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欧小璐应该是三个女人中唱歌唱得最好的,声音很甜也很温柔,我很认真的陪着她唱,对这首歌我倒还是蛮有自信的,以前和朋友出来唱歌的时候也唱过几次。欧小璐唱得很投入,用情深处竟然闭上了眼睛,这时候她是很迷人的,我心里暗自叹息,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是个百合?我们的歌声并不足以引起他们的关注,他们三个正兴高采烈的猜着骰盅,一首歌结束,欧小璐的兴致还很高,又跑去点歌了,关心拉我坐下,让我为她报仇,她说她已经输了很多盘,被罚了好几杯啤酒了。我正准备加入他们的行列,门外的过道中却传一阵杂乱的声响,虽然包房里音乐声音不算小,但我们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叫喊声:“杀人了,出人命了。”我急忙站起身向门外跑去,老婆经常批评我,太喜欢多事,哪有热闹我就往哪钻。
  门外挤满了人,一个男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腹部插着一把匕首,那是一把军用匕首,匕首刺得很深,没至刀柄。而男人旁边站着一个惊呆了的女人,女人手中沾满了鲜血,整个身体都在发抖,脸色苍白。我认识这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个女孩,是安雅,“诱惑的街”的那个调酒师。她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她会杀死这个男人,男人又是谁?我想走近一点和她说话,被保安挡住了,他们说为了保护现场,谁都不可以靠近,而安雅也被他们给抓着手臂,大概是怕她跑了。
  关心她们也跟着出了包房,在我旁边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她悄悄问我:“你认识死者?”我摇摇头说:“我认识杀人的那个女人,当初曾经去找她调查黄玉她们的案子。她是‘诱惑的街’的调酒师,我不太相信她会杀人,她很善良,也很阳光,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陈月松不屑地说:“那也不一定,在那种地方做事,一看也不是什么正经女人,说不定她到这里是来找快钱的,和客户谈不拢就起了谋财害命的心思。”我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搭理他,而几个女人则相视而笑,不无讥讽的意味。
  大概十分钟后,警察赶来了,居然是邓琨带队。他看到我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向保安询问案件的缘由,也给在场几位目击者做了笔录。走完所有刑侦的程序,最后他带走了安雅,并留下了两个警员组织清理现场。
  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已经没有继续玩的兴致,匆匆喝了一杯团圆酒大家就散了,关心要我送她回去,我没答应,我告诉她我想去一趟刑警队,我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那个女孩的,关心有些不悦,但还是和欧小璐一起走了,李曼玲来不及和关心她们一起,便对我说:“我也想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挖掘一些新闻素材。”说完不等陈月松开口就拉着我拦了部出租车,陈月松楞了一下赶忙说:“我送你们吧。”李曼玲说:“不用了,你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稍后我们电话联络。”听到李曼玲这样说,陈月松很开心地说:“那好吧,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等你电话。”李曼玲随口应了一声,赶忙对司机说:“师傅开车,刑警队。”司机应了句好嘞,发动车子向刑警队开去。
  我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李曼玲说:“你既然不喜欢他说告诉他吧,没必要把人家吊着,上不上下不下的。”李曼玲笑了笑说:“看来关心没说错,你的分析能力真的很强,你恐怕早就看出来我很不喜欢他了吧?”我点点头,她接着说:“没办法,我们有广告任务,而他答应出钱帮我完成广告指标。”我冷笑:“煤老板还用打广告的吗?”她说:“你就不知道了,他除了做煤矿生意以外还开了一家贸易公司,经营范围挺广的。”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车子在刑侦大楼前停下,我下了车,正准备请司机继续把李曼玲送回家她自己却也跟着下来了,我用眼光询问着,她笑着说:“我是个记者,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一样很好奇的。”我有点看不懂眼前的这个女人,扬了下头,示意她跟着我进去。