黑眼睛闪着贼光。
石嘴沟的事情,还有那只兽首扳指,都是这只老狐狸泄露给西梁沟小白龙的我顿时纳闷了,老狐狸是什么来历山区里从来不缺山精野怪的传闻,我并不是完全不相信狐仙之类的故事,可它真的成精了连兽首扳指都了如指掌。
“是你在装腔作势”我揪着白头狐狸,想把它彻底拉上来,但是这只老狐狸异常的灵活,瘦瘦的身子猛然一蜷,扭头朝我手腕上咬。
我不敢让这东西乱啃一气,被迫抽回手,白头狐狸蜷着身躯重新落进小洞里,小洞显然很深,里面黑灯瞎火,我孤身一人,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穷追猛打,然而白头狐狸一旦跑掉,我会失去寻找真相的机会。自从五叔拿到兽首扳指以后,怪事迭出,已经憋的我快要发疯了,当时脑子一热,觉得就算豁出命,也得弄个水落石出。
“站住”我踌躇再三,终于下定决心,趴在小洞口侧耳倾听了一下,弯腰跳了进去。

我的观察还是出现了误差,在上面看着,小洞下方有一层结实的夯土,然而真正纵身跳下去的时候,双脚刚一落地就猛然一空,土层哗啦塌陷了,整个人随着散落的土块坠下去。这一下至少坠落了七八米,身体下面是一层松散的土,落地无碍。
小洞下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线,本来我不打算点火照明,怕变成显眼的目标,可现在不点火也不行了,我拿出火把,火光迸发,周围立即被照亮了。
我没想到小洞下方别有一番洞天,应该是被人硬挖出来的,长宽都有四五丈。站稳脚跟的同时,我闻到一股臭气和血腥混杂起来的霉味。松明子燃着火光,我被这股霉味熏的皱眉头,但脑子却更清醒,抬眼一看,就看到四面墙上挂着一篷帷帐。
这种地方本不应该有风,但是在我左右观察的时候,面前的帷帐骤然被一阵几乎察觉不到的风给吹的上下撩动。帷帐起伏之间,我的额头瞬间冒了汗,面前的一幕让我的心连同五脏六腑一起缩成了一团。
第二十七章剥皮庙
帷帐后面的墙根儿处,直挺挺站着十几个人,一个挨着一个,耷拉着脑袋,死气沉沉,如果普通人看到这些,肯定马上慌神了,但我瞟了两眼,随即就分辨出,这不是人,是十几个木架子,架子外面裹了一张人皮,皮子里塞了稻草。
这些东西本是吓不住我的,陆家做阴活,要接触很多阴物,上溯多少年,陆家先辈赶尸的时候,还穿过人皮坎肩。但一看到帷帐后面塞了稻草的人皮,立即让我回想起一个流传在大山里不知道多少年的传说:剥皮庙。
山里人相信神灵,相信因果报应,老话总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山民,总是告诫后辈,山神爷掌管山里的一切,坏事做多了的人,会受山神爷的惩罚。
因果报应这回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论,但过去总是听人说,村子里的恶霸,或是山匪,恶事做了一箩筐,连山神爷都看不下去了,收了他们的魂,剥了他们的皮,把残尸丢在村子附近,以此警告后人。
传说,山神爷剥恶人皮的地方,是剥皮庙,神灵的惩罚很残酷,也很彻底,剥了人皮不算,还要把剥下来的人皮填上稻草,把拘来的恶人魂魄填进去,放在剥皮庙里受苦,永世不得超生。
这种传说很骇人,再加上剥皮之后剩下的血淋淋的残尸,知道剥皮庙传闻的人,就算原本有点小偷小摸的念头,也立即老实了。
剥皮庙的传说流传了许多年,从古至今也未断绝过,元末明初,明军北伐,路过太行山区的时候听闻过这个传说,北伐成功之后,徐达觐见朱元璋,把一路见闻讲给他听。朱元璋对剥皮庙的传闻很感兴趣,从中得到启发,正因为如此,明朝建立之后,各地的官衙里面,都有一个土地祠,土地祠不供土地,专门用来剥贪官的皮,剥完皮,塞进稻草,挂到衙门里面震慑接任的官儿,所谓的剥皮萱草,由此而来。
剥皮庙的传说在大山里盛行了那么多年,大半人都觉得那的确是山神显灵,但只有五叔这样经验丰富的走山人才明白,事情并非如此。过去闲聊的时候,五叔说过,剥皮庙肯定存在,只不过跟山神没有关系,剥皮庙,很可能是山里的“阴仙”修道的地方。
山里人习惯把那些诸如狐狸灰獾长虫之类的野怪统称为“仙家”,但同是山精,修炼的方式却不一样。有些野物走的是歪路,用血食供奉阴神,以此修道,这种野物,就是阴仙。歪路比正途来的要快,同样的时间,别的山精还没开窍,拜阴神的阴仙已经通灵。不过阴仙修一辈子,只能学说人话,却化不出人形。
