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的何宝荣,和森那么像。

像到让他咬牙切齿。

屏幕上蓝色的影,伊瓦苏的瀑布,逐渐的变换着倒影出现在他面前。

阳光觉得自己的身子开始慢慢的向上飘,飘到不知名的角落。

信箱里有森给他的留言:

“我送不了你琉璃屋,但可以送你一片清澈水。洗净泥污,你仍旧做回带着阳光出生的人。”

阳光翻开《孽子》,上面抄着森曾经的话:

“我听世人说人是有前世的,那我的呢,有时我觉得我自己是一条鱼,游在泥洼里。我的身体已经沾染了污秽,我已经无法游向更深的领域。我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我看着飞鸟,我向往他的自由,但是我无法自由。飞鸟有广袤的天空,我只有一片泥洼小地。泥洼不能变成琉璃屋。我只是一条在泥洼里打滚的鱼。”

他想,森应该是鱼,怎么能让他再做鸟?

他学习了黎耀辉,把森的护照翻了出来,带着恶毒的心思,带着他全部的行囊,回到当初离开的地方。

他回归了。

仍旧是带着阳光出生的人,还带着他也无法预估到的笑容。

他回归了,也被迫着改变了。

他和同学们聚会,看着他们熟悉的又陌生的身影,是睽违已久的阳光的生活。

森禁锢了他多久?或者他禁锢了森多久?

仍旧痛苦。

森没有追来电话,也没有追来邮件。

一本护照,还是可以再行补办。

森毕竟不是落拓无奈的何宝荣。

四月一日的傍晚,从电台传来了消息。

张国荣逝世了,非自然的死亡。

阳光想,何宝荣终于没有从阿根廷回到香港。

他阴郁地走到街上。

看到那个蹲着哭泣的女孩,那个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张国荣的女孩,在雨中蹲在马路上哭泣。

为什么一个人对一个偶像会有那样深切的感情?

他提着雨伞走近她。

但是她却告诉他,她的世界已经天崩地裂。

他想,他的世界早已经支离破碎。

天崩地裂和支离破碎,同病相怜!

他带着女孩回家。

女孩爱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个男孩,他也见过。

就在高中的时候,他踩着脚踏车来学校接女孩放学。两人笑笑闹闹,踏着一路的阳光回家。

他羡慕过。

他们的家庭未必好过他,但是比他快乐是真的。

如今,比他悲惨也是真的。

阳光竟然笑着对女孩说:“不如我们恋爱吧!”

是彼此的救赎,还是彼此的逃避?他们已经分不清楚。

原来他也可以做一个很好的男友,为女友找一份工作,每天接女友上下班。虽然多数时候总在沉默。

他和森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森关照得他无微不至。

他可以画另外一个世界,给自己居住,欺骗一世。

可是,他在女孩父亲病房的门外看见那个男孩。

是形销骨立的自己,抑或是森?

那样的眼神却是自己和森从来都没有的炽热。

是什么阻挡了自己的炽热?

抑或是,那温度根本没有沸腾过。

阳光找出了森的护照。

森的大头照有些傻,有些苍白,有些严肃。

他手里握着护照,看了一夜的《春光乍泄》。

黎耀辉最后一个人到了伊瓦苏瀑布,何宝荣却只能抱着毯子痛哭。

他想起森多年前对他说的:“你是不是愿意和我一起做孤雏?”

阳光看着窗台上的照片。

他和森,年轻的他们,初到荷兰,在诺大的风车下拍下照片。

他以为就此找到了永远,没有告诉他永远到底会有多远。

他对着照片,好像对着镜子。

失心疯地爱一个人像对镜自残。

最后只能说:“算了,我回去放你飞!”