门卫拦住了我们,我告诉他我们来找邓琨,他客气的让我们等等,他打个电话联系一下。两分钟后,邓琨亲自到楼下接我们,他得意地说:“我猜到你会来的,只是没想到这样快。”我说:“能够让我见见安雅吗?”他说不符合程序,我恨了他一眼,问道:“她说了什么没有?”邓琨小心地看了看周围说:“问她什么她都只是一个劲的说不知道,什么都记不清了。”我很清楚她这是属于急性应急障碍,面对巨大变故后感到痛苦和对创伤性经历的选择性遗忘。我对邓琨说:“她现在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你应该向你们领导反应一下,希望能够让我和她谈谈,也许我能够让她得到恢复,至少能够让她回忆起案发的过程,早点破案。”邓琨看着我说:“你还真能扯,这能行吗?”李曼玲说:“朱毅说的没错,她确实应该是这样的情况,还记得汶川地震后许多人都有类似的症状,当时还召集全国的许多心理专家到灾区去给他们做心理辅导呢。”邓琨点点头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打了一下他的头说:“什么好像,本来就是的。”他好像很努力的下了决心说:“好吧,我去和领导说说,能不能行我就不知道了。”我点点头说,快去快回,我们在这等你的消息,他走了以后,我和李曼玲目光无意中对上,大家会心的笑了。
  大约半小时以后,邓琨重新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他脸上有一丝得意之色,我知道他一定得到了领导的许可,我装模作样的问他:“邓警官,怎么样,领导批准了吗?”他苦着脸说:“我苦口婆心地和领导说了半天,他还是不同意,他说你毕竟只是个普通人,不能够接近杀人嫌疑犯的。”我假装失望,叹了口气,李曼玲以为邓琨说的是真的,她说:“要不让我找下我们领导,让他和你们领导沟通一下吧。”我用感激的眼光看了看她,然后对邓琨说:“你娃儿现在越来越不老实了,给你三分颜色还真想开染房啊?”他哈哈大笑说:“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李曼玲这才醒悟道:“原来你们俩在演戏啊,就把我蒙在谷里。”邓琨正色道:“领导虽然同意了,但必须要在明天上班后到局里办个手续才能让你接触嫌疑人,而你和嫌疑人的所有谈话我们必须全程监听,有必要的时候我们还会录音。还有,当我们觉得你的行为影响了案件的正常侦查程序时,我们随时有权停止你的活动。”我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他们的条件。然后我对李曼玲说:“今天就这样吧,你也困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问邓琨要加班到什么时候,邓琨表示他现在可以走了,反正现在也问不出什么,外勤的侦察员已经派出去进行一些基础调查去了。我说那很好,你就送李曼玲回去吧,我累了,先闪人了,回去休息,明天再来找你。
  他欣然接受了护花的使命,告别而去。
卷一 隐形人 第二十章 救赎
  早上起来我打电话给李晴,让她帮我请两天假,把这两天的预约都取消了。我想帮助安雅,我不相信那样一个充满生机,充满阳光的女孩会杀人,虽然我们并不很熟,但她曾经帮助过我,而此时她更需要我的帮助。
  早上九点多钟,我来到刑警队,在邓琨陪同我办好了相关的手续后,他把我领到六楼的一个会客室,让我在这等着。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两个女警把安雅带到了会客室,邓琨也不知道从哪钻了进来。
  我让安雅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个女警退到了后边站着,邓琨坐到了我的旁边,我发现他已经把身上的警服换成了便衣,心想他还蛮细心的。我看着安雅,低垂着头,头发有些零乱,眼神涣散,脸色苍白,就连嘴唇也看不见多少血色,身上还是昨晚穿的淡黄色的T恤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精美的高跟凉鞋。我轻轻地握住她的右手,我感觉到她的身体还在有些颤抖。我轻轻地问道:“安雅,看着我,还认识我吗?”她缓缓地抬起头,好像很仔细地看着我,好一会,她才回答我:“朱毅老师。”我微笑着点点头说:“能够告诉我昨天你会为什么会出现在‘万唐’吗?”她看了看我身后的女警,又看了看我,我悄悄地对邓琨说:“能够让我们单独谈谈吗?”邓琨耸了耸肩膀:“不行,别忘记了我们之间达成的协议。”我说:“那你留下,她们先回避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他想了想,站起身来对两个女警小声嘀咕了几句,女警便出去了,他又回到了座位上,从包里取出一支录音笔,打开放在了桌上。我紧了紧安雅被握住的手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安雅突然哭了起来,我知道她所要说的事情一定在某种程度上会给她带来伤痛,但她必须要面对,这关系到她能不能洗脱罪名。哭了一会,安雅才收住哭泣,我递给她一张面纸,她轻轻擦拭着那张本美丽而阳光的脸。