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重要的战利品当然还是电影!电影有很多,它们大多是战前的好莱坞产品,在其中出镜的有埃罗尔·弗林、奥丽维娅·德哈维兰、泰龙·鲍威尔、约翰尼·维斯穆勒等人(我们在二十年后方才弄清)。这些影片讲述的大多是海盗、伊丽莎白一世、黎塞留等等,与现实毫无干系。最接近我们时代的影片是由罗伯特·泰勒和费雯丽主演的《魂断蓝桥》。由于我们的政府不愿支付电影版税,因此影片开头通常并不提供剧组人员名单,也不显示剧中人物或演员的姓名。影片放映通常是这样开始的。灯光渐暗,银幕上会出现这样一行黑底白字:本片系伟大的卫国战争期间的战利品。这行字会在银幕上闪烁一两分钟,然后电影便开始放映。一只手持一支蜡烛,映亮一张羊皮纸,纸上出现一行俄文字:罗亚尔海盗,或是船长血,或是罗宾汉。之后或许会出现几行交代故事时间和地点的解释文字,同样是俄语,但常写成花体字。这自然是一种偷窃,可坐在观众席上的我们却毫不在意。因为我们一边阅读字幕,一边追踪剧情,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这样或许更好。银幕上没有剧中人物及其扮演者的姓名,这反而能使这些影片获得某种民间文学般的匿名性,具有某种普适性的味道。它们更能影响我们,控制我们,胜过那些新现实主义作家或“新浪潮”的所有产品。没有剧组人员的名单,这也使这些影片呼应了那个时代的典型特征,当时是五十年代初,即斯大林统治的最后几年。我敢说,仅仅那一组《人猿泰山》影片即已为解构斯大林体制发挥了重大作用,远胜过赫鲁晓夫在二十大上以及二十大之后所作的所有报告。

一个人只有考虑到我们所处的纬度,考虑到我们那些约束公众和个人行为的严谨密实的寒带思维模式,方能理解这一幕对我们的冲击:一位赤身裸体的长发单身男人在茂密的热带雨林中追求一位金发女郎,带着他那只充任桑丘·潘沙[6]之职的黑猩猩以及那根作为交通工具的长藤。除此之外,还有纽约城的景色(在俄国上映的系列影片中的最后一部),还有人猿泰山自布鲁克林大桥一跃而下,于是,整整一代人几乎均选择退出便是可以理解的了。

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发型。一刹那间,我们全都留起长发。紧随其后的是喇叭裤。唉,为了说服我们的母亲、姐妹、姨妈把我们那些千篇一律的战后黑色胖腿裤改成当时尚不为人所知的李维斯牌牛仔裤之直腿先驱,我们付出了多少痛苦、计谋和努力啊!但是我们不屈不挠,而迫害我们的人,即老师、警察、亲戚和邻居等,也同样不屈不挠,他们将我们赶出校园,在大街上逮捕我们,他们嘲笑我们,给我们起了许多绰号。正因为如此,一位在五六十年代长大的男人如今在买裤子时便会感到绝望,他发现所有的裤子都松松垮垮,样式可笑!

《悲伤与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