我的天我的地,我的九七

终于提笔写97,其实也是涂鸦,我不会系统地评论,亦无这个水平,我只描摹自我的感受。于是还是用了看97时自己胡思乱想一闪中的的感叹——“我的天我的地我的97”作为标题。

我的今生今世

他进入我的今生今世,其实是从四个版本的《今生今世》开始。

第一次是去年,在电视台的特别报道里,看着他的出殡。从灵堂到灵车,到哭泣的荣迷,背景音乐就是这首歌,但是当时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只在意住那一句“我不忍心说别离”,灵车飞驰而去。而今细想,那个剪辑的人简直该死,那样的情境那样的歌,那样的委婉那样的离别,当时虽然还不迷他,但是眼睛仍旧红润起来。

而后去看《负距离》,陈志朋穿着拙劣的羽毛装在白纱的后面,轻轻地唱这首歌。后来我知道,原本应该是他穿着美妙的羽毛装,挽住发髻,在白纱后面唱着《醉深梦死》,有天使的翅膀坠落。虽然我对《负距离》有别样的感情,毕竟也开始承认了它的不值一提与毫无格调,但是它让我记住了这首歌的名字叫《今生今世》。

前几天终于看了《金枝玉叶1》。在里面,他摇头晃脑地弹着钢琴,唱着这首歌,嘴巴咬词有些刻意,相当得可爱。知道他不会弹钢琴,所以看到那么投入的神似的样子,不禁会心一笑,也终于知道,这首歌原来出自于这部电影。

《今生今世》是《跨越97》演唱会上正式的第一首歌。

他自89告别后,第一次上红勘开个唱,现在的我可以渐渐理解当时跟随他多年的荣迷在是怎样的一种激动。

他拿下羽毛面具时,欢呼雷动,几乎可以掀起红勘的顶盖。

他向大家挥手,微微笑着大声说:“大家好!”

他口花花地调侃歌迷:“点解你们会这么好彩买到今晚的票的?”

他望住万千歌迷说:“歌手都是这样的,哪边的反应好,就先从哪边唱了。”

所以,场下叫嚣得更厉害了,而他笑得开怀。

所以,这第一首歌选的好。

本就极柔和的一首歌,在万众欢呼声中,渐渐平复起大家激动的心情。可以陶醉于这美好的旋律。间中,他又踱到了另一边,说:“这边的反应也几好,我决定现在开始就对住这边唱了。”就像我一个朋友说的,这声“这边”几有腔调,而且还是强调音,如愿地让他听到“这边”歌迷幸福的欢呼。他曾经那么自信过自己可以掌控歌迷的反应,所以使我怀疑这声“这边”是否是刻意使用的语调?

一直极喜欢他给这首歌配的小动作。

“不舍不弃”时,伸出右手食指轻摇。我试着做过这个动作,认为通常可以看作是大人哄小孩子时的一种动作,当大人面前没有小孩子时,这个动作做起来就有些幼稚而且可笑。但是我们对他有信心,他对他自己也有信心。这么一个很容易做尴尬的小动作竟然做的相当吸引人,没有丝毫不合时宜,很让人沉醉。

而最喜欢的动作就是在“静静燃亮这份爱”时双手交叉放于胸前身子微微后倾,陶醉在爱里的一种表情。光看动作也让人陶醉不已了。

作截图的时候发现他一个表情,是看了三遍97都没有注意到的。就是我截图的左边最后一幅。我看着这表情,几乎立刻就想起《小燕有约》里小燕姐说他的一句话:“瞧,唱得好得意啊!”正是啊!他唱得可真的是得意。这表情其实也熟悉,就在《小燕有约》里头,他说自己戏称刘德华“八格”的时候,就出现过这样的表情。看他那得意劲,能深切感受到他心底的快乐。属于舞台的王子,就是这个样子的。

爱死这个版本的剪辑师,在做截图的时候,发觉《今生今世》里竟然有那么多他的脸部大特写,个个表情出色,抑或他压根就没有表情不出色的地方。剪辑师真的非常慷慨,贡献了那么多特写镜头,非常非常之赏耳悦目。

他黑色的长毛大衣,我不确定是否该这样称这件衣服,其实很有些国王的气派。不过他时不时一个调皮的笑脸显露了王子的勃勃生机。本来97上就是一个小王子,到了热情,才成了国王的。但穿着这样的衣服一下子压住了场子的感觉,与最终的西装革履的结束首尾呼应,至头至尾地传达一种隆重。

这是最华丽的开场,给我一个窒息的视觉挑战,然后用最柔和的声音来抚慰。

怎么会忘记这样的《今生今世》,然而再想起第一次看到的《今生今世》,那时候其实已经是物事人非事事休。再次沉闷到谷底,我的今生今世竟然没有完全按照时间的编排进行,只是一个倒叙式的开始。