一直到她起伏的胸渐渐平静下来,她才开口说道:“昨天晚上我本来应该是在‘诱惑的街’上班的,快九点的时候我接到一个陌生的女人打来的电话,说郑家其在‘万唐’鬼混。我当时很生气,就匆匆忙忙地打车赶了过来,其实我只是想好好说说他,让他不要对不起我母亲,但我并没有想过要杀死他,我真的没有杀人。”说着,她又哭了起来。我问道:“郑家其就是那个死者?”她只是哭,邓琨轻轻地“嗯”了一声。之前我并没有和邓琨沟通过案情,这不符合规矩,所以我对案件本身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邓琨悄悄递给我一张小纸条,我打开来看了一眼,上面写了三个问题:“谁打给她的电话?匕首是哪来的?她和郑家其到底说过些什么?”我悄悄地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瞪了邓琨一眼,低声说:“我可是来给安雅做心理疏导的,不是给你们警察做预审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安雅已经停止哭泣了,她正拿着我扔在桌子上的抽纸抹着眼泪。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安雅。”她应了一下,我说:“那个打电话给你的人你认识吗?”她摇摇头说:“不认识,电话号码很陌生,声音也很陌生,听起来很冰冷,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我点点头:“还记得她的原话是怎么说的吗?”她想了想说:“接通电话,就听到这个女人的声音,她说:‘郑家其和几个女人在万唐的8888包房。’然后她就挂断了电话。”我又问道:“郑家其是你什么人?”她咬了咬嘴唇说:“是我继父。”我说:“你是几点见到郑家其的?”她想了想说:“九点四十。我赶到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时间,我怕我耽搁的时间太多,让他给跑掉了。”我问她见到郑家其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她告诉我们:“我来到‘万唐’,很快就找到了8888包房,当时包房里除了郑家其,还有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我便质问郑家其为什么不在家陪我妈,要出来鬼混。他对我说这是他生意上的伙伴,叫我别无理取闹。随后他把我拉出了包房,我们就在电梯旁的露台那争执起来。”我示意邓琨给她倒了杯水,她喝了一口接着说道:“郑家其并不承认他在鬼混,相反他指责我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不给他面子,他说和他们都有生意上的往来,这样一闹以后他们的关系还怎么处。我不相信他说的话,我骂他没有良心,因为在他最艰苦的时候是我妈没有嫌弃他,和他在一起,出钱出力帮助他走出低谷,他才能有今天的成就。可他是怎么对我妈的,怎么对我的?”我很留意她的每一句话,我感觉得到每当说起郑家其的名字的时候,她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那是一种愤恨,是一种伤痛后的憎怒。我觉得她最后的那句话颇有意思,怎么对我妈的,怎么对我的?在这里她为什么会把自己也列出来?而且放在最后用这种强调的语气,我感觉郑家其应该不只是她的继父那么简单,但我不愿意多想,我怎么也不希望这样的一种想法会出现在她的身上。我接着问:“后来呢?”她说:“后来我很愤怒,我扯着他的衣服要他跟我回家,但他终始不愿意,并说我不可理喻,骂我是疯子。我很生气,我好像打了他一巴掌。他把我推到了供客人休息的沙发上,转身就向包房走去。我站了进来追上去,我想拉住他,我拉住了他的衣服,他转过了身来……”突然,安雅用双手抱住了头:“后来,后来”她连着说了两个后来,最后眼光空洞地说:“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放松一点,你累了,今天就到这吧,好好休息一下,我明天再来看你。”她乞求般的看着我:“朱老师,你明天一定要来哦。”我认真的点了点头说:“一定。”
  邓琨让两个女警把安雅带走了。我问邓琨:“她母亲知道了这件事了吧?”邓琨点点头说知道了,但她母亲感到很伤心很生气很绝望,一气之下病倒进了医院,他们还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安雅。我很想向邓琨打听一下关于案件的问题,但还是忍住了,毕竟是刑事案,我不愿意让他为难,更不愿意对他造成不良的影响。我向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临走前他问我,李曼玲今天怎么没过来?我说不知道,或许她怕你们不让她参与吧。我心想,这小子不会对人家动心了吧?如果是的话,他可有苦头吃了。我在心里暗自笑道。
  下午我没去中心,在家里呆着,写了一会毛笔字,听了一会音乐,泡了一壶浓茶,享受半日的闲情。
