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中的灵魂

离开亚美尼亚之前,我们只有半天时间可以买纪念品。波荷西扬问我:“什么是你非买不可的东西?”

我说:“都都克!”

在埃里温市中心的一家乐器行里,我买到了“都都克”,也对亚美尼亚其他的传统乐器有了更具体的了解。“卡农”(Kanone)这个梯状的拨弦乐器,看起来像扬琴,听起来像古筝。它的音色和由指尖产生的千变万化的旋律,令人神往。“卡曼恰”(Kamantcha)倒是在高加索山脉和中亚一带都很盛行,它结合了胡琴和小提琴的音色,演奏起来却有两者皆无的韵味。

隔壁就是一家有卖进口CD的唱片行。我们在亚美尼亚时,全国尚无制造CD的工厂,大部分人都在听从CD拷贝的录音带。电器行看不到CD音响,买一张CD的钱几乎要老百姓一个月的薪资。真不晓得这些CD的买主是哪些人。是回来寻根的亚裔人士,还是像我们这样疯狂的亚美尼亚迷?

还没来亚美尼亚之前我已经收集了不少音乐。我发现,美国洛杉矶有一家Parseghian唱片公司,可能是世界上专出亚美尼亚音乐,且种类和数量最多的。这也难怪,因为在加州就有为数一百万的亚美尼亚移民,只不过很少人知道他们是亚裔人士。小说及剧作家威廉·萨洛扬(William Saroyan)出生的佛柔诺(Frezno)就是由亚美尼亚人一手所造的城。

加州有个“第四个千禧年协会”(The Fourth Millennium Society)出了一本叫AIM的杂志,报道有关亚美尼亚人的种种。这本杂志编辑大方、印刷精美,有一流刊物的品位。

法国的Tune-Up唱片公司也是为解亚裔法国人的乡愁而设立的,出版品的数量虽不多,但质量之精,张张值得典藏。

里昂是法国境内最多亚美尼亚人聚居之处,那里的亚裔甚至还出了一份叫France Armenie的期刊。我在巴黎的亚美尼亚大使馆办手续时,抱回一大沓,至今没事时还会取出来看一看。

虽然我有这么多的收藏,但在埃里温的这家小唱片行,我依旧有新的收获。以前我都是从外国人的角度来认识亚美尼亚音乐,在此我可以透过波荷西扬的推荐,来认识这个国家最顶尖的演奏家。

因癌症而去世不久的小提琴家加罗·贺洛贝扬(Garo Hayrabedian),留下了几曲不朽的录音。他的那张《我的生命——亚美尼亚》是他自己作的曲。第一段旋律就有一股把人牢牢吸住的魅力,比起萨拉沙特的《流浪者之歌》,其缠绵悱恻、哀怨动人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凡·嘉斯帕扬(Dijvan Gasparyan)被公认为当今吹奏都都克的第一把好手。许多国家都出过他所录制的CD,隶属于维京(Virgin)集团旗下的一家大唱片公司并曾邀请他和一位爵士吉他手迈克·布鲁克(Michael Brook)即兴演出,出了一张《黑色摇滚》的专集,以另类音乐的营销手法攻占市场。

事实上,最近几年来,亚美尼亚音乐已渗入流行乐坛和好莱坞的电影配乐。得到这一届金球奖最佳作曲奖的电影《神鬼战士》以及罗伯特·德尼罗和让-雷诺合演的《冷血悍将》,里面都有亚美尼亚的民间曲调。亚裔加拿大导演阿托姆·伊戈扬(Atom Egoyan)的电影,如《月历》《色情酒店》等,都有都都克的颤音飘扬其中,仿佛借此可以抚慰他的思乡之苦。有人说,都都克的声音就像是“晨风中的灵魂”,伊戈扬和帕拉杰诺夫的电影都会让人体悟这句话的含义。

除了这两位大导演之外,流亡世界各地的亚美尼亚后代,历经艰困考验而熬出头的大人物还有网球好手阿加西(Andre Agassi)、歌星雪儿(Cher)、一级方程式赛车好手普洛斯特(Alain Prost)、名歌唱家阿兹纳弗(Charles Aznavour)、名演员迈克·康诺斯(Mike Connors)、米高梅电影公司老板克科里安(Kirk Kerkorian)以及轰动一时的“自杀医生”凯欧克因(Kevorkian)。照法国亚裔人士的说法,连法国前总理巴拉杜也是。

058 在国境内逛了一大圈,回到首都,遇见一群开心的年轻人。这是在亚美尼亚一周难得看到的笑靥。

《花与泪与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