但是这倒叙,也是痛并快乐着的。

渐•黑色午夜

丰子恺老人说过:“使人生圆滑进行的微妙的要素,莫如‘渐’。”对比了哥哥在华星时代唱片里的《黑色午夜》与这个97版本的后,我深刻体会到这个字——“渐”。

我不只跟一个人说过,我实在喜欢死97上的《黑色午夜》。第一次看97,在先前公司的办公室里,拿经理的手提电脑放经理借我看的碟,看得神情关注。

这阙连唱,动感十足,但是很多没有听过他华星时代音乐的菜鸟第一次听的时候是很难分出哪首是哪首。我当初就是这么一只菜鸟。不过我这只菜鸟虽然没有分清楚前面的《恋爱交叉》、《打开信箱》同埋《蓝色忧郁》,但是却是一下子被《黑色午夜》给吸引住了。对着VCD的包装盒,看到《MONICA》前面的一首歌的名字叫做《黑色午夜》,暗暗记牢。

回家后到SOGUA上下载,当下来的版本是华星时代的那个。听了,是不一样的感觉。那首歌那时唱,还算稚嫩。哥哥的声音在那个时候的那首歌里还没有若有似无的慵懒,声线很好,很亮,这首歌唱得专注,咬词清楚,但是却没有97上来得吸引我的耳朵。

我静静默想了下,对音乐不但五音不全而且一窍不通的我很难从音乐的角度来评论这种不同。但是被我瞎掰出一个比喻,也跟有些朋友说过,就是那个时候他还是毛头小伙子,追个女孩子也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吸引到别人的目光。他唱那句“黑色午夜,深不见底”的时候,是很用力,但缺少了致命的魅惑。到了97上,就不同了,那句“黑色午夜,深不见底”,懒懒地从喉咙深处滚向舌尖,再吐出来,似无力但有心,整个地勾引着你的耳朵。这个时候的他,压根不需要对女仔做什么了,只要勾勾手指头,你自然而然去乖乖走近去。后来ALICE姐姐有补充过,到了热情,他连手指头都不用勾,往那里一站,你就整个被吸引了。听热情版的《黑色午夜》,也的确如此。

想着这一段,也正是他“使人生进行的圆滑”的一个微妙的“渐”的要素。圆滑的当然不是他自己的人生,而是他的音乐人生,那嗓音用“圆滑”来形容,是再好不过的。很多人说他复出后,嗓音不如退出前好了。我的感知却正相反,也许因为我最初的最初接触的是他复出后的音乐,他复出后的音乐给我的吸引力大于退出前。这97上的《黑色午夜》的那样的韵味,不是他退出前所能拥有的。期间八年,简直是一场渐变的酝酿。因着其中八年的空档,一下子成为一个质的飞跃。因为我不曾有那个望穿秋水的八年,不曾期待过他慢慢的量变,而是直接体验到了他的质变。对比告别,对比之前偶尔听过的他的卡带,这《黑色午夜》给我的震撼,完全成为听觉加感觉的至大享受。

我知道“渐”的本质是“时间”,这“渐”的结果便是更为圆滑纯熟的音乐。喜欢97上的《黑色午夜》,喜欢那种似乎漫不经心吟哦而出的乐音结结实实引诱了自己耳朵一把的感觉。他有花那些时间来达到这样完美的一个阶段的效果。从来就是这样努力的一个人。那样的性感与感性实则并不是因为渐长的年龄所造成的,在那过程里,有一份辛勤的耕耘,却是常人见不到的。

我喜欢这段连唱,喜欢反复听其中的《黑色午夜》,但并不会凭借热烈的音乐扭动身体。因为它不仅是让我耳朵酥痒的一首歌,还完完全全地打动我的心。当我沉静下来,望住他在其中悠然自得地且歌且舞。他没有舞得热烈,像如今一些小伙子一样尽情展示高超的舞技,但那些看似简单的舞步透露出的优雅,却真的独一无二。

回头想起那次去K歌,点了《黑色午夜》,那个时代的MV简陋了些,里面,他只一张青春笑脸。那个时候真的是神采飞扬的一个毛头小伙子的说。

谁是偶像,谁是有心人?