  直到晚上吃过饭,我照例躲进了书房,我觉得自己这一阵遇见的都是一些怪事,偏偏我又理不出半分的头绪,那个幕后的隐形人我没有一丝的发现,现在又发生安雅的事情。当然,我主观判断安雅的事和隐形人事件无关,只是个偶然。我耳边总是回响着安雅的最后一句话,难道安雅与郑家其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不愿意相信我的猜想,但直觉告诉我我的判断并没有错,我微微叹息,有一点为这个女孩感到难过。我有一种冲动,我很希望自己能够拯救这个女孩,能够帮她洗脱杀人的罪责,能够把她从一种阴暗的深渊中解放出来,我在救赎,救赎一个花季少女的灵魂。
  我的烟瘾越来越大了,我苦笑,最后我的大脑已经超负荷运转了。
  老婆总是怪我在书房老不记得开窗户,又闷又热,烟雾弥漫的。我说这样更便于我集中精力,也只有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我才容易想通很多事情,她说我有喜欢吸自己二手烟的瘾。老婆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给我送来热茶,然后会留下来陪我聊上几句。虽然她没读过多少书,但总会不经意的说到很多问题的关键,有时候还真能让我茅塞顿开。她昨晚就知道了安雅的事情,她很善良,主动要求我能够帮助安雅的话就搭把手,她很同情这个女孩。我把今天和安雅相见的情况也给她说了一下,她说她给不了我什么建议,但她相信明天我一定能知道更多。
卷一 隐形人 第二十一章 案情
  今天和安雅的见面没什么收获,和昨天一样,提到她和郑家其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就惊恐的捂着头,重复着一句:“我不知道,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我猜想她多半是不能够接受自己杀死郑家其的现实,抑或是不能够承受郑家其已经死了的现实。我无奈地向邓琨摇摇头,然后对安雅说:“这样吧,这两天你好好休息,看看能不能回忆起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让他们帮你联系我,我就会来看你。”她看着我,目光中有些依恋,我知道那是一种无助的眼神,但如果她一直这样,我帮不了她,我知道她在刻意的隐瞒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她不愿意告诉我们,而独自在承受这件事情带给她的痛苦。
  女警把她带走了,会客室里只剩下我和邓琨。我问邓琨:“郑家其是做什么的?”邓琨告诉我他是悦海地产的老总。六年前他和安雅的母亲结婚后,安雅的母亲出资让他创办了悦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几年的时间公司就壮大起来,成了省内一家小有名气的房开企业。我疑惑地问:“安雅的母亲哪来那么多钱?”邓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不是认识安雅吗?她没告诉过你?”我把我和安雅相识的过程告诉了他,我说如果安雅家的条件非常的好,她为什么还会到酒吧去做调酒师呢?邓琨笑了笑:“谁知道,也许这些富二代都喜欢折腾吧。”他接着说:“安雅的父亲你应该听说过的,是安然,她的母亲你一定也知道是谁了。”“就是那个安升制药集团的安然?”他点点头。安升制药是贵州知名的药企,它的总裁安然七年前被人杀害了,他死得很冤枉,那天晚饭后在小区附近的街上散步,几个不良少年互相打赌,想证明自己的胆量和勇气而胡乱的指了个路人上去就捅了几刀,而这个路人就是安然。安然死了之后,他的老婆,也就是安雅的母亲戴香芝出任集团的总裁,在她的带领下集团于三年前上市。我说怪不得她老婆能够拿出这么多钱,但安雅为什么会到酒吧去打工呢?这有些让人费解。
  我摸出烟来发了一支给他,他接过去,看了看门外:“这里是禁止吸烟的。”我说“管他的,应该没有什么人会进来。”他犹豫了一下过去把门给关上了。我给他点上了火问道:“和她母亲谈过吗?”他说:“当天晚上我的同事就去找过她母亲,可她母亲却很冷漠地说她不想管这事,就当她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并对我们说以后这件事情别再去烦她。”我觉得有一点意思了,我问他郑家其的后事是怎么处理,他说要等法医做完尸检再说。毕竟是一桩杀人案,尸体暂时还不能够发还给被害者家属。我又问道:“安雅的母亲有没有提到郑家其后事的处置?”他说:“提过,她希望警方能够快点走完程序,好让郑家其入土为安。”我笑了笑问邓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个是她女儿,一个是她现在的老公,一个还活着,一个已经死了,她不紧张自己亲生女儿的前途甚至生死,却关心一个已经死了的,只和她生活短短六年的男人的尸体。”邓琨说:“感情的事说不清楚的,或许虽然只有六年,但他们的感情却已经很深了。”“能深得过母女间的感情吗?那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他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听进了我的话,开始思考,判断了。我又继续问道:“郑家其在和戴香芝结婚之前是做什么的?”邓琨说:“无业,一直在社会上游荡。他好像曾经在云南蒙自当过兵,因为和地方的妇女发生不正当关系而开除军籍被遣送回来的。”
