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或者是在伦敦的皇家咖啡店,我每次去伦敦都一定邀请他和娜塔莎去那里吃饭。为了重温他们的记忆,也为了重温我的记忆。记不清是哪一年了,但不是很久以前。以赛亚·伯林与我们同席,还有我的妻子,她那双年轻的眼睛一直盯着斯蒂芬的脸。的确,他满头雪白的头发,灰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略带歉意的笑容笼罩着六英尺的身躯,身板略微弯曲,这一切使得八十多岁的他看上去就像是充满善意的冬天,它正在探访其余三个季节。即便在同辈和家人中间他亦如此,更不用说置身于陌生人中间了。再说,当时是夏天。(“这里夏天的好处就是,”我曾听见他在自己的花园里打开一瓶酒的时候说道,“你不需要冰镇葡萄酒。”)我们开列出一份“本世纪最伟大作家”的名单:普鲁斯特,乔伊斯,卡夫卡,穆济尔,福克纳,贝克特。“但这只到五十年代为止,”斯蒂芬说着,朝我转过身来。“如今还有这样的作家吗?”“约翰·库切或许算一个。”我说,“一位南非作家。或许只有他有权在贝克特之后继续写小说。”“我没听说过他,”斯蒂芬说,“他的名字怎么拼写?”我找到一张纸,写上库切的名字,并加上了《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29]的书名,然后把那张纸递给斯蒂芬。然后话题转向闲聊:新近上演的一出《女人皆如此》[30](演员们躺在地板上唱咏叹调);最近新封的爵士。毕竟,这是一顿与两位爵士[31]同进的午餐。突然,斯蒂芬大笑起来,说道:“死在九十年代是个不错的选择。”

《悲伤与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