——摘自2003年6月30日《北京青年报》:

何镇邦(文艺评论家):“偶像”要德才兼备,评选应规范化

青年人一般都容易有偶像,偶像跟喜欢不一样,它是一种崇拜的对象。在文化名人中寻找自己的偶像也是应该的。我也有崇拜的偶像,当年我就崇拜鲁迅、高尔基等。但是我以为一个偶像应该是各个方面都比较完备的,无论是他的成就还是道德都比较突出,而不是说他只在某一方面出色就可以成为偶像。张国荣在演艺界或许有一定的知名度,但除此之外,他们的一言一行对年轻人是否产生了正面的影响?当然,任何人都不是完美的,但如果他给这个社会造成了过多的负面影响,那他就不应该成为偶像。我们评选偶像是要以引导青年人积极向上,正确认知事物为基准,否则就会出现偏差和混乱。

不记得是哪天在哪个论坛看到该文艺评论家的“犀利”的大作,我找了半天,终于捣腾出这篇。这文艺评论家颇有小学大队辅导员的架势,开口闭口鲁迅高尔基,其实鲁迅高尔基的内心,他未必了解得透彻。他口中的那类文化名人中,我也崇拜过一些盖棺定论的大家,譬如鲁迅的死对头梁实秋。但是实在无法同当代的娱乐界的偶像相互对比的,有什么好对比。当年都没有人把周璇赵丹跟鲁迅比,现在何苦拿哥哥再跟鲁迅高尔基比。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各个方面比较完备是什么意思。我想他一定没有看过97,没有看过97上的《有心人》,以及《有心人》之后的60多万的募捐。

以前念书上语文课,老师教我们一个文学常识,写文章务必首尾呼应,承上启下,这样才是好文章。

他说:“十年之前,我写了一首歌叫《侬本多情》,十年后的今天,我写了一首新的歌,在今晚的演唱会,一定要送给你们。”然后缓缓的优美的旋律,他唱得动情。

接着他说:“刚才那首歌的歌词有一句,叫‘但愿我可以没成长’,林夕填的词,哇,非常潇洒。但是你们可能真的不知道,有一班小朋友,他们真的可能没有机会成长,因为他们患了癌……”

第一次看至此处,我微微会心一笑,知道是承上的手法,心里想原来“有心人”这三个字被他赋予这样的含义。

REGAIN:重新获得

EXTENDED:延伸

DREAM:梦想

合起来是RED——红,那是九七的精华之所在。

他说到这套RED卡义卖到那晚为止有六十多万时,脸上有自豪的笑容,手里拿着矿泉水的瓶子确是一派平常做派。而那位哥哥的香港有名的GRAPHIC DESIGNER的有心人好朋友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这社会性正面影响的善事怕只有看碟的荣迷或者非荣迷才知道的,但只要看过这一节就不会忘记他说“六十几万”时微微点头自豪开心的神情。《有心人》原本只是动听的电影插曲,只是证明他作曲能力卓绝的专辑歌曲,却因为这发挥启下作用后的“RED”卡变成一首更好的歌,这样的好,让绝望的孩子重新获得梦想,让普通的人们向着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伸出援助的双手。

我不太清楚这事情对当时香港社会产生过什么积极作用,加上后来我耳闻的哥哥所做的一些慈善事业以及一些荣迷继续的慈善事业,遗憾另有一些“有心人”怎么无法体会这样的好。当一些报纸说97上《红》与《偷情》是“妖气冲天”时,有没有想到过温暖至深的《有心人》?

没错,“张国荣在演艺界或许有一定的知名度”。

“但除此之外,他们的一言一行对年轻人是否产生了正面的影响?”但除此之外,除了他的八卦,这些“大媒体”、“大评论家”还拨冗了解过什么?六十几万的义卖,几百万的捐款,如果没有媒体宣传,怎么成为年轻人的正面影响?

“当然,任何人都不是完美的,但如果他给这个社会造成了过多的负面影响,那他就不应该成为偶像。”过多?过多!我只清楚他给我过多的感动,我只清楚也许开始是“完全凭直觉觅对象,模糊地迷恋他一场”,现在已是过多的情动。

笑,偶像需要评选吗?鲁迅也好,高尔基也罢,难道是评选出来的?谁是偶像?谁是有心人?有些“有心人”莫要玷污了“偶像”这个词。

《共同渡过》