  郑家其当过兵,这是我原来并不知道的,那插进他身体的那把军用匕首会不会是他本人的?象他这样在社会上混过的人,经常带把刀在身上并不奇怪。我问邓琨匕首上是否有安雅的指纹,他摇摇头说:“说了你不相信,匕首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我还想问什么,他说:“走吧,到我家去坐坐吧,这里说话不太方便。”
  邓琨家里很乱,有老婆的男人和没老婆的男人只要从家里的整洁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邓琨给我泡了杯茶,然后也坐了下来。他说:“这个案件是刑事案,而且还在侦察阶段,按道理说我是不应该向你透露关于案情的任何内容。但我觉得告诉你也许你能够给我一些帮助,不过仅限于我们两人知道。”我微笑着点点头,我本身对推理很感兴趣,加上长期以来对行为分析的偏爱,但得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会有极重的好奇心,所以我也很容易多管闲事,当然更容易招惹上是非,这是后话了。
  邓琨告诉我,不仅匕首上没有任何指纹,就连现场的所谓目击者都没有人亲眼看到匕首插入郑家其胸口的瞬间,当时的人很多,直到听到安雅的尖叫声才注意到发生了命案。我听了后说:“这倒对安雅相对有利,她母亲有没有给她请律师?”邓琨说:“倒是指派了一个,是她们集团的法律顾问。”我点点头说:“倒也还不算是完全冷血。现在安雅是警方的最大嫌疑人,不过你们考虑过安雅的杀人动机是否成立吗?”他说:“其实我们对这个案子一筹莫展,而且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确定是安雅做的案。”我看着他说:“那你们准备把她怎么办?”“她的律师正在交涉,如果我们还是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她就是凶手的话,按规矩只能先放了,但她在这段时间不能离开贵阳。”我站起来一边续水,一边对邓琨说:“我想见见戴香芝。”邓琨说:“我帮你安排吧,但她的态度很差,你不一定有机会和她沟通的,要有心理准备。”我笑笑说:“你只要让我和她见面就行了,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
  中午邓琨就下了碗面给我吃,我一个劲的说他抠门,他说想吃好的等他破了案子再说。我说那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要去“大白鲨”,他给了我一对卫生球似的白眼。
  下午我去了中心,李晴告诉我有个男人来找过我,留下了张名片,叫我有时间给他打电话。我接过来一看,居然是陈月松,那天我们没有互相留下电话,说实话,我对这样的暴发户是没什么好感的。但我还是给他去了个电话,毕竟也算是相识一场,场面上的应付还是要有的。当我得知他找我的目的以后,我差点笑出声来。他说他想做恋爱咨询,说白了,他希望我能够帮他追求李曼玲,我开玩笑地说咨询费很贵的,我们是按次数计费,每次四十五分钟,每分钟二百元。我故意给他报高了价格,没想到他竟然一口答应了。我摇摇头,苦笑着告诉他:“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们是心理咨询,不是恋爱专家,而且感情的事是讲缘份的,更多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外人使不上劲。”他说:“只要你能够让她喜欢上我,我可以给你钱,真的,我不在乎钱,但我真的很喜欢他。”我很怕他这样的执着,而且更反感他张口闭口的谈钱,又应付了他几句匆忙挂了电话。
  邓琨的办事效率很高,四点多钟就打来电话:“你在中心门口等我,我还有五分钟就到了,我带你去见戴香芝。”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去中心门口等他。
  我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女强人,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旗袍,身材修长而丰满,得体的勾勒出诱人的曲线。旗袍的岔开得很高,露出雪白的大腿,配着一双白银的高跟鞋,高贵,淡雅,她的面貌看上去根本不象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如果事先不知道她就是安雅的母亲,我一定认为她才三十出头,极具风韵,那种成熟女人的魅力可以使男人们为之疯狂。说实话,安雅没有继承她的美丽,这是很值得遗憾的,或许安雅更象她的父亲吧。