看到木架子上这些人皮,我就知道这是供奉,而那只白毛老狐狸,很可能就是一个走偏路的阴仙。
我四处看了看,心里很没底,功夫毕竟还不到家,没有对付白毛老狐狸的绝对把握。可这只白毛狐狸提点小白龙,我很想知道,它到底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一时间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地下的密室总共就这么大,除了一面帷帐,还有那些供奉阴神的祭品,空无一物,白毛狐狸跳下来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全无。我在明处,它在暗处,形势对我不利。我咬咬牙,只能暂时隐忍,爬上去之后慢慢的想办法对付它。
想到这儿,我抬脚就走,打算找条能爬回去的路。但是一只脚还没完全抬起来,下头的地面骤然一软,夯土和稀面糊似的,一条腿噗的就陷了下去。
不等我把陷下去的腿给拔出来,就觉得脚踝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拉扯的力道非常大,三下五除二,直接把我整个人都拉了下去。
这一次又陷空了两三丈,身子啪的摔到一滩腥臭的泥里。松明子落到一边儿,火苗被熄灭了一半,忽明忽暗。血腥味浓的刺鼻,我不顾一切的翻身爬起来,却还是不见白头狐狸的踪影。在明灭的火光中,我看到这是一个很小的地洞,脚下的泥是黑红色的,恶臭扑鼻。
我憋着一股气,要跟白头狐狸斗一斗,可三番两次都不见它的影子,心里又是急躁又是忐忑,紧走了两步,想先靠着墙壁,以免背后受敌。
我举着火把,脑子里那根弦绷的好像弓弦,从左到右慢慢扫视着。我听不到任何声音,白头狐狸一跳进来仿佛就消失了,连影子也看不到。这让我心里很不踏实,全神贯注的寻找。
“别躲了,出来”我一边扫视,一边给自己壮胆,现下这种局面是最让人难心的,明知道敌人就在附近,却捉摸不到对方的行踪,而自己就像一个靶子,随时随地都会遭受突如其来的攻击。
我的声音在小洞下面的空间里嗡嗡的回荡,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响。渐渐的,我有些熬不住了,感觉自己真的无法应付这种局面,视线马上转移到空间的四壁上,看看有没有徒手可以攀爬上去的条件。
啪嗒啪嗒
骤然间,我感觉有水滴一样的东西滴落在头发上,那感觉很清晰,我心里一惊,猛的回过头,身后空荡荡的,抬手一模,头发已经被滴湿了,黏糊糊的粘在一起。借着火把的光,我看看手指尖上残存的水渍。水渍黄黄的,带着一股让我感觉很熟悉的臭味。
尸水
我们赶尸接触最多的就是尸体,对这东西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一看指尖上的残存液体,我就认出这是尸水,是尸体腐烂后产生的东西,黄拉拉的,很恶心人。
啪嗒啪嗒
头顶的尸水还在滴滴拉拉的滴落,这一次陷落下来,我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四周,压根就没有在意头顶的情况,此刻不由自主的抬起头,身上的鸡皮疙瘩唰的冒出一层。
我看见距离头顶不到两尺的地方,头下脚上倒掉着几具死尸,死尸已经被剥了皮,脸皮也没了,眼球耷拉在眼眶外头。几具死尸钟摆一样左右轻轻晃动,无声无息,越看越渗人。那么多尸体悬在头上不停的晃动,带给人极大的心理压力,连我这种长在赶尸世家的人都无法淡定了,我一边看,一边慢慢的后退。脚步一动,就感觉有一块东西精准的掉落在脖子里,啪的粘在皮肉上。
此时此刻,我就像一只惊弓之鸟,条件反射似的把脖子上的东西给抓了下来。入手一团粘液,还有浓重的尸臭。火光一照,我看见自己手心里抓着一颗已经腐烂的眼球,再抬头看看,正头顶上那个吊死鬼低垂着头颅,一只眼眶黑洞洞的,好像正在死死的注视我。
我的心突突乱跳,一把甩掉手里的眼珠子,噌的退到墙根,后背紧紧贴着墙。退到死角里,四周的视野更开阔了一些,上方几具没有皮的尸首,依然轻轻的摆动。火光照射,前方的墙壁上到处都是晃来晃去的影子。
《最后一个赶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