  邓琨向戴香芝介绍道:“戴总,这位是心雅心理咨询中心的朱老师,他现在正在给安雅做心理辅导,有些事情他想和你进行下沟通。”隔着办公桌,她向我伸出右手,并没有开口说话,我跨上前一步,轻轻握了握她的柔荑,赶紧又放开了,她的手很软,也很滑,干燥,没有一点汗水。我知道她是一个心理素质特别好的人,很沉着,不会因为遇到突然的事情而紧张,或许这是她长期商场打拼练就的吧。
  她没有把我们让到沙发上去,指了指办公桌着的两把椅子,示意我们坐下。她在刻意保持距离,同时也表露出她那种决断与自信。我并不在意她的无理,很自然的坐了下来,而邓琨去显得有一点不忿,我偷偷笑了。
卷一 隐形人 第二十二章 并非故事
  坐下来后我并没有急于交谈,我的眼睛慢慢地从她的办公桌了扫过。桌子上很干净,清爽,除了一台电脑显示器,一个键盘,一门电话座机,一个紫砂的茶杯和她的手机以外,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甚至没有书及文件之类的。而她身后的整壁书柜里都摆满了书,井然有序,所涉及的内容也很广,让我感兴趣的,她居然还有很多关于心理学方面的书,包括弗罗伊德的《梦的解析》。书的成色并不新,说明不仅仅是用来装装门面的,至少她多少看过几回。
  她也没有开口,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邓琨则安静的坐着,他知道今天我才是主角,而且他曾经为案子来过几次,现在他也不知道还能问些什么,干脆就悠闲地坐着旁观。
  戴香芝左手平放在桌子上,指间的方向对着我们,右手很自然的横搭在左手的臂弯,我心里暗笑,她看似轻松,实则充满了戒备,她这个动作是双后在胸前环抱的简化,暗示性很强,只是不是太专业的人很难发现这其中蕴含的意义。我望着她的眼睛说:“戴总,早听说你是我们省出名的女强人了,今天能够相见,真的很荣幸。”她淡然地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也不需要客套,有什么要问的你就问吧。”被她这样一说,我反倒觉得自己有些做作了,我尴尬的笑了笑,直接问道:“你真的相信你女儿会杀人?而且她杀害的还是她的继父?”我很着重的加强了“继父”这两个字的语气,然后观察她的神色。果然,她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有些不大自然,但那种神情并没停留多久,马上又变得平静。她说:“我相不相信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警察相不相信她,她虽然是我的女儿,可如果真的犯了法,做了错事我也保不了她。”我的眼光一直射在她那张美丽的脸上,我继续问道:“从你的脸上我看不到一点的悲哀,无论是女儿被当成杀人的嫌犯,还是郑先生的死,原本都应该让你的情感有所变化,但你却没有这样的情绪,你不爱郑家其,或者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亲生女儿。”我的话说得很直接,我想试探这个女人的情感底线,想知道她到底是真的能够承受还是在掩饰,伪装。她还是漠无表情地说:“没有眼泪不代表不会悲伤,只是我没有义务在你面前演绎悲情,伤心也好,难过也好,我自己知道怎样去面对的。”我笑了,这个女人的外表越是坚强,她的内心深处越不脆弱,而且她的表现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安雅和郑家其之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故事。
  我掏出香烟,看着她问道:“可以吗?”她左手轻轻挥了挥说:“随意。”我发了一支烟给邓琨,自己点上一支,吸了一口,然后对对她说:“戴总,是不是每个进你办公室的客人都享受不到茶水的待遇。”她拿起桌了的电话,打了个内线,一个女孩敲门进来问道:“戴总,您有什么事?”她说:“给客人倒两杯茶来。”女孩转向离开,她又补上一句:“顺便再拿个烟灰缸进来。”然后才对着我说:“不好意思,一时忘记了。”我说没关系,戴总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细,看得那么分明。她仿佛感觉我话里有话,脸上有些不快,但并没有暴发出来。
  我问她:“方便告诉我们你和郑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吗?”她没有马上回答,先想了想,我知道她在想是不是要回答我的提问,最后她慢慢地说:“那是七年前的事了。”眼光从我脸上移开,望向了远处的窗户,思绪仿佛也跟着回到了过去:“那时候然然刚去世,就是安然,我一直都叫他然然。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不能从然然离去的噩梦中走出来,感觉整个生活全乱套了,我的世界就象一下子就坍塌了,没了生趣,没了希望,情感也无从寄托。”她停了一下:“可以给我一支烟吗?”我把烟递给了她,并帮她点上了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从她吸烟的样子看,她以前应该是经常抽烟的。她有些不好意思,露出淡淡的笑说:“然然死后,我抽烟,酗酒,打麻将,整天醉生梦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过着这样的生活,直到家其的出现,他改变了我,使我重新找到了生存的意义和生活的乐趣。”她一边说,一边猛地抽烟,这时我用心地感受她内心的变化,她的脸上略微有些幸福的光芒在闪耀着:“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喝酒,一直喝到酒吧打烊,我喝了很多酒,从酒吧出来后我独自跑到了甲秀楼,坐在河沿边上,手里还提着酒瓶,一边喝一边哭笑,我依稀记得,当时我有一种想跳下去,就此结束自己生命的冲动。但我不敢,我害怕死亡,有一种面对死亡的恐惧,所以我还在不停地灌自己,希望把自己灌得毫无知觉,醉倒后能自然地滚进河里去。就是在这个时候,郑家其出现了,他看到我的样子,坐到了离我不远的一个石凳子上,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没有过来和我搭讪,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在路灯的照射下,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紧张与关切。那时候我们还是陌生人,他的关切是一种对人的生命的重视,而不带任何的杂质。”她的目光停滞了,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中:“我当时突然就没有了那种寻死觅活的想法,反而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我尽情享受着他那关切的目光和紧张的情绪,那种让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很美妙,从然然死了以后,我再也没有过这样的体会,但我的内心还是很难受,那时刻的内心很纠结,仿佛在生与死的两难中徘徊着。大约这样过了一小时,他终于鼓起勇气走近我,对我说‘你没事吧?’我摆了摆手说没事,他伸出手到我面前说‘起来吧,你这样坐着很危险,而且喝了那么多酒,到时候会不小心掉下去的。’我居然也伸出了手,让他把我给拉了起来。他问我住哪,说要送我回家,我坚持不让他送,他把我扶到路边,然后又把我塞进了一辆出租车,并递给司机二十元钱,说让司机把我送回去,直到车子开出很远他才转身离开,我突然觉得应该向他要个电话号码,可是已经走得很远了。”她这一次没有问我要烟,而是自己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烟点了一支:“我以为这次偶遇之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接下来的几天我总会在心里想到那个男人,那时候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有问。从那天以后,我没有再喝酒,但还是会经常到南明河边去坐坐,有时候会坐得很晚,我有一点期待再次和他相见,不为别的,就想和他说声谢谢。”我点点头,说道:“这样的相识很美好,也很浪漫。”她苦笑了一下继续着她的故事:“直到有一天,那件事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我开车从喷水池经过,等红灯的时候看到一个身影,我确定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男人,他正被两个男子拉扯着,好像出了什么事,我靠路边停好了车,向他们走过去,旁边慢慢的围了些人,渐渐地我也听明白了,他居然是个小偷,他偷了其中一个男子的钱,被他们发现了,拉扯起来,旁边的人都在喊着,‘打小偷了’,那分钟我的心情很复杂,但我还是走了过去,平静地说:‘放了他吧,这些钱当是我替他给你们赔罪的。’我掏出两千块钱,递给了两个男子,他们接过钱又对他警告了一番,旁边围观的人一片哗然,我拉着他说:‘走吧,回去再说。’我把他带上了车,鬼使神差的,我把车开到了甲秀楼旁。”
  我们都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地听着,她说得很投入,脸上的表情一直在不停的变换,我知道她并没有说谎,她的情绪随着回忆波动。
  这时候,一阵电话铃响,她拿起桌子上的座机,听了一会说道:“知道了,你先应付一下,我马上过来。”然后望着我说:“对不起,下面的公司出了点事,必须马上去处理,如果你有兴趣听完我的故事,到时候我打电话你,再约时间吧。”我留下一张名片,笑着说:“没事,你先忙吧,我等你电话。”
  离开她的公司,邓琨显得很纳闷,他说从来没见这个女人有过好脸色,怎么会对我这么客气,我说:“这你可不懂了,沟通是需要技巧的,而且要学会什么时候可以开口,什么时候应该闭嘴。”他“切”了一下,说:“你就自恋吧你。”
卷一 隐形人 第二十三章 约见
  今天是汪清涵最后一次做咨询。她的状态明显已经好了很多,人也渐渐开朗起来,我问她还有没有坚持觉得脑里长瘤,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今天我并没有过多的从咨询的角度去与她交流,更象是朋友间的聊天,尽量地让她放松,让她自己去感受一种积极的健康的心态给她带来的快乐与欢愉。我很为她的变化高兴,但也有些隐藏的担忧,我不知道曾经的危险还会不会再次找上她。她提到了遗书的事,她一直想不明白,在她心里遗书的事可能会成为一个阴影。我笑着给她解释,人有时候意志和相对的薄弱,可能会有一些恍惚的情况做下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这样的情况我也会有。所以不要对这件事太在意,更不应该让它成为她的心结,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人应该往前看的。她点点头,说会努力让自己快乐,她告诉我经过这些日子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事都不应该太执着,淡然一点,洒脱一点,快乐才会多一点。
  临走的时候她问我:“朱老师,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我点点头说:“当然,你不是有我电话吗?经常联络吧。”
  看看时间,马上五点了,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这时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喂,哪位?”我问道。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熟悉:“朱毅吗?”我说是的。她说:“我是戴香芝,昨天我们没说完的话题你还有兴趣听吗?”我说:“当然了。”她说:“那六点半我在凯乐伯等你,就吃点简餐吧,有问题吗?”我说没问题,一会见。我感受到了她的强势,她其实在心里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所能够决定的只是去或是不去,别的她都已经决定好了。而且她是一个睿智的女人,她知道我是一定会去的,很多迷团还得从她的身上解开。
  我打了个电话问邓琨,有没有接到戴香芝的电话,他说没有。我把事情告诉了他,他嘿嘿地笑了,说既然这样我一个人去吧,说不定单独的谈话她能够放得开,能够从她那里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挂了他的电话,我就离开了办公室。从中心到红边门距离并不是很远,我慢慢地走着过去,一路上欣赏着夏日独有的风景。
  到“凯乐伯”的时候距离六点还差五分钟,我提前了半个多小时,进去后找了一个比较清静的位子坐下,服务生过来招呼,我说在等人,先来杯柠檬水吧。我一边喝着柠檬水,一边欣赏着钢琴师优美的琴音,钢琴师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身材很好,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她长什么样。这个时候咖啡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但并不喧闹,因此依旧显得很安静。
  六点二十左右,我看到戴香芝走了进来。她今天穿的是一条黑色的裙子,式样很简单,看上去却比昨天更美,她没有化妆,她对自己的美丽很自信,她有资格自信,四十二岁的女人,皮肤没有一点松弛,相反白净的皮肤充满了光泽,仿佛吹弹得破。她的脸上没有笑容,冷艳,但消魂。关心,李曼玲都是美女,虽然在容貌上并不亚于戴香芝,但却缺少戴香芝的那种气质,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种气势,那种气势放在男人身上应该用“君临天下”来形容。原来女人一样能够让人感觉到霸气,这种霸气配着她的艳丽,并不让人难以接受。
  我站起来迎她,为她拉开椅子,等她坐下后我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她淡淡地说了声:“谢谢。”我笑了笑:“不客气,能够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她看着我说:“可惜你太年轻了,不然我还真有可能喜欢上你,因为你的嘴太甜,而且对女人很细心。”我说:“细心是我们的职业习惯,会说话是我的特长,而逗女人喜欢是我的被动天赋。”她终于露出了笑容:“你平时也是那么贫嘴吗?”我摇摇头说:“贫嘴和喝酒写诗一样,不是对谁都可以的。”她不解地问为什么说和喝酒写诗一样呢?我说:“你难道没听说过吗?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而贫嘴也要找到值得我贫的对象的。”她笑意更浓了。我问她想吃点什么,她说随便吧,反正在这吃什么都只能是个凑合,我便很随意地点了两份简餐,然后开始了今天的话题。
